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彪應該慶幸,田偃、周瑾文也該慶幸,拜齊地濃郁的文化學風影響,這里的地主十有是跟書香聯系在一起的。而不是祝彪前世單純意義上的地主。
所以,兩者的苦惱都大大的減少了。
這些家族挪移空出的土地,歷年戰爭廝殺中荒廢的土地,那些沒落在戰爭中的家族原具有的土地,以及朝廷本來就握有的公田,祝彪在自己能掌控的十二州里掀起了一場空前規模的平均地權行動!
當然,祝彪還沒有到大公無私至“”的地步,老百姓得了土地還是要給錢的。只是這個錢可以分十年二十年來還貸。又組建國家銀行,行青貸參考王安石變法的青苗款國家銀行貸款,調整農業稅收,將齊地農業國稅十一的價位調低到十五取一。讓剛剛為成為自耕農而驚喜莫比的齊地廣大百姓,再次發出由衷的歡呼聲。
青貸可以增強老百姓的抗災害能力,也深重打擊了民間高利貸,意義很是重大。而農稅,隨著祝彪進一步宣布,可以錢糧兩交,即老百姓想交糧食交糧食,想交銀子交銀子,同樣的也給百姓送掉了身上的一大枷鎖。
之前時候,每到糧賤的年份,朝廷或是地方官府念歪了經就收銀子;每到糧貴的年份,就收糧食。對本就分擔沉重的老百姓來說,是裸的再剝削。
現在祝彪是從國法上撅了這條弊政的根。
祝彪的政治改革不少,涉及到老百姓的還有保甲法和參考租庸調制的勞役錢代,以及該小村為大村,設立村官等等。但對老百姓影響最深達的,無疑還是上面的三條。
此法令一出,祝彪就牢牢籠絡住了十二州百姓的人心民意。因為這性質已經無限接近于老百姓每一個都無比渴望的‘均田免糧’了。
可是齊國十六州,三州分封了出去,怎么只有十二州呢?
那是因為祝彪還拿出了一州分封給了手下。
他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更不是一個腦子進水的人。祝彪很清楚,人都是愛比較的。
如果他沒在南端三州封建。手下所有人都好說。可現在他封建了,河東軍這些已經不容于北漢,跟隨著他要到底的將軍們,內心里要說不羨慕,鬼都不信。
誰不想有個一畝三分地,稱孤道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啊。
封建就是給你個這一畝三分地。不能因小失大,讓辛苦拉起來的隊伍和多年來肝膽相照性命相托的兄弟,跟自己離心離德不是?
再有。三個州都拿出來了。再拿出一個州。祝彪也舍得。
祝忠祝仝還沒到齊國呢。祝彪都已經準備封了侯,人各一郡之地。祝明、祝強生等為伯,各三縣之地。軍中的主將,連著資格淺的李延、李憲、張邦彥。和新投不多久的王仁卿、王韶、馮磊等人,也都封伯。合著柳家一塊,皆為一縣之地,只是領地有大有小,有肥有瘦罷了。
梁謹、張本楠、馬義山、馮恩江、余少安也是伯爵,就是殘廢了多年,退出軍伍多年的張鶴,也封了伯。這東西在祝彪手下甚是不值錢,韓剛、韓猛、周云飛、竇兵、刑天笑、元通等等。或是伯,或是子,愿意自立門派的,如宋雁南、李逸逍,也隨之去。都給劃分地方。只是依照功勞大小,資歷的深淺,判斷是獨自一領,還是如南端三郡那樣子,領地內插著下位名爵。祝彪連追隨自己的江湖人物也沒忘記。
把燕青、燕紫、元通、田光照,銅燈道人黎升等還活著的,以及戰死之人的家人,還有在中原一直埋線的徐文濤、龐亮、秦灼等,全都有名爵封賞,都把人感激的無以為報!
