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駕——”
車干乾和張明掉轉回馬頭,再次催馬疾進。霎時兩馬相交,兩根長槍鋒銳的槍尖在在空中鏘然相撞——
一觸及開,交鋒的兩根長槍就好似兩條活靈活現的長蛇,鋒銳的槍尖就是那帶著劇毒的蛇牙,兩兩相望中時不時的虛點晃動幾下,為的便是騙過對方,然后狠狠地將自己的毒牙埋進對方的中。
沒有再次的打馬錯開,就在兩馬相交的那一瞬間,張明、車干乾不約而同的按住了戰馬。戰馬各自靈活的掉轉了方向,卻始終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二人槍來槍往,就交纏在了一起。
“叮叮當當——”
清脆的金鐵交鳴聲就像是鐵匠鋪傳出的打鐵聲一樣密集,鋒銳的槍刃在陽光的照射下,劃過一道道耀眼的寒芒。
張明與車干乾激斗了三五十回合,已經明顯占據了上風,長槍狂卷而出,一槍落空后緊接著就是回拉。車干乾剛撥開刺來的長槍,就要橫身再架掃來的槍桿,張明是一招接連一招,他已經有些招架不及了。
“哈哈,胡狗。倒是有兩分身手,爺爺今日給你個痛快。”
雙臂用力支撐著長槍,車干乾猛吸一口氣,恨道:“趙狗狂妄!”
張明傲然的一笑,眸子里殺機凜凜,手下長槍舞刺的更快了。
胡騎軍中。
增長法王與烏維馱近乎并肩而立,烏維馱看著堪稱自己手下第一猛將的車干乾被張明壓的抬不起頭來,心中即怒又氣。
大草原上的武功,比之中原大地更為集中壟斷,天神教里多少高手就不去說了,反正民間和軍伍里。落后中原太多太多。
“中原浩大,地靈人杰,果然英才層出。這張明年剛三旬余,武藝就已到聚罡之境。車統領不是對手!”增長法王肯定的說道。
呼揭簞等人紛紛看向烏維馱,車干乾不是趙將的對手,那就一定要另想法子。反正,作為烏維馱絕對心腹愛將的車干乾是不能折在斗將上面的。
“如此,法王,本王就拜托了。”烏維馱目光掃向纏斗中的二人。有可能的話他希望增長法王把張明給解決掉。
增長法王搖頭一笑,他可沒那本事距離百多步外,一擊斃敵性命。從身后劍仆手中接過一張強弓,一手抓出三支利箭,一支扣于弦上。另兩支夾在尾指、中指和食指間。
三連珠,增長法王的箭術并不是很頂尖,能三箭連珠只可算一流。
瞬間吐氣開聲,一陣刺耳的嘎吱聲里,挽弓如滿月,鋒銳的箭簇虛指前方,緊緊的瞄準著與車干乾纏抖在一起的張明。
“喝——”張明口中雷霆一聲炸喝。長槍流星趕月一般直搗車干乾的中胸。剛剛那猛的一發力,他幾乎是磕散了車干乾的槍勢,雖未能盡全功,可張明能肯定。車干乾下一式的回槍必然要受不小的影響。是以緊跟著再要一次發力,槍尖直刺車干乾心胸。
“咻——”
恰在此時,刺耳地銳嘯劃破長空,冰冷的殺機瞬息襲至。“卑鄙。竟然暗箭傷人!”張明心中大罵,人卻是處亂不驚。手中長槍改刺中宮為右肋,槍桿順勢巧妙地一斜,正好擋住那支冷箭的箭簇。
“當——”
一聲脆響,偷襲的那支冷箭已經被張明格飛,但這并沒有完。隨著這一箭的到來,張明敏銳的感覺到還有一支利箭緊跟而來,方向依舊是取自己的腰腹。
槍勢再變,這個關頭張明已顧不上是否會讓車干乾喘回一口氣了,槍尖悠的一挑再次磕飛。然后望著緊跟而來的第三支利箭,無奈的提了一下馬腹,戰馬知機的往右跳了一步,在與車干乾分開的同時,也遠離了第三支射來的利箭。
“無恥小人,竟敢暗箭傷人——”一臉恨色的張明根本就不理會逃出戰圈后就打馬回奔的車干乾,一雙炯神發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手中還握著一張寶弓的增長法王,無盡的怒火在其中燎原燃燒。
增長法王微微一笑。
一勒馬韁,張明打馬返回陣中。他腦子還沒愚蠢到單騎陷陣,沖殺到增長法王面前找場子。
“斗將不勝,暗箭傷人,無恥之尤。將士們——”寇斯言適時的站了出來,舉兵高呼聲叫:“讓這些卑賤無恥的胡狗,看看我大趙男兒的血性,進攻——”沒有一個合格的將領會這么的放掉眼前極佳的機會。寇斯言握著兵器的右臂向前一揮,今日的這場大戰就真的開始了。
“咚咚咚——”
雄渾的戰鼓聲中,三萬多步卒,一萬多騎兵,人人喊著整齊的口號,保持著相同的速度,一步步向對面的胡騎壓去。
“殺——踏陣破敵。”騎兵的威力就在于沖鋒中,若是被敵人一步步逼進營寨,最終就算能保住渡口,損失怕也會不小。所以,剛讓增長法王保下車干乾的烏維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沖鋒,選擇了爭鋒相對。
他有五千金狼騎兵,對面之敵,何懼之有?
