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數朵,各表一枝。其實早在反陶會盟之前,徐州軍隊向許昌集結的時候,與徐州軍隊直接對峙的袁譚和袁尚兄弟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些異動,對此,袁譚是提心吊膽生怕陶副主任對河內下手,繼而攻入并州腹地;鄴城老巢距離徐州軍控制地邊緣不到三百里的袁尚則是長松了一口氣,在沒有探察清楚徐州軍隊為何做出軍隊駐防前,竟然還生出了乘機奪回黎陽重地的念頭。
袁尚公子這個腦袋進水的念頭當然被審配及時制止,不過審配也好不到那里,歷史上曹軍都已經運糧入白溝了,在曹老大已經露出攻打鄴城的苗頭下,審配竟然還敢唆使袁尚率軍遠離鄴城去打袁譚!這次也不例外,在劉表已經遣使調和的情況下,審配不僅不勸袁尚拋棄前嫌與袁譚攜手合作,還給袁尚出了一個餿得十分可以的餿主意。
“主公,陶應調動兗州北線的軍隊南下,集結于許昌,其目標雖然很可能只是劉表,但與許昌接壤的袁譚必然驚慌失措,擔憂陶應出兵攻他。”審配獻策道:“既如此,主公不妨去書約請袁譚會于壺關,假稱與袁譚談判言和,攜手共保三州。袁譚擔心兩面受敵必然中計,待主公與袁譚會于壺關時,再乘機將袁譚誘出關外談判,在其間設伏殺之,則大事一舉可定!”
“妙計!”恨異母兄長恨得蛋疼的袁尚鼓掌叫好,又擔心的問道:“袁譚與郭圖都是奸猾之輩,如果他們不肯來怎么辦?或者只派代表與我在壺關見面怎么辦?”
“配已經說過,袁譚害怕陶應兵出轅關攻打河內,必然急于與我軍言和,擺脫兩線作戰的窘境,中計的可能很大。”審配解釋分析,又微笑說道:“退一萬步說,就算袁譚沒膽量到壺關與主公會面送死,或者另派使者與主公和談,主公也可以借口袁譚沒有誠意和解,隨時都可以名正言順的退出反陶聯盟,與陶應聯手消滅袁譚!”袁尚公子一聽更是大喜,趕緊依計行事,急使人寄書袁譚,約袁譚會面于壺關,當面協商和解大事。
袁譚公子這邊,因為太原距離鄴城和河內都太過偏遠的緣故,為了提防陶副主任和袁尚,穩住了陣腳并調整了兵力駐防后,目前袁譚公子及其麾下主力都是屯駐在距離壺關僅有百余里的上黨境內,所以袁尚公子的書信沒用幾天也就送到了袁譚面前。和審配分析的一樣,正在嚴密徐州主力動靜的袁譚公子確實擔心被徐州軍和袁尚兩面夾擊,見袁尚寄書要求和談當然是求之不得,不僅傻頭傻腦的一口答應了與袁尚見面,還把在壺關見面和談的時間定在了六月初六,準備著利用和談暫時穩住該死的異母三弟,騰出手來全力應對徐州軍的威脅。
六月初三這天,做好了嚴密準備后,著急擺脫兩線窘境的袁譚率領數百輕騎趕到了壺關,入關之后,守將郝昭和夏昭立即來到面前報告消息,說是斥候探得袁尚公子確實在向壺關急行趕來,估計第二天便能抵達壺關以東,與袁譚公子如期展開談判——但是,袁尚公子這次和談,足足帶來了兩萬大軍!
“袁尚帶這么多軍隊來和談?他是想和談?還是想乘機拿下壺關?”
大驚失色之下,之前還對該死三弟抱有一線幻想的袁譚公子立生警覺,一邊派快馬返回上黨穿令,命令大將蔣義渠率軍一萬五千速來壺關侯命預防萬一,一邊派出使者急赴袁尚軍中,責問袁尚率領如此之多的軍隊來上黨和談,究竟意欲何為?
