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走上臺，這簡單的行動突然有點難。
她對著同桌的藝人同僚們鞠躬，因為他們在鼓掌。
她對著另一桌的同公司后輩們鞠躬，因為他們在鼓掌。
她連連鞠躬，完全出自被訓練出來的本能，鏡頭一直在她身后和側面跟著，因為她極快的鞠躬動作，反而拍不到她的表情。
踏上臺階的第一步，她讓自己面帶微笑，僵硬的一塌糊涂。
“謝謝。”
伴著全場響起的歡呼，她的道謝被輕易淹沒，不在麥克風前，所以便沒有響徹全場。
她從面前那陌生男人的手上接過獎杯，手上立刻沉甸甸的，那冰冷的觸感似乎讓她精神了一些，臉上的笑容也柔和了一些。
再次和這男人握手，然后看著他取來證書，又是放在自己手上。
她笑了，因為欣喜，因為這份沉甸甸的收獲感，她由衷的笑了出來，所以便顯得有些稚嫩。
成人了，也是女孩。
或許是因為那張童顏，又或許是因為她的性格。
“精神點。”
伴著這句話有人擁抱過來，是公司同僚高雅拉，她穿著淺粉色的露肩晚禮服，有著讓金太言嫉妒的高個子。
金太言只是笑著，那笑容中的稚嫩又多了起來。
高雅拉退到一邊，把舞臺正中麥克風的位置讓給了這個獎項的所有者。
站在臺下的林蔚然看著站在臺上的金太言，驚訝于她在自己面前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笑容。他仔細回想，發現自從認識她以來，便很少見到她的笑容。
她的裙子把腰束得很高，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嬌小，就在她站到那只麥克風前的一刻，林蔚然甚至懷疑她會不會不夠高。
因為看過太多藝人淚灑頒獎典禮的模樣，他還擔心金太言會不會哭出來，就好像在漢江橋邊那時一樣。
結果，金太言串熟練的感言就好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兒的拋了出來，讓人覺得就好像是提前背好的一樣。她提到了公司高層、提到了經紀人、提到了少女時代和Sone，吐字仿佛九點新聞的女主播，既準確又清晰。
趙恩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輕聲吐槽：“還是嫩了點。”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林蔚然不解的目光，趙恩成解釋說：“在經紀人之后感謝合作的同公司前輩，之后是電視臺的工作人員，這個順序不對。”
林蔚然微微皺眉，絲毫沒覺得一個感言需要這么多講究，泣不成聲連話都說不清的也不是沒有，為啥不去挑那些人的毛病？
他泛起的心思雖然沒有寫到臉上，但趙恩成卻還是閉上了嘴，他似乎能感覺到林蔚然對臺上這個女孩的重視，漸漸對她產生了好奇。
正如同他不相信運氣一樣，他相信一切巧合都有人為因素。只要再過半年，身旁的林蔚然便會完全不同，地位會襯托一個男人的自信和傲氣，把他和普通人完全劃分開來。
林蔚然要達到的高度是所有韓國藝人都需要仰視的，在趙恩成的地位觀念中，這樣的男人和女藝人談情也就是一種娛樂，是可以拿出來當做笑談的風流韻事。但金太言對林蔚然來說顯然不是這樣，趙恩成又想起在人氣歌謠后臺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確定自己是看走了眼。
他從未想過，當時這個在一邊顯得有些木訥的少女偶像，居然會是一個這么有眼力、有手腕，甚至是有頭腦的女人。
輕輕搖了搖頭，看著金太言下了臺，趙恩成對自己的想法越發篤定。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常人只注意英雄柔情，卻忽略了那些美人。
美人，真的單單只是美嗎？
金太言下了臺，林蔚然便再沒了關注舞臺的興致，他迅速返回常態，同時意識到繼續拉著趙恩成站在這有些失禮。
兩人又聊了幾句，然后林蔚然便給了臺階，趙恩成自然踩上，笑著告辭。林蔚然自然要送，趙恩成適當推脫一句便感謝了林蔚然的熱情，最后兩人一起走向后臺，就好像電腦中設定的程序。
繁忙的場面并沒有打擾兩人的閑情逸致，其實他們走的不慢，但和身邊飛奔而來又飛奔而去的工作人員相比，便會自然的被凸顯出來。
金太言遠遠的就看到兩人，或者說她先是注意到了林蔚然。
他為什么會來這？
金太言還沒來得及仔細去想這個問題，就被金延平的一句提醒打亂了思緒。
“趙恩成，S放送的廣告局局長。”
這不是計劃中的相遇，林蔚然完全無意以掌控者的姿態在金太言面前炫耀實力。所以，這真的是巧遇。
看著她手中捧著獎杯，鞠躬問候的模樣，林蔚然又想起了臺上那個說著感言的金太言。
他想看到的笑容，此時卻沒有浮現在對方的臉上。
“祝賀你。”他伸出手，親口說出這原本想用短信發送出去的訊息。
“謝謝。”金太言小聲說著，同樣伸出手來和林蔚然握了握。
“這獎很適合你，林代表覺得呢？”
趙恩成突然冒出一句，有些不合時宜，卻并不突兀，被問到的林蔚然微愣了一下，緊接著點頭同意：“恩，的確很適合。”
金太言注意到趙恩成看向自己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聽到這句話，隱約感覺到了什么。她再次鞠躬道謝，場面上滴水不漏。