“長生天的勇士,隨本王沖啊……”揮舞著彎刀,烏維馱竟然第一個打馬竄出了陣去。
車干乾的敗陣并沒有影響到胡騎的士氣,這點跟寇斯言想象的是很不一樣的。因為這里的一萬胡騎,一半是烏維馱的死忠,另一半又哪個不知曉增長法王的存在?
增長法王才是軍中實力最強悍的那一位。
所以士氣并沒有實質上的降低的一萬胡騎,在看到烏維馱躍馬舞刀沖殺出去的背影時,一剎那無匹的勇氣和士氣就在他們的身體里涌起。
“殺,殺啊——”一萬士氣高昂的胡騎立刻縱馬沖出,在車干乾、呼揭簞等將領的帶領下疾快拔高著馬速。
“停——”看著奔涌而來的胡騎,寇斯言冷冷的道出了一個字。
身邊的傳令兵立刻打出旗號,陣后的鼓聲當即一震,隨之三萬多步軍安定了下來。
“步弓手——”
整齊的腳步聲中。五千名弓箭手從后陣里涌出,順著前陣刀槍兵之間的空隙快速涌到前列站定。一陣叮當的撞擊聲后,五千弓手紛紛挽弓在手,一支支鋒利的雕翎箭扣然弦上。
“放箭——”
射聲校尉冷聲一喝,身后令旗兵高舉的右臂悠然揮落,五千弓手瞬時面向正前方,高高舉起將手中的長弓,冷漠地地眸子里殺機流露。
“嗖嗖嗖——”
一支支鋒利地箭矢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織成一片死亡之烏云。致命的雨點鋪天蓋地地向著沖鋒中的胡騎頭上罩落下來。瞬時間,人馬嚎叫聲響起。
但是絕對不高昂,因為當頭的五千金狼騎兵,其裝備絕對好過對面的趙軍騎兵。每個人都擁有著堅固的戰甲,手臂上的皮盾。以及覆蓋在戰馬身背上的氈毯。雖然不能確保萬無一失,但也阻擋下不少殺機。
狂亂地馬蹄聲中,胡騎依舊在迅速接近——
馬匹如旋風一樣疾速的沖刺起來。
“轟轟轟,轟轟轟……”四萬只馬蹄踐踏在大地上,隆隆的轟響聲中,排列著散星狀的胡騎以不輸于整齊軍列排山倒海的氣勢,直直朝著五萬趙軍的正面沖去。
“大胡的勇士——”
“拿起你們的弓箭。舞起你們的彎刀,長生天在注視著我們——”
一聲喝,萬眾應。敵陣就在眼前,烏維馱的叫吼讓胡騎一個個熱血更加的沸騰。
馬蹄踐踏在大地。也踐踏在趙軍的心里頭。這些意氣勃發的趙軍,士氣不可謂不高,但是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胡騎比來,與萬眾一心視死如歸的胡騎比來。可就差勁了。
萬馬疾馳,胡騎大軍夾帶著一種不可抵擋的無敵氣勢。如蹈海翻江的狂瀾,傾天覆地的沖刷而下。距離還相當的遠,就讓當面的趙軍步軍感到一股心靈的沖擊與震撼,感到似一座萬丈還高的大山在轟隆隆的壓下來。
“放——”烏維馱一聲大喊,一百步了。
跟隨在他身后的五千金狼騎兵立刻拉開了手中的短弓。一的箭雨飛起,密度比之趙軍都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邊的利箭就像是遮天蔽日的飛蝗,黑壓壓的,把天都遮成黑色,交錯而過,再雨點樣向著各自布標落下。
一馬當先的烏維馱真就率先殺進了趙軍陣中。
“嗥——”整個人如一頭云夢大澤的上古異種,面對趙軍露出了自己嗜血的爪牙。