使者很快就帶回了袁尚公子的答復,說是鄴城到壺關距離遙遠,途中道路不靖,所以才帶了一點點兵力沿途保護,同時袁尚還讓使者給袁譚公子捎來了一道書信,在信中對袁譚公子大談兄弟之情,邀請袁譚公子到關外談判,并表示自己擺設上好酒席向兄長當面謝罪,共商重振袁氏家業的大計。
袁尚公子這個借口也就是騙騙三歲小孩了,鄴城到壺關是有三百來里確實不假,算得上道路遙遠,但是什么途中道路不靖完全就是鬼話了,兩萬大軍的護衛也未免太過夸張了一些。所以聽到了這個借口,又看到袁尚公子的書信后,袁譚也就立即懷疑起了袁尚公子的真正來意,親信參謀郭圖更是立即獻計,建議袁譚公子把當面談判的地點設在壺關城內,把袁尚公子騙進城來一刀砍了了事,袁譚公子也毫不猶豫的采納了這個餿主意。
如此一來,自然是苦了袁家兄弟的各自使者,腿都跑細了都還是爭執不小,心懷鬼胎袁尚公子要求大哥出關談判,居心叵測的袁譚公子要求弟弟進關談判,彼此互不相讓,說也不肯在談判地點上做出半分讓步——不過這倒也不能怪袁家兄弟頑固,關鍵這對兄弟實在是太清楚對方的為人了。所以爭執了一天多點的時間,六月初六的見面會談時間都已經到了,袁家兄弟還是在和談地點上無法達成共識。
所謂的和談談到了這個地步,基本上也就是一拍兩散的下場,同時在雙方都保持謹慎克制的前提下,局勢突然惡化的可能也不是很大。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六月初六這天的傍晚,一匹快馬忽然從上黨趕到了壺關,給袁譚公子帶來了一個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袁譚軍細作探得,六月初一那天,陶副主任在許昌城里舉行了誓師大典,歷數劉表多項罪惡,親率十二萬徐州主力發動南征,目標指向在同一天擔任反陶盟主的荊州劉表!
這個消息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痛恨兄弟入骨的情況下,袁譚公子果斷抓住了這個機會決定立即向該死三弟開戰,唯恐天下不亂的郭圖先生更是建議袁譚公子連夜出兵劫營,殺袁尚一個徹徹底底的措手不及!而袁譚公子也不顧大將蔣義渠和郝昭等人的強烈反對,毅然決定接受郭圖這個建議,親率五千軍隊連夜出關,去夜襲該死兄弟的大營。
袁譚公子這次劫營的運氣不算壞也不算好,奇襲隊伍一直摸到袁尚軍營門前里許處方才被敵人哨探發現,算是做到了出其不意,但也多少給了袁尚軍一點反應時間,結果袁譚軍雖然成功利用了袁尚軍措手不及的機會,順利殺進了袁尚軍營內,卻在袁尚軍的中軍大營處遭到了頑強阻擊。黑夜烈火中,袁家兄弟各自披掛對罵,一個大罵兄長藥癱父親,篡奪兵權爵位,一個大罵弟弟勾結外人,反叛謀逆,兄弟倆各挺刀槍,直打得是熱火朝天,天翻地覆。
這一戰開始是先下手為強的袁譚軍占優,不過隨著袁尚軍逐漸調整過來后,又仗著兵力優勢逐漸扭轉了局勢,同時袁尚公子的武力也確實比兄長強點,一度殺得袁譚左支右絀,被迫退回軍中尋求保護。但是當蔣義渠和郝昭率領的后軍趕到戰場增援后,局勢又一次逆轉到了袁譚軍一邊,迫使逐漸抵敵不住的袁尚率軍棄營而走,從來路敗往鄴城,袁譚公子則親自率軍追殺出五十里,斬殺許多自家兄弟麾下的將士——如果不是事前準備不足,后援糧草尚未齊備,袁譚公子肯定要一路追殺到鄴城城下!
