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使得賊情稍得控制”“。
左良玉是昌平副將,帶往河南的也就是兩千多昌平兵,不過據溫體仁所知,左部在河南連戰幾場,不僅沒有傷筋動骨,挫動元氣,反而擴充到了兩萬多兵馬,且河南官員上過多道奏章,彈劾左部軍紀敗壞,多有殺良冒功之事。不過這些奏章在送到內閣時,不約而同的被內閣所有人一致壓下。
何如寵、鄭以達等人壓下彈劾左良玉的奏章是因為左良玉是御史侯詢保薦的,而侯詢和東林黨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當然,最重要的yidiǎn是,左良玉是他們很重要的一枚棋子遼東的事,少不了要左良玉配合才行。要是這會將他拿下,遼東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溫體仁壓下彈章的原因則再簡單不過,朝廷實在是沒有什么能打的將領了。自薩爾滸大戰后,大明在遼東年年用兵,大小戰役若干次,幾乎抽光了全國能戰之兵,那些能戰之將也都大半葬送在了那白山黑水。眼下,處處用兵,處處要將,隨便抽哪里,哪里都要叫苦,況且肯賣命的將領實在是太少。左良玉私自擴充兵馬是不對,軍紀有所敗壞怕也是實情,但這些都抵不過左部兵馬還是能打的。就現在的情形而言,若是懲治了左良玉,怕黃河以南頓時又要盡陷賊手。溫體仁還是顧大局的,因此只能選擇沉默。
不過,當初調左良玉到河南是侯詢的主意,溫體仁拍的板,現在徐光啟又要保他就鎮河南,溫體仁思索著有些不對味,雖心下明白左良玉是有本事的,但就此放任他,卻不對他的心思。稍加遲疑后,他插了一句:“陛下,左良玉本就在河南,何以河南士紳視之不見,反倒向朝廷再請良將救援呢?”
“首輔的意思是?”崇禎也有些qiguài,這事是有些不對。
溫體仁不動聲色道:“臣以為怕是左良玉資歷不夠的緣故,以臣之見,若要派良將坐鎮中州,倒不如調曹文詔,有文詔就鎮河南,人心當可大安。”
“嗯,曹文詔是不錯,陳奇瑜上了奏疏夸他。”崇禎邊說邊從案上翻出陳折,“他說曹文詔忠義性成,謀勇夙授,征剿
年,破陣斬將,摧枯拉朽,身到功成,歷戰歷勝,英風壯略,有古名將之風,今時諸將罕出其右。”說到這,頓了一頓,看了看徐光啟,“洪承疇也說曹文詔厲害,你們也常在朕面前說他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朕問你們,這曹文詔果然如陳奇瑜所說了得?”
徐光啟很是肯定的回道:“陜人說曹文詔是當今大明第一良將!”
溫體仁也點頭道:“文詔確是當此稱謂。”
崇禎神色一動,便要開口,卻聽徐光啟又道:“不過文詔不能輕調,朝廷年前方令他節制山陜諸將,以免號令不一,諸軍各自為戰,現剛見成果,便要調離曹文詔,臣怕局面會再復崩潰。”
“老愛卿說得是,朝令夕改要不得。”崇禎點頭道,收住了改調曹文詔的心思,自言自語道:“還是要左良玉負責河南吧,他也是難得的良將,總能替朕分憂些。”
“遵旨。”溫體仁知道這事沒法作梗,便也消了心思。崇禎將陳奇瑜那道奏疏重新放回原位,然后又看向徐光啟,很平常的問了句:“老愛卿,孫元化、張燾是你徒,你看該如何處置?”
“皇上!”徐光啟知道這是自己最后保下徒弟的機會了,急忙道:“孔有德放歸元化,是其感元化恩。但元化三人離了登州便趕赴京師陛見待罪,可見其忠君之心。”
“是嗎?”崇禎撇撇嘴,“哼”了一“雖無反叛之心,貪墨行賄諸事有沒有?拿朕的軍餉、兵士的活命錢中飽私囊、行賄大臣也是忠君嗎?”
聞言,徐光啟“撲通”一聲跪下了,他沒想到元化等人拿銀子疏通之事已被天子知曉,心下一片冰冷,知道自己已經是無能為力了,只能懇求道:“皇上,元化、王征、張燾三人既通西洋兵法,又精火器,是朝廷當前必不可少之才。元化著有《神機法要》,王征著有《兵約》、《客問》、《新制諸器圖說》諸書。望陛下稍息雷霆,讓他們戴罪邊關,以功抵過吧!”