封爵——
這個東西距離他們這些江湖人實在太遙遠,太遙遠了。而現在……又如何不對祝彪盡忠盡職呢。
再有軍中諸多軍司馬以上之人,不僅是現在還活著的,連原先戰歿的軍將,很早時候追隨祝彪戰死于昔陽之戰的羅亞修,祝彪都尋到了家人,許諾名爵。而不愿挪去齊國的,祝家在河東的諸多土地,盡數散分了下去。
人所言:大封群臣。這方世界的萬年歷史上,不是沒出過仁慈寬和的開國之主,卻也沒那位主兒像祝彪這樣不把名爵當一會兒事的。而且祝彪不把名爵當一會兒事的同時,也不把土地當一回事。全國才十六個州,一下子就剝掉了四州。
當他提出這個解決方案的時候,張本楠、馬義山、田偃和所有人都驚呆了。看向祝彪的目光,那一瞬間真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樣。
反正齊國的名爵從這一刻起變得不那么值錢了。
畢竟當一個郡中,一到兩名伯爵,三到七名子爵,數不清的男爵、大夫,如此之州還有四個居多,那也怪不得人不拿名爵當一回事了。
就好比祝彪前世的北京。
尋常之地,一縣兩個當權的正處級,不管是縣長,還是縣委書記,那都牛逼死了。可進了北京,琳瑯滿目的盡是官兒,還都是市級、省部級、國級的大官,再看縣長、縣委書記,也就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
這都一個道理。
內政上,祝彪主要改革糾結于三點。第一,全面廢除銀兩金子流通于世,取而代之的是國家銀行發行的金銀銅幣。徹底決斷火耗這一弊政根源。同時,齊國也如此成為天底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自從金銀銅幣打北漢出現以來,如今滿天下各路諸侯都已經有了自己的金銀銅幣。但是要說全面廢除金銀流通,那還一個沒有。
這其中既有金銀銅幣鑄造量不足的因故,也有更深更復雜,牽扯更多面的內在原因。在天下大戰的局面下,再強腕的君主也不敢這個時候來扯這個馬蜂窩下來。所以,祝彪重開的齊國成了第一個。
第二,改革司法。將司法從現下的官衙體系中獨立出來,上至御史大夫,下到一縣的門下決曹斷罪決獄、門下辭曹主辟訟事。
呀呸的,看看漢代的官制。比宋明清的強多了。真的是顧及到了每一點每一面。明清一脈相承的那破體系,真叫個爛。
縣——郡——州——中央,垂直管轄,與地方官府再無隸屬關系。
廷尉府繼續為律法一系全國最高法衙。但也只限制于律法,廷尉銳士和對刑部的部分控權被剝奪,祝彪將前者歸納入執金吾的權限之內,大大加強了這個本來就很強勢的官職權限。后者徹底獨立,上封御史大夫。
同時改革御史臺,御史大夫算是祝彪前世的政法委書記吧,職權變化不大。但嫡系下屬——御史臺之御史聞風而奏的權限被進行了限制。不如此。祝彪實在難以改變御史們亂放嘴炮的惡習。
第三,大司農獨立。國家政府,也就是丞相府,相應出臺來年的預算法案。召集所有相關府衙會商,送交大司農審核。大司農理由充分之下有駁回全縣。并且各縣每年支出,公開透明!
軍事白皮書就沒必要了,也不可能實現。
政治改革需要一步步合理推行,大刀闊斧的另一面就是急功冒進。所以祝彪更不可能去形勢官員資產公開這些不切實際的變革。
除此之外,祝彪辦起了天底下第一份正式的報紙,而不是邸報之類的東西,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用來宣揚政策,同時漸漸往工商靠近。在時間里自我結合。
這些于大局卻也只是小節了。
獨立出來的刑部等同于公安,縣治下,每鄉每亭,本來掌控在游繳亭長手中的武力被全數歸納入六扇門轄下。每鄉的游繳變成了六扇門下屬捕快,就好比派出所所長一樣。如此六扇門實力暴增。雖然這增長不再武力上而在權限上。
相當一批精簡下來的軍士進入了六扇門。
祝彪手下五十萬軍,精簡到四十萬,并且日后還會精簡至三十萬。南端四州的軍方,在未來三年中也會逐步撤出。防務讓與各家各地自己去招呼。
如果不是祝彪先拋出去的三州之地,可能很多地方和朝廷官員已經鬧起來了。不管是司法獨立和大司農,以及廢兩用幣,都牽扯到了七橫八錯的利益勾連。祝彪兵威再勝,涉及到利益,也會有人鋌而走險。更別說磨洋工不干活兒,瀆職懈怠,暗地里扯后腿了。
以祝彪在齊國的根基,除非把朝野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這樣大規模的改制是不可能完成的。
但祝彪只有今年下半年的時間,來年開春,他就要率一部精銳,南去中原參戰了。
夏王太不爭氣,在秦國和朝廷的合力夾擊下,連吃敗仗,渭州都要支撐不住,危險了。
唐王必須在東面給并州以壓力,來給夏王減壓。如此要快速顯現結果,他手中王牌莫過于打出祝彪了。
所以,祝彪不可能過久的留在齊國坐鎮的,也因此,齊地不能亂。這都還是當初促使祝彪下定那‘封建’心思的一大因素。
“割去了四州土地,是折損嚴重。但孩兒真沒時間跟這群書生在國內耗著。唐王明年就要調孩兒西去,這國內局勢必須平定下。
