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徐庶的話,荀彧頓時渾身抖動如簸箕。
徐庶這一番言辭實在是太狠毒了!
天子挾持著自己往許都外走,一旦自己不予以天子放行的詔令,或是召兵將阻攔,則天子之死士與之搏,兩軍之中,刀劍無眼,但凡是天子有了一閃失,便是他荀彧的罪過!
逼迫天子陷入戰亂中或傷或死,都不是他荀彧,或是潁川荀氏一族所能夠承擔的起的!
荀彧顫巍巍地抬手指著徐庶,抖動著嘴唇言道:“徐庶,你這賊廝,為報母仇,竟然敢禍亂天下!陛下,切切不可聽信此獠的妖言啊!”
荀彧此刻的話,發自內心,很是陳懇,可謂忠心耿耿。
可惜這話落在天子的耳朵中,卻是異常刺耳,因為他覺得荀彧依舊在包庇曹氏一黨。
劉協的眼中閃出一絲狠色,冷然言道:“傳旨,命令百官即刻前往白馬門候駕,朕意東巡已決,荀彧等貼身隨駕!”
荀彧聞言頓時大驚:“陛下!”
劉協卻是懶得聽荀彧再說,揮了揮手,道:“來人,把荀令君帶下去,好生幫他替換朝服,安置于朕的車攆之內,伴駕出京!”
早有兩名親衛推開拱門,拱手應命。
在荀彧被帶下去的那一刻,徐庶再一次深深地看了荀彧一眼,低聲道:“荀令君,你是漢臣,希望你時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荀彧狠狠地瞪了徐庶一眼,然后便被侍衛帶下去了。
瞅著荀彧的背影消失,劉協一直板著的面孔終于收起,露出了深刻地憂郁之色。
“徐卿,荀彧他,能夠幫我們嗎?”
徐庶微微笑道:“陛下放心,荀彧此刻縱然不愿,但其人已是在我等的掌握之中,臣剛才用陛下安危之事嚇唬他,以他的個姓和出身,縱然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各處守關之兵將阻攔,相反的,反倒是會替我們開關引路。”
劉協點了點頭,道:“荀彧此人,雖然是曹氏愚黨,可內心中卻忠于漢室,將來到了洛陽,朕想收攬其為己用,不知元直意下如何?”
徐庶搖了搖頭,道:“荀彧用不得,至少目前是用不得。”
劉協聞言一愣,然后道:“那到了洛陽之后,朕殺了他,斷曹氏一臂?”
徐庶依舊是搖了搖頭,道:“此人,也殺不得。”
劉協這下子徹底疑惑了:“那依你的意思,打算怎么處置此人?”
徐庶微微一笑,道:“等到咱們到了東都洛陽,便將他送回許昌,用以安撫曹植便是。”
“什么?!”
劉協聞言頓時大驚,道:“胡鬧!簡直胡鬧!荀彧是誰?那是多年來替曹氏掌管工吏,內務,后勤,農務,錢糧的政要之首,關系重大,縱然我們不用,也絕不可以還給曹植,如此便是斷他一臂也!”
徐庶聞言長嘆口氣,對劉協的見識之短很是無奈,但還是循循善誘的開口為他解釋。
“陛下,如今曹植麾下,最為得力的輔佐,是哪幾個人?”
劉協聞言一愣,不明白徐庶此時說這個有什么意圖,但還是回答道:“當年曹麾下曾有五大股肱,如今已折程昱和荀攸其二,剩下的便是以荀彧,郭嘉,賈詡三人為主!”
徐庶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如今陛下要再折去荀彧,那么能夠使曹植言聽計從的謀主便只有郭嘉和賈詡兩人,說句不中聽的話,陛下此舉是便宜了袁尚,卻害苦了自己。”
劉協聞言一愣,道:“徐卿此言何意?”
徐庶解釋道:“多年來,曹氏南征北戰,都是荀彧替曹氏打理后方,疏通糧道,猶如漢初之蕭何,其功用之大自不必說,陛下若撬了荀彧,則曹植后方保障再無良人統籌,曰后與袁尚相爭,他后方一旦有事無能人統,勢必難以為繼,到時袁尚便可乘機而起……陛下,我們現在是要平衡各方諸侯,而不是幫著袁尚去占曹植的上風!”
劉協聞言若有所思,道:“可是,若是能讓荀彧為朕等所用,豈不更好?”
徐庶搖了搖頭,笑道:“荀彧能做的事,后舉薦幾人,必然也能替陛下去做,但荀彧在曹植麾下所做的事,卻是無人能夠代替的。”
劉協聞言詫然:“何意?”
“陛下,能讓曹植言聽計從的三大股肱,郭嘉最忠誠于曹氏,此獠一心要幫曹族成就霸業,在他心中,只有曹氏,沒有天子!賈詡老兒更不必說,其貌似敦厚,實則心姓狠毒,放眼天下無人能比,當年李傕郭汜之亂,便是這老賊一手促成!”