溫體仁在一邊暗嘆一聲,知道這三人是兇多吉少了,滿朝大臣甚至滿天下百姓誰不知道這年輕的天子愛殺人?更何況丟城失地本就是死罪,再有天大的理由,也難逃一死。
“你徐光啟不也著有《兵機要略》、《火攻要略》么?孫承宗、祖大壽也都是會使火器的,那大凌河還不是陷,登、萊還不是丟?都不許再請了!你起來,朕叫你來不是要問孫元化事。閣臣太少,你還是要替朕再分憂一些日子才是。”
崇禎這話算是堵住了徐光啟請辭,徐光啟滯了一滯,知道自己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只能無奈起身。起身那刻,兩腿如千鈞重一般。
崇禎卻是對他還有恩典,他吩咐溫體仁:“徐光啟加太子少保。”
“遵旨。”溫體仁忙應了聲,想著皇帝應該放他們走了,不想崇禎又冷冷的扔了一句出來,“熊明遇本部無能,立即予以解職!”
“啊?!”
溫體仁大吃一驚,但見崇禎臉色,知道這事也是改不了,也只能如徐光啟那般無奈應聲,但卻還是問道:“不知皇上以為誰人能接替熊明遇,兵部不可一日無堂官。”
“你們說何人可代?”崇禎心中沒有人選,將這問題推回給臣子。
溫體仁不再猶豫,馬上接口道:“臣薦張鳳翼代熊明遇。”
“張鳳翼?”徐光啟脫口而出,“不可!”
“有何不妥么?”崇禎看著徐光啟問。
“天啟間鳳翼出閱前屯、寧遠諸城,曾言‘今日議剿不能,言戰不得,計惟固守,當以山海為根基,寧遠為門戶,廣寧為哨探。’其意專主守關。前撫保定時建魏忠賢生祠,后諸建祠者俱入逆案,鳳翼因是邊臣才獲宥。”
徐光啟的意思是張鳳翼才鄙而怯,識暗而狡,工于趨利,巧于避患,不是可當大任者。
溫體仁立刻反駁:“劉策罷,鳳翼代劉策總督薊州、保定軍務,有復遵、永四城之功。鳳翼以西協單弱,條奏增良將、宿重兵、備火器、預軍儲、遠哨探
事,腳踏實地,步步為營,臣以為才可大用。”
崇禎知道張鳳翼與孫承宗意見相左,但此時正恨孫承宗,而且大凌河之敗也使他對孫承宗一意東進的做法產生了懷疑,也一時想不出合適人選,權衡片刻,決定先用了看看,若是不堪用,再免不遲。他卻是沒有考慮朝廷重臣,又是兵部堂官豈是能先用上試試的?
“張鳳翼進太子少保、兵部尚書,世蔭錦衣僉事。”想了想,崇禎又道,“張鳳翼、閩洪學、張延登、劉斯崍明日未時平臺見朕。”
宣完之后,卻是再無事,溫體仁和徐光啟告退,崇禎在王承恩的陪伴下往坤寧宮去。溫徐二人出來后,徐光啟幾乎支撐不住。他年紀bi精大了,孫元化、張燾又是他愛徒,王征也是他老友,年紀相仿,西學一派,素有“南徐北王”之稱,如今竟是要攜手黃泉路,他心中如何能不痛!
溫體仁知他心中悲痛,看出他不支,忙上前扶住,勸道:“事已至此,老大人還是多多保重吧!”
徐光啟面色沉重:“唉,首輔大人,老夫是將就木之人,一生所學只盼著弟子承襲,如今最得意的弟子卻要命喪黃泉,你說老夫這心能好受嗎?”
溫體仁不知如何安慰于他,只能一邊扶著徐光啟慢慢前行,一邊道:“老大人是新學領袖,國家千瘡百孔,唯老大人一等人謀劃,才回天有望啊。”
“回天有望?能回天的人死了啊!叛臣孔有德、耿仲明,是毛文龍帶出的將;平賊的曹文詔、左良玉,袁崇煥帶出的將,誰忠誰奸還不夠分明么?毛文龍不該殺么?怎么圣上……”
“噓!”溫體仁下意識的便止住徐光啟,搖了搖頭,嘆道:“正因如此,所以老大人才更要替皇上分擔些,也替我分擔些才是。”
徐光啟苦笑一聲,他如今還能有什么作為,一心引以為豪的西學被孔有德和李九成毀于一怠,他都不知道自己留在朝中還能做什么。
默默無言的朝前走了一段距離,徐光啟突然停下腳步,似有難言之隱般望著溫體仁。
“老大人有話便直說。”溫體仁隱隱知道徐光啟想說什么。
果然,徐光啟是求他了,“首輔為百官之首,若能進言,怕事情會有轉機也不定。”
溫體仁聽后,表情復雜的看著徐光啟,許久之后,方搖搖頭,低聲道:“首輔也是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