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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免了陸憲的中書令,又免了中書省幾個陸憲的人,為了更好的推行稅制的改革,王通兼任了中書侍郎,控制了中書省的大權,終于成了實權宰相。
他一方面嚴格督促官員核查土地、人口,另一方面派出監察御史,赴各地督促征稅。這招雖然讓稅收有了一個明顯的增加,但是卻進一步加劇了朝廷與各地方世家之間的矛盾。尤其是有些地方匪患頻繁,當地人為了免于被土匪劫掠,還要上繳一筆錢給土匪。官府沒有盡到保護他們的責任,現在還要加稅,他們當然會抗拒。甚至有些地方,當地世家跟土匪勾結,把去收稅的官員打死。
還有的地方,官員惹不起世家,只能從平頭百姓身上想辦法,于是巧立名目,征收各種稅費,以完成上面下來的稅收任務。
之前,關中地區還算平靜,這一次地震之后,漸漸的也有了變亂的跡象。
皇帝知道許多地方抗拒收稅,但他并不認為自己加那么一點點稅就加重了百姓的負擔,前朝的稅更重,大隋的稅已經很輕了,他們還是不肯交,一定是因為長期的低稅政策把他們都給慣壞了,多交一點都不愿意,他覺得那些人都是刁民。他們現在抗拒,是因為覺得朝廷會知難而退,重新回到之前的稅率。但朝廷若是表示出強硬的姿態,據不妥協,那么他們最終也會就范。
王通當政之后就開始著手將自己的人安插到朝堂的各個部門,以取代從前陸憲的人。雖然引起很多不滿,但是由于有皇帝支持,一時間也無人敢攖其鋒芒。
在逐漸掌控朝堂局勢之后,王通果然首先要對付的就是李湛。他讓自己人發起了對李湛的彈劾,請求皇帝調查李湛在涼州以權謀私、侵吞國家馬場和糧庫的罪行。
皇帝看著奏折,皺著眉頭。其實他也很想把李湛拿下,畢竟武威一個大郡,軍政大權都集中在一個人手里,讓他總覺得心里頭膈應,何況他也并不喜歡李湛。王通和李湛素來有仇,就讓王通把李湛整下去,朝廷上下也不會覺得他這個皇帝刻薄寡恩,不恤功臣。
但他此時卻并不想讓王通順風順水的把李湛弄下去,他指著這份奏折,問劉公公:“你怎么看?”
劉公公說道:“王相應該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他才接手中書省一個多月,現在就要向西北大軍下手,他這是想干什么?”劉公公本來也想接著這次陸憲下臺。在朝中安插自己人,而且有人也求到了自己跟前,但王通卻根本不肯買他的賬,反倒把他之前的人也都排擠走了。王通是世家之人,根本瞧不起那些太監閹人。這讓劉公公窩了一肚子的火。自然在皇帝耳邊沒有好話。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王通跟李湛一直不對付,現在肯定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他,雖然朕也知道李湛就算有些假公濟私,應該對朕還是忠心的,而且其他人去姑臧未必能掌控得了局面。知道雖是知道,朕剛剛把王通提到這個位子。不管怎樣,都要支持他才是,否則他這個宰相還有什么威信。又怎么能推進新稅制呢。”
劉公公想了想說道:“話雖如此,王通身居兩省長官,若是西北大軍又被他的人掌管,恐怕……將來比柳正言還要麻煩,當初柳正言下獄尚有陸相。若是王相也赴柳相的后塵,朝中還有什么人能壓得住他。
“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皇帝心里也犯了愁。站起來在御書房里頭溜達著:“可是現在王通既然已經這樣提了,朕也不能當做沒看見啊。”
“皇上雖然不好駁王相的面子,但是卻可以指定派什么人去查這件事。”劉公公笑道。
皇帝想想,說道:“選什么人去合適呢,朕只要讓王通沒話說就好了,不過現在也不知道誰能辦好此事。”
“老奴保薦一個人,名聲清正,正好合適這次的事情。”劉公公看著皇帝,他正在一步步的干預皇帝的想法,現在已經開始試探著給皇帝舉薦人手了,他知道皇帝是個喜歡攬權的人,不喜歡跟別人分享。所以,他發表意見也非常小心,并且推薦的人選也跟自己沒什么關系。
劉公公之前從來沒有在皇帝跟前推薦什么人,今天他難得開口,皇帝也有了興趣:“哦?什么人?”