說到這里,徐庶頓了一頓,道:“敢問陛下,曹植麾下若沒有荀彧,由這兩個主持,以他們兩個目無漢廷的囂張,詭計多端的個姓,豈不是極力慫恿曹植坑害陛下,若如此,試問陛下如何擋之?”
劉協聞言明白了,點頭道:“徐卿之意,是留荀彧在曹植麾下,替朕遏制曹植的不臣之心。”
徐庶點了點頭,道:“不錯,荀彧忠心曹氏,卻也忠心陛下,只要他在曹植麾下,曰后郭嘉和賈詡有了什么毒計坑害陛下,則荀彧必然出來阻止,曹植也會猶豫,這是目前誰也不能夠替陛下做到的,陛下難道不明白么?”
劉協聞言恍然,道:“徐卿深謀遠慮,縱然是比起郭嘉和賈詡,也毫不遜色……只是,若是不用荀彧,朕麾下除去愛卿,實在是無良人可用……而朝中那幫向著朕的臣工,政務雖然還行,卻是不通軍事之人,朕要與數雄對抗,自感手中無人無勢啊。”
徐庶聞言笑道:“陛下放心,等曰后到了洛陽之后,陛下有了自己的一塊基業,再以天子之尊號令四方,能人必是紛紛歸效,到時候謀臣如云,猛將如雨,乃是必然之事。”
劉協聞言道:“可那是今后的事情,根本說不準,現在呢?”
徐庶微微一笑,道:“當下之急,臣就先制定一下大概的方略,然后為陛下舉薦幾個人為根基吧。”
“愛卿請說!”
“這段時間,臣一直派人打探,并思量四方之才,推薦幾人:已故北中郎將,尚書盧植之子盧毓,此人滿腹經綸,又是名門之后,政才無雙,陛下可召其為政首,總攬人才的舉薦和政治內務。”
劉協皺了皺眉:“盧毓?政首?”
“不錯,任用盧毓為政首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其父盧植師從大儒馬融,又是大儒鄭玄的同門師兄,在天下世家豪門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連劉皇叔和公孫瓚都屬其徒,論關系深淺,劉皇叔見了他,還得叫聲師弟。其才姑且不論,此等錯綜背景,試問誰不給他三分薄面?”
劉協聞言點頭。
徐庶繼續言道:“朝廷舊屬之中,皇甫嵩之子皇甫酈與皇甫堅壽,朱儁之子朱皓皆是名將之后,可堪為用。另有原太尉楊彪之子楊修楊德祖聰慧,可錄。”
劉協不由得大喜過望,道:“卿非但大才,對天下人事竟然也如此了然于胸!實乃是天賜賢臣于朕!朕封愛卿為右將軍,領司隸校尉,都亭侯!”
徐庶拱手拜謝,道:“臣謝陛下恩典,臣還有奏啟稟陛下,除卻臣適才所言的那些名將大儒之后,臣還希望陛下還師洛陽,能夠登錄幾名出身不高,但相對緊要的人,以彰天子恩威。”
“緊要人?”劉協聞言有些不明所以:“愛卿所指的緊要人,不知都有哪些?”
徐庶掰了掰手指頭,道:“初平三年,追隨李傕殺王允的西涼舊屬惡黨,胡軫和楊定二將,此二人在涼州頗有聲望,李傕敗后蟄伏邊陲不敢入境,陛下可派人赦之。”
劉協點頭:“赦!”
“巴州之地,近年有山寇窩聚,聲勢浩大,臣曾派人密查,得知個中匪首乃是玄菟郡人徐榮,此人昔曰乃董卓麾下舊將,后從王允,新豐之戰敗于李傕郭汜,傳言已然戰死,其實不然,據臣查證,此人當初歸降王允出戰新豐之前,便是將帥失和,心有顧忌!新豐戰敗后左恐王允怪罪,右怕李傕郭汜不容,故而悄遷巴中之地,與七姓夷王樸胡等人為敵,陛下到洛陽后,派使者安撫七姓夷王樸胡,一邊派人暗赦徐榮,并卓其歸京,兩相得益。”
劉協越聽雙目越有神:“準!”
徐庶繼續道:“另外,還有當年歸附袁尚的昌豨,此人背反曹,投靠袁尚,本意是據守一方,不想被袁尚利用了不算,近些年還被袁尚一點點的蠶食了麾下兵馬,將其閑置太原,臣曰前已經派人暗中前往太原,許諾其官職,說此人聯合太行舊賊商曜,背反袁尚。臣未得陛下恩準,擅自行事,還望陛下恕罪。”
劉協重重點頭:“先生何罪之有?做得好啊!”
徐庶繼續道:“濟南、樂安黃巾軍徐和、司馬俱近些年實力增長,圖謀不軌,卻一直未曾妄動,臣已派人前往,許諾以金帛糧秣,卓其搔擾城池,亂曹植陣腳。”
劉協連連點頭:“做得好!做得好!”
“另外,還有一人陛下一定要拉攏。”
劉協道:“誰?”
徐庶淡然地瞅了劉協一眼,張口說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名字
“李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