雪亮的彎刀掄起了一個大圓,密集如林一樣刺來的長槍、大戟被一擊全部斬斷。一股不可抵擋的犀利撕扯著趙軍原本嚴正的軍陣,一堆又一堆的趙軍士兵被犀利的鋒芒斬成兩截。
在趙軍兩翼騎兵的關注下,沖鋒的胡騎。一騎接著一騎策馬撞上趙軍正中央步陣列前的鋒銳槍陣。如林的長槍同樣刺穿了奔馳中的戰馬,上面強如金狼騎兵一樣的精銳,也不少人只來得及將手中的刀槍用力投出去,就被當面的長槍刺死或撞擊在厚重的盾牌上,躥飛沖出去。
當然,更多的金狼騎兵則是在戰馬即將撞上的前一剎那,飛身從馬背上躍起,舞著彎刀高高的跳上趙軍士兵的頭頂,只要人能順利的落入趙軍群中,那就能攪得小一片人不得安寧。
“殺啊——”
一團黃,一片褐,兩軍終于撞上一塊了!
一次鋼刃與血肉的撞擊和拼搏,一場只有一個勝利者的決斗,要么自己倒下,要么敵人倒下。
烏維馱目標直指趙軍前陣的統兵大將,彎刀操手,他猛然向前沖,沖著目標沖!
速度不斷提高的白玉獅子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閃電,不,它的速度比閃電還快,劈在無數的趙軍士兵之中,激起一連串的光與火。飛快挺進了幾十步的距離,就從沒有被阻擋過。戰馬幾跳幾躍中,少則十余名趙兵多則幾十人,就已被挑飛撞飛了起來!
只因為烏維馱身邊始終有著一個人護衛——增長法王。
雙方大陣的碰撞。黑褐色的小團依舊尖錐一樣突進,黃色的大片卻被要鉆開了一個口子。黑褐色小團就這么生生的嵌在大片的黃色那個缺口上,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深入。
“嘀嗒,嘀嗒,嘀嗒……”人的傷口在流血,馬的傷口也在流血。人手緊握的刀槍還在流血。
哦,不是,那是在滴血……
血液的流逝讓人馬俱感到疲憊和乏力,但這疲憊與乏力一點都沒有消弱馬背上金狼騎兵昂揚的斗志。他們的眼睛依然炸亮,他們的面色依舊堅毅。作為整個胡族里最精華的一支力量,每一名金狼騎兵心頭都有一股不屈的戰意在熊熊燃燒!
“昂昂……”戰馬昂首嘶鳴長叫,尖尖的馬刺狠狠扎進了它腹部,劇烈的疼痛讓戰馬爆發出了自己最后的余力。
被鮮血包裹的人馬宛若一朵盛開的血色鮮花,向著幾丈外的一片槍林義無反顧的撞上。鮮花在綻放到最絢麗的那一刻凋零……
七八支長槍長矛同一時間里刺入了戰馬身軀,戰馬哀鳴,長槍兵、長矛兵也在哀鳴。痛極發狂的戰馬沖鋒之力是何等巨大。就是一流高手也不敢正面硬接,當面揮槍刺殺的兩個趙軍士兵直接就被這股巨大的力量給頂飛了出去。
戰馬嘶鳴中倒下,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溝痕。一個避之不及的趙軍槍兵更加悲慘的被傾倒的戰馬整個壓在身下,貫著泥土拱出了兩丈多遠。內臟盡碎,骨骼粉碎,七竅出血。
金狼騎兵前赴傳飛的身軀在半空中停止了一樣,陽光照射在血色的征衣上。兩桿折斷的槍矛留在那雄健的身軀中。他并沒有吃虧,手中滴血的彎刀已飽飲了鮮血。而且。沒看戰馬撞過的右側嗎,三個趙軍士兵少了自己的腦袋!