事還沒完,終于在戰場上出了一口惡氣后,并未滿足的袁譚公子又立即著手準備東征,打算乘著陶副主任南征無暇顧及北線的機會,一舉拿下鄴城干掉該死兄弟,收復冀州全境!對此,表兄高干雖然也力勸袁譚公子慎重行事,不要手足相殘給外人趁火打劫的機會,但是袁譚公子卻根本聽不進去,還毅然拋棄了老爸大袁三公這輩子的唯一優點,命令駐扎代郡防備異族的冀州大將牽招移師南下,夾擊袁尚,不理外患,只打內戰!
因為事前沒有料到袁家兄弟會這么快翻臉,徐州軍隊在壺關一帶根本就沒有安排細作偵察動靜,所以陶副主任是直到率領主力渡過了淯水,才從袁尚公子的求援書信中得知了壺關大戰的大概經過,而此時徐州大軍不僅已經是全線渡過了淯水,還順利拿下西鄂小城,打開了通往宛城的道路,同時魏延率領的前鋒軍隊也已經先行開拔往了宛城,宛城大戰已是一觸即發。所以陶副主任得書后也不敢怠慢,馬上就召來了賈老毒物與劉曄,商量是否放棄宛城回師北上?
賈老毒物和劉曄來到中軍大帳后,不等二人坐定,陶副主任馬上就把書信交給了二人同看,然后笑道:“想不到岳丈大人的兩個兒子這么急,我軍六月初一從許昌出兵,才過了五天,兩位舅哥馬上就在壺關干上了,袁尚大敗,退回鄴城向我求救,不知文和先生與子揚先生意下如何?”
賈老毒物和劉曄都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直到把袁尚的書信仔細看完后,劉曄才說道:“主公,從書信上來看,袁尚是探明了袁譚準備出兵冀州,這才趕緊寄書向我軍求援。既如此,曄認為機會難得,應該盡快回師去救袁尚,如此一來,既可保全兵力也可使士卒不必過于疲憊,又可乘機兵進冀州,就勢拿下北方三州。”
“是嗎?”陶副主任有些不太滿意劉曄的這個答案,道:“現在就是回師是否太急了?咱們雖然不怕黃祖乘機追殺,可是袁尚現在才剛剛探得袁譚準備出兵冀州,還沒有真正的殺進冀州,更還沒有攻到鄴城城下,我們現在馬上就回師北線,萬一把袁譚給嚇了回去怎么辦?”
“主公所慮極是,曄的提議是有些過急了。”劉曄點頭,又道:“那么我們就暫且觀望一段時間,直到確認袁譚出兵冀州,兵臨鄴城城下,然后再見機行事。”
“不,確認了袁譚兵臨鄴城城下還不夠!”賈老毒物開口,斬釘截鐵的說道:“必須等袁譚攻破了鄴城,我們才能回兵北上殺入冀州!”
“什么?”陶副主任大吃一驚,驚訝說道:“文和先生,為什么要這么做?鄴城乃是袁尚巢穴,丟了鄴城袁尚基本上也就完了,袁譚也基本上一統冀幽并三州了,我們那時候再出兵,是否太遲了?”
“主公,在回答這個問題前,詡想斗膽問你一個問題。”賈老毒物問道:“當年主公你微末時,若沒有袁本初嫁女與你,又出面庇護于你,使曹操不敢窺視徐州,你能有今日么?”
“文和先生為何要問此事?”陶副主任有些驚訝,但還是如實答道:“不能,當年如果不是岳丈大人出面庇護,我很難擋得住曹賊的全面入侵,也很難走到今天,至少沒有這么快就走到今天。”
“那么再請問主公一句。”賈老毒物又問道:“當年若沒有袁尚從中周旋協助,主公是否能迅速迎娶袁本初愛女,與袁本初締結同盟?主公與袁本初締盟后,若沒有袁尚居中奔走,調和矛盾,我軍與袁本初的盟約,是否能維持數年之久?”