“就不打擾二位了，太言接下來還有表演。”
金延平適時的宣布了這次巧遇的結束，帶著金太言走出幾步，便小聲發問：“這位趙部長你以前見過？”
“沒有。”金太言搖頭否認。
金延平皺了皺眉，懷疑道：“他的話里好像還有別的意思。”
他緊接著搖了搖頭，對金太言囑咐：“你別多想，把獎杯放回待機室就要準備上臺了，好好表現，這可是你回饋給所有粉絲的秀。”
“我知道了。”金太言點頭應道，聲音很輕，輕的她自己都好像聽不到。
……
“今天的事再次謝謝您。”林蔚然和趙恩成握了握手，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道謝了。
趙恩成笑著回應：“林制作不用客氣，其實真的只是一個小忙。”
初出茅廬，雖然林蔚然的眼力和實力足以得到趙恩成的認可，但他依舊覺得對方還欠缺了幾分氣勢。這種氣勢需要時間和成功的滋養，除非出身優渥，不然便只能等待。
做出評價的趙恩成回過身，卻被林蔚然的一句話叫住。
“不知道趙局長有沒有幫過這樣一種忙，明明是好意，結果卻會讓被幫助的人誤會。”
趙恩成回過身，看向林蔚然，面露不解。
他面帶笑意，看樣子不像是要興師問罪，但自己感覺到的這種壓力又是怎么回事兒？
“我不想讓S.M知道我幫了這個忙就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他們培養藝人的同時也保護藝人，在某種程度上就像是父母，容不得別人染指。”
他表情一變，認真道：“我的感情問題，我會自己處理。”
趙恩成眉頭微皺，單純是不適應林蔚然的變化，他這種臨界于翻臉的表現讓剛剛自己對他溫和的印象一下子就消失殆盡。在廣告局局長的位子上做了五年，趙恩成自然不會讓自己軟下去，他靜待下文，沒想到卻聽了這樣的一句。
“謝謝趙局長的好意，我心領了。”
林蔚然說完便轉身離開，趙恩成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鐘，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被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點到即止’了。
他自嘲的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回到車上的同時也做下定論。
和林蔚然，以后還是別談那些風流韻事跟感情話題了。
……
站在場外點燃一根煙，原本打算去聽金太言的現場，此時也不用去了。
他的幫忙就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本身不是經紀公司社長，又不是金太言的經紀人，突然拜托趙恩成去做這種事兒，被誤會成援助關系也是理所應當。
他知道有些人對待藝人的態度，從事廣告業以來也被這樣那樣的人要求過幾次，他們希望通過廣告公司和藝人見面，最好是單獨相處，想要做什么，自然不必去提。
甚至有廣告主要求指定藝人，在這個甲方為王的圈子里，廣告公司自然沒有理由拒絕，林蔚然不再參與電視廣告制作的原因之一就是這個。既然已經成為了趙先生，自然再沒理由去‘拉皮條’。
他不想讓人誤會站在舞臺上的那個女孩，不想讓她的努力到了別人嘴里都變成一種交易。所以他必須低調進行自己的計劃，卻好事讓趙恩成對金太言有所誤會。
一根煙抽完了，林蔚然沒再返回會場，而是直接到停車場取了自己的奔馳。
剛剛驅車駛過光華門，手機就響了起來，林蔚然戴上藍牙耳機，接通之后做了自我介紹，而聽筒的那頭卻是久久沒有回應。
他能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也知道她為什么沉默，因為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才好，所以便跟著沉默。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
“我今天很高興，因為這個獎。沒一個人拿過它從不知道它原來這么重，摸上去有點冰，但是感覺很充實。其實我沒你想的那么好，因為我也想象過如果我自己上臺拿獎會是什么模樣。我也曾經期望成為目光的焦點，唯一一個焦點……”
她頓了頓，問：“是你嗎？”
林蔚然把車停在路邊，也不管這里是不是禁停區，他雙手握在方向盤上，閉著眼睛思考了下，回答：“是我。”
“噢。”
電話那邊傳來輕輕的一聲，緊接著又問：“為什么？”
林蔚然平淡回應：“因為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么多，如果能讓你忘掉那一切，或者是明天就紅遍全世界，我就不會選擇這種方式了。”
他頓了頓，確認道：“這不是交易，只是我這個不懂浪漫的人唯一想到能幫助你的的方式。”
電話中又沒了聲音，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只是沉默著。
“謝謝。”
仿佛過了很久，這一聲‘謝謝’讓林蔚然微笑出來，他自然而然的回了句。
“不客氣。”
1.30第二更。
晚了些，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