割去了四州土地也買回了安穩。十二州鄉野,各種勢力近乎一掃而光,空白紙上做畫,孩兒也才揮舞的開啊。
這四州之地,早晚有的炮制。”
要說天下間誰最反對祝彪封建的,并不是驚詫莫名的唐王,而是剛剛接到東都的祝母。
自己孩子當了齊王。無比的喜悅侵透著她的每一個細胞,從河東到齊國的路途上,都云里霧里,飄飄欲仙感。
而同時的,在祝母的心中,齊國一切,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一切的一切,也都成了她自家的私產了。
十六州之地,一下少了兩成五,祝母不會看別的,數還是識得的。當下就大罵祝彪敗家子!若是生生剜了她心頭肉一樣。
單玉屏跟祝母比來就更有腦子了許多。她目光看的是南端四州實質上的獨立,恐懼的是,讓這四州坐大了,會不會在全齊國內形成不好的影響,再進一步影響到祝家的統治。
作為當之無愧的國母。兒子也早早被確定下了繼承人地位,雖然現在還不是王太子,卻更是在保護祝淳。她在祝家的地位不可動搖,考慮的問題自然就是日后長遠的了。所以,她也反對。
只是在家中習慣了祝彪的強勢做派,自身本又不是強性的人。表現遠沒有祝母那么給力。
祝彪真的就如白撿到了一個國家,想發揮發揮一般。
七煞島永遠是祝家的核心根基。齊國再是好,也是虛表。基于這個心態,祝彪有膽量來改變改變世道。可同時的呢,歸屬感不夠。心中自就生起了成功也好。不成功拉到的念頭。
這個念頭他自己甚至都沒意識到。但祝彪對齊國的不經意,是真真切切的。
此刻的祝彪,就像不經意間得來了一個大玩具,打算好好地玩一玩。擺弄擺弄。如果真的玩壞了,那也就扔了。
自始至終都把七煞島定位為家族核心的祝彪,腦筋始終在武力這個范疇上打著圈圈。而且他的潛意識里,也一直在堅持認為,祝家成為一個江湖世家遠比成為一個王室更安全。
這基于他自己強橫的武力,祝家強大的資本。和中原武林正邪兩道‘名門大派’存在的悠久時間。
道德宮,雷音寺,就是其最杰出的代表。
腦子還在被這個想法深深影響的祝彪,又怎么可能把齊國看的太重呢?于是。就有了現在的一幕幕。
列水國都城——熊津。
這個本來只一郡之城的地方,自從被金兀可移為國度之后,立刻就在原本的基礎上蒸蒸日上。
這還沒幾年,城池就開始了擴建。人口從四萬戶不到,增長到了五六萬戶。而五六萬戶。二十萬還多的人口,在整個東隅外域之地里也是有數的興旺了。
從一處原高麗顯貴的偏院基礎上修建起的列水國王宮,富華絢麗,比之金城的原高麗王宮,似乎也不弱了去。
雖然這宮殿如一猙獰巨獸吞噬了幾千條高麗勞工的性命。
但高麗人是列水國的下等人。在列水國,人數占總人口才只一成的靺鞨人是第一國族,渤海人、黑水夷人、倭人,構成了國家中堅的第二階級,人數占總人口六成還要多的高麗人是最下等級的。
不管是靺鞨人,還是渤海人、夷人、倭人,就是當街無怨無故殺了一個高麗人,也頂多賠償一頭牛或幾十兩銀子罷了。
部族的仇恨延伸到了這個先建的國家中。無論是靺鞨人、渤海人、夷人還是倭人,都把往昔在高麗這個東隅外第一強國身上受的氣,撒到了眼下亡國做奴的高麗人身上。
沒一個人認為這是錯誤的做法。在東隅外域,落敗的民族部落,被整體貶為奴隸,不要太正常。
不過今日的列水王宮內權貴顯宦云集,金兀可要商量的卻不是關于高麗人。而是這兩年,列水國南方齊國的巨大變化。
這個昔日的東隅第一強國,在被高麗人摁在地上一陣猛毆之后,在列水國還是列水部落時,高層人的眼中就已經失去了本該有的威懾力。
所以,列水國上層敢在前幾年毛手毛抓的去磨蹭齊國境內的列水。就是因為齊國在他們心中半點威懾力也沒有了。那不再是一頭高大威猛的巨人,而是一尊腐朽的雕像。
可是現在變了,聲名赫赫的祝彪成為了齊國的新王,還不可思議的用四州之地來封建群臣和天下世家名族。再用一系列的手段將余下十二州的民心牢牢抓在了手中。
當然這些列水國上層人物中很多人是不懂得。他們知曉的祝彪的厲害,只知道祝彪的威名。在他們看來,齊國從一尊腐朽的雕像變成了一頭噬人的猛虎!變得比原先更加可怕,更加有震懾力了。
列水國這個新生兒敢撓腐朽雕像的癢癢,卻半點都不敢招惹祝彪這頭兇神惡煞。無數的敵人已經用鮮血證實了他的威名。
列水國這群胡人組成的國度,欺軟怕硬是他們的生存本能。
“總之就是一句話,老老實實過日子。”
“列水那邊就甭想了。本王上書齊王,在列水河邊給恩公修一祭祀,咱們每年在恩公祭日那天,派選代表前往祭祀就是……”
“你們回去,一個個都約束好下面的崽子。尤其是跟齊地靠近的,決不能像以前那樣了。祝彪這頭猛虎,一口把咱們列水國吞吃了,打嗝都是不打。”
“要守禮守法,守齊國的規矩。還有,本王打算啊,趁著今年年節的時候,上表請封。咱們列水國只算是唐王的屬國。但那是因為咱看東隅齊魯都不中用了。
可現在有祝彪這頭猛虎,齊國重新……立起國威了。咱們跟唐王到底隔了一層,真跟祝彪有了沖突,唐王還會舍了祝彪來幫咱們?
這不可能。所以,未雨綢繆,本王先給東都遞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