“殿中御史張九齡。”劉公公說道。
皇帝的手指敲著御案,很認真的思考著劉公公舉薦的人選,問道:“你為什么覺得他合適?之前的時候,他可是為李湛說過話,他去的話,王通也不會心服。”
“此人為李湛說話,之后一度遭到排擠,不過他們也沒找到他跟李湛勾結的證據,況且,皇上,不管誰去查,不查出王相想要的結果,恐怕王相都不會心服口服,不過皇上如果不對王相表明自己的態度,恐怕以后他就會更加無所顧忌了吧。皇上還是要提點他把精力集中在政事上,而不是和一個外臣相斗。何況,張九齡是您一手提拔的人才,用他豈不是正好?”
皇帝聽了劉公公的話茅塞頓開,拍著手說道:“你說的沒錯,朕不能放任王通到肆無忌憚的地步再想法子處理,從現在開始就要讓他知道,他不可能獨霸朝堂,為所欲為。他是有朕的支持才能在宰相這個位子上坐穩。”
劉公公見皇帝接納了自己的意見,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神情愈發恭謹。只聽皇帝又笑道:“朕就知道你處處為朕考慮,好,就按照你說的辦,讓殿中御史張九齡負責去武威調查李湛以權謀私一事。”
劉公公稱了一聲“是”,便笑瞇瞇的下去傳旨了。
涵因已經很久沒有來過溫國寺了,這里給她的記憶并不是很好。何況,懷素為了幫忙整理經書、精進佛法,動身去了洛陽,如今這個地方除了佛舍利塔中藏的金子,再沒什么可讓她惦記的了。
今天并非初一、十五,她還是過來了,認認真真的參拜了佛陀,又捐了香火錢,之后在精舍里休息。正坐在榻上閉目養神,門開了。
太監高細的聲音傳了進來:“伴梵鈴而入夢,夫人好雅興。”
涵因張開眼睛,從坐榻上站起身來,對來人行禮避開半邊,笑道:“妾身可不敢安心受陛下身邊第一人劉公公您的禮。”
“老奴卻是真心感謝夫人來的。”劉公公笑道:“果然不出夫人所料,夫人之前給老奴送信,讓我向皇上舉薦張九齡,皇上果然納了。”
“那是妾身要多謝劉公公的舉薦了。”涵因笑道。
“我們這也是替皇上分憂,王通越來越囂張,老奴的面子他也不買了,哼,老夫倒是要看看,他能猖狂到幾時。”劉公公眼中帶著一抹戾色,他雖然平時恭謹,但那也是對皇帝,并不代表他就好欺負。劉公公想起王通對他那種蔑視的態度,心里就憤恨不已。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沒有一個會看得起他們閹人,劉公公心里很清楚,但是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公然對他那種態度,包括之前的柳正言和陸憲,他王通憑什么。劉公公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在這位夫人面前流露自己內心的想法可并非一件明智的事情。
涵因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王通一意孤行,已經得罪了不少人,相信要不了多久,皇上就會識破他的真面目。”
劉公公笑道:“還要再努力,皇上現在仍然信他的鬼話。恐怕他還會得意很長一段時間。”
“皇上被他所惑,不過是貪圖一時的利益,時間長了,皇上就會知道,他那招是治標不治本,根本不是長久之計。”涵因笑道,不去改革整個稅制體系,而是簡單粗暴的加稅,美其名是‘新稅法’,實際上就是逼各地官員想法子進一步壓榨百姓,好完成任務,這種做法早晚是要出問題的。
劉公公皺皺眉頭,又說道:“話又說回來了,張九齡這人腦子里頭還是有些迂腐忠直的,讓他去查,難道不怕真查出寫什么來嗎?”
涵因的笑容中帶著自信:“公公別擔心,王通所奏報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只要不是有心找茬,就不會有什么問題。就讓張九齡秉公辦事,我家都督又有什么好怕的。”經過這些年的經營,涼州雖然不能說是鐵桶一只,但李湛也沒那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李湛這一年可是一直在準備王通的發難呢。
劉公公笑道:“夫人心里有數就好。哎……其實皇上對唐國公的不滿,還主要是因為夫人啊……”
“公公說的什么話……”涵因臉上立刻呈現不悅之色。
“事情是怎么樣的,夫人比老奴清楚,其實這件事早晚要跟夫人說個清楚。”劉公公的目光在涵因身上逡巡,他也很想知道,這個女人為什么對皇帝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涵因冷笑道:“皇上若是得逞了,我可不敢保證會弄出什么局面來。公公若是真的為皇上著想,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應該不需要我提醒吧。”
“老奴明白夫人的意思。”劉公公笑道,便不再說這個話題了。
涵因笑笑:“今天跟公公談得很盡興,就此告辭了。”之后便回府了。
劉公公看著那道愈發雍容優雅的身影消失于門后,方嘆了口氣說道:“你這樣的禍害……就算你愿意,老奴也不會允許你在皇上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