“還是不能。”陶副主任也多少明白了賈老毒物的意思,便難得說了一句老實話,道:“如果沒有三舅哥幫忙,我和岳丈大人的盟約,肯定早就被曹賊離間破壞了。后來的瑯琊沖突,如果不是袁尚幫忙勸說,岳丈大人搞不好就和曹賊聯手攻打我們徐州了。”
“既如此,那我們就必須等到袁譚攻破鄴城,然后才能出兵冀州。”賈老毒物鄭重說道:“鄴城和冀州,我軍只能從袁譚手中奪取,絕不能從袁尚手中奪取,否則的話,主公你沒辦法向天下人交代。”
見陶副主任連連點頭,贊同自己的看法,賈老毒物這才補充道:“所以詡認為,我軍現在絕不能立即回師北線,甚至確認袁譚兵臨鄴城城下都不能回師北線,如若不然,現在回師冀州只會白白的替袁尚賣力,即便擊敗了袁譚,也沒有借口和道義乘勢拿下鄴城和冀州。但如果等袁譚拿下了鄴城,我們再回師去攻冀州去取鄴城,那就不是對不起袁尚了,是報答他袁尚的昔日恩情了。”
“這也有臉自稱報恩?難怪你賈文和能一來就當軍師,我這個徐州老人只能當你的副手,臉皮果然比我厚啊。”劉曄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說道:“文和先生言之有理,既如此,那么曄建議,主公不妨回書袁尚,借口劉表與袁譚締結有互保盟約,我軍猛攻劉表也是救他,與其讓軍隊千里奔波回援冀州,倒不如圍魏救趙猛攻劉表,迫使袁譚回援劉表解除冀州之危,以此為由拒絕回援北線,放他袁譚猛攻冀州鄴城。”
陶副主任一聽十分滿意,當即令主薄陳應提筆做書,賈老毒物則又建議道:“鄴城堅固難下,主公應該在信上加上一句,建議袁尚在鄴城危急和我軍無法立即回援時,放棄鄴城走黎陽或清河,與我軍陳到隊伍或者臧霸隊伍會師一處,等待我軍主力回師后再去奪回鄴城。袁尚惜命,見此信后必無心全力死守鄴城,也使袁譚有機會迅速拿下鄴城。”
陶副主任和劉曄一起大笑,然后不用陶副主任吩咐,運筆如飛的陳應大才子就已經在書信上加上了這段話,但即便如此,急于報答大袁三公父子大恩的陶副主任還是不肯就此滿意,仔細盤算了片刻后,陶副主任忽然問道:“文和先生,子揚先生,你們到過鄴城沒有?可熟悉鄴城那一帶的地形地勢?”
“沒有。”賈老毒物和劉曄一起搖頭,然后劉曄又說道:“主公,仲明先生幾次去過鄴城,熟悉那里的情況,主公如果想了解鄴城的地形地勢,不妨把他傳來一問。”
“楊宏?”陶副主任笑了,道:“仲明先生就算了吧,問他鄴城城里有多少青樓ji院,他可能倒是一清二楚,象地形地勢,問他不是白問?他會有那個閑心去城外看看地形地勢?還把這些無聊的東西牢記在胸?”
“這倒也是。”劉曄點頭,又補充道:“還有鄴城里有那些官員家里錢財多,仲明先生也肯定無比熟悉。”
“除了仲明先生,還有一個人可能熟悉。”賈老毒物微笑說道:“主公難道忘了,你寢帳里那位服侍你飲食起居的郭嬛姑娘,就曾經在鄴城呆過一段時間,應該很熟悉那一帶的地形地勢。”
“咦,我怎么把她忘了?”陶副主任一拍額頭,又猛然想起了一件小事,道:“她肯定熟悉!我記得她說過,她姐姐在遇到楊宏前,一家都是在鄴城北門外的漳河碼頭上混飯吃,對漳河的水文情況肯定十分熟悉!”
“漳河的水文情況?!”賈老毒物心中一凜,一下子就明白了陶副主任的惡毒用心,然后微笑說道:“主公,如果問明了郭嬛姑娘妙計可行,那么詡建議,主公應該派人警告袁譚不得如此行事,否則必重懲之!這么一來,天下人即便知道有這件事的存在,也只會稱贊主公仁義,惱恨袁譚狠毒。”
“文和先生真乃天下智士,我才剛提到漳河,你就知道我打算怎么做了,了不起。”陶副主任欽佩了一句,然后才笑道:“不過也只是一個希望,能不能行事,我還得問了郭嬛那丫頭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