烏維馱的王纛始終飄揚在兵鋒的最前。胡騎們只要看著前面高揚著的王纛,身體里就會涌現出一股接著一股的力量。踏著自己兄弟和敵人交纏一塊的身軀,向著勝利疾馳。
“噗嗤……”長槍長矛入肉的聲音。
“咔嚓……”長槍長矛折斷的聲音。
悶哼聲,慘叫聲,呼殺聲,泣求聲……
黑色的王纛在前進,黑色的軍團在前進……
五千常備胡騎,一左一右裂開兩隊,死死地纏住了三倍于己的左右趙騎。
所以,五千金狼騎兵短時間里沒有后顧之憂。只要他們能先一步兩翼的潰敗擊敗當面的趙軍步陣,那么,今日的勝利就屬于他們。
“殺,殺,殺……”金狼騎兵越殺越有勁,越殺越興奮。
這里的沖殺讓他們再次嘗到了暢快的滋味,就像當初殺入河西時,殺過羅明江時候的滋味,而不是北平城往西以來跟祝彪拼斗的幾場里那苦澀的滋味。
趙軍士兵則越打越膽怯,越打越懼怕。他們看到烏維馱這個仇敵的大人物始終在‘勢若破竹’,看到胡騎們像是個個都化作了無知無痛、無懼死亡的怪物,心中的膽怯在一點點積蓄。
所以當烏維馱打敗了趙軍主將,砍斷了趙軍大旗時候,人數遠超于胡騎數目的步軍主陣敗了。
寇斯言的親兵被殺的只剩寥寥幾個,大部的趙軍被殺的膽戰心驚,原先整齊的陣列被突成了篩子,一個個金狼騎兵縱馬馳騁,摘取趙軍士兵一顆顆的腦袋和性命。
五千金狼騎兵化作了一張血盆大口,大口大口的吞噬著趙軍士兵的生命,大口大口吞噬著虛弱的黃色。
狼狽退入后軍的寇斯言不敢置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強悍的軍隊,這么悍不畏死的士兵?他們就像海中排空的巨浪,一波一波的拍打在趙軍組成的堤岸上。
一次拍打,堤岸沒有動,兩次拍打,堤岸也沒有動。但是三尺、四次、五次的拍打,堤岸終于被撕開了一道裂口,被沖動了下面的根基,然后第六波、第七波……整個堤岸終不堪重負的完全垮塌!
現在是第五波拍打,寇斯言知道第六波巨浪就將來臨了,可是他絲毫沒有辦法阻擋堤岸即將到來的崩潰。
“告訴張明,要他給沖擊,沖到胡騎的背后去——”
這是寇斯言現下唯一的生機。他大聲的對身邊親兵吼道,就像溺水的人死死地抓住岸邊唯有的一根稻草。
西玉河的對岸。一場對決也同時在展開,兩萬來胡騎對陣近七萬人的趙國大軍。
趙軍都督趙廉臉色陰沉沉的,他們已經跟對面的胡騎僵持一個時辰了。不是趙軍沒有準備好進攻,而是他想等到對面戰場傳來消息,傳來一個令所有胡虜都沮喪若死的消息,那個時候他再揮師猛攻。
但是,一個時辰過去了,現在對面傳來的‘消息’似乎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激昂的廝殺聲他們這片戰場上也聽得清晰無比。即使不親眼看到,每一個人也都能想象出對岸戰斗的慘烈。
可是,為什么越來越激昂,越來越亢奮的呼聲來自胡騎?
長生天、大胡的叫嚎已經穿透云霄了。大趙將士勝利的歡呼躲到哪里去了?寇斯言可是有五萬人吶!
趙廉難以相信寇斯言會敗陣,胡騎留在河東的只有萬把人馬啊?!
“哦……哦哦……”
“長生天庇佑,大胡的勇士戰無不勝——”
對岸,胡騎勝利的宣言隨風傳來。
“撤——”趙廉渾身的精氣神都隨著這個字流走,人頃刻里老了二十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