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是怎了?”
伺候蕭如云的婢女端著銅盆走進來,蕭如云抹去眼淚,聲音沙啞的說道:“沒事!”
婢女放下銅盆,收拾起桌上的書卷,輕聲勸道:“您別太貪晚了,夫人知曉會擔心女郎不顧身子。”
蕭如云站在窗邊怔怔出神的看著燭臺上的火燭,她當然知曉怎么了,再過幾日就是李炫奕的生辰,那一日她端著親手做的長壽面,卻發現他竟然同別人廝混蕭如云喃喃的說道:“我做得還不夠好嗎?”
“女郎?”
蕭如云搖了搖頭,她突然沖到了床榻旁,將針線籃子里的繡品取出用剪子剪碎,他不配,不配!他要什么樣的女人不行,非要同她一起?蕭如云從沒想著獨占他,為什么要讓她爬到自己頭上去,為什么?
蕭如云看著面前破碎的荷包,癡癡的笑了,不能再讓他影響自己,這輩子若是有可能,蕭如云要看著李炫奕倒霉,看著他窮困潦倒,看著他眾叛親離,連最疼他的秦王妃最后都放棄了他!再多的女人跟著他有什么用?
李炫奕只會讓所有人失望,蕭如云合眼,他不會變的,再多的改變都是表象。
翌日,用過早膳之后,蕭琳道:“我去司徒祖宅。”
蕭居士悠然的品茶,“想明白了?”
“算是吧。“蕭琳捧著書卷出門,回頭道:“晚膳我要吃魚。”
蕭居士點頭答應了下來,蕭琳越來越不見外·不再是給什么吃什么。剛來東苑那會,蕭琳小心翼翼的模樣甚是讓她心疼。
“大姐姐。”
蕭琳同蕭如云在后院碰面,蕭如云看蕭琳清雅正式的打扮,目光掃過她手中的書卷,笑著問道:“四妹妹這是去哪?”
“大姐姐沒歇息好?”蕭琳關切的問道,蕭如云雖然用脂粉掩蓋住泛青的眼眶,但瞞不過蕭琳。
“昨日處理了幾本賬簿,我睡得晚了一些。”
見蕭如云不想多談此事,蕭琳將書卷抬了抬·道:“我奉姑祖母之命,將書卷給司徒九郎送去。最近不是一直吵鬧著重新定品的事兒?姑祖母說這幾本書卷許是對司徒九郎有用。”
蕭如云笑容有些苦澀,“用得上四妹妹親自跑一趟?”
“我受姑祖母教養,亦對司徒九郎的應對之策很好奇,見面后,許是能詢問他一二。
“士族重新定品”蕭如云低垂著眼瞼,蕭琳押裙的玉溫潤純凈,是極為難得的暖玉今卻用來壓著裙擺,她道:“重新定品不過爾爾,士族總不會被困住·也許是士族大興的先機。”
蕭琳很感興趣的詢問,“大姐姐為何這么說?聽說外面議論紛紛,許多人都對重新定品不看好呢。”
蕭如云笑容沉穩且蘊含著篤定,“四妹妹用不上擔心,若是沒有意外兵禍,士族不會輕易被陛下打壓下去。”
“為什么?兵禍?不是有北府軍嗎?”
蕭琳更是糊涂了,蕭如云解釋不清楚,總不能同蕭琳說前生的經歷,道:“北府軍不是萬能的,不一定能保護得了吳郡。我無法告訴四妹妹一切·許多事兒,需要你自己去想去經歷。”
“大姐姐可有要忙的事兒?若是大姐姐得空閑的話,同我一起去見司徒九郎如何?以大姐姐之才許是能給司徒九郎啟示呢。”
“這¨”
蕭如云先是一猶豫·隨后對蕭琳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司徒九郎許多人都看他好,我雖是仰慕其才學,但非他莫屬,更不會怪別人親近他,四妹妹把我想得太小氣了。”
蕭如云轉身向后宅走,蕭琳很跨一步,正好擋在了蕭如云的道路·蕭如云比蕭琳高出一頭·于是蕭琳揚起腦袋,暖陽被她的睫毛剪碎·一片片的光亮落入蕭琳眼底,
“不是大姐姐這樣想的·我從來沒將大姐姐當成小氣的人,也不認為大姐姐非得般配司徒九郎。大姐姐驕傲于自身的才學身份,但大姐姐既是對司徒九郎有有好感,你們也很相配的話,為什么要讓旁人有可趁之機?為什么不能讓司徒九郎的眼里心里都是你一個?”
“大姐姐是清高的,驕傲的,所以可以容忍旁人試探司徒九郎,一旦他真是心儀于旁人,大姐姐會怎么想?是認為他沒眼光不懂得辨識朱玉,您還是慶幸自己隱藏得好?司徒九郎走到街上,很多女郎都會向他投擲木桃,荷包,鮮花,為得是什么?只有這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蕭如云嗤笑道:“難道我要向旁人那樣不知廉恥的倒貼上去?”
“我怎么不知道同司徒九郎見面就是不知廉恥的倒貼?我娘普經是說過,女子是應該自尊自愛,然并非同郎君見面暢談就是不知廉恥。大姐姐即便不將司徒九郎當成夫婿人選,亦可以將他當成知己良朋!大姐姐總有事情可以同他請教。神交總是隔著一層,多見幾面用心體會,才有可能知曉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外人再多得稱贊,也不如自己看到的真實。”
蕭琳握住蕭如云的手臂,輕聲說道:“大姐姐對我的關照,我一直銘記在心,我不愿意眼看著大姐姐因為驕傲錯失了好機會,不想你像我娘我娘那樣,更不想大姐姐最后只是剩下自我安慰。想要得就要爭取啊,隨波逐流只能空留遺憾。
蕭如云身體晃了晃,臉色煞白,捂著額頭,“不¨不¨”
“大姐姐?”
蕭琳被蕭如云嚇壞了,忙道:“您是怎么了?不舒服?”
蕭如云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頰流淌,悲涼哀怨的說道:“怎么會,怎么會?”
“阿琳對云兒做了什么?”
李氏快步趕過來,擠開蕭琳,蹲身抱住身體顫抖冰涼的蕭如云,心疼的問道:“云兒,你這是怎么了?同娘說啊,云兒?”
蕭如云嘴唇顫抖說不出一句話,蕭琳道:“大舅母,我沒說別的。”
“你¨”李氏攙扶起蕭如云,“阿琳啊,云兒沒有你有福氣師承于蕭隱士,沒有你有福氣可以去見司徒九郎,我只希望你看在蕭家帶你不薄的份上,別在讓云兒難堪了行么?”
“大舅母。”蕭琳想要解釋清楚,李氏眼圈含淚,道:“我的云兒懂事孝順,我最疼得就是她,看她這樣我這當娘得心疼啊,也恨自己沒用,不像丹陽真人給阿琳安排好了一切。”
“娘¨”蕭如云靠在李氏懷里,冰凍的心略微有些許的緩和,“不怪四妹妹¨是我¨是我信錯了人,是我人云亦云沒有親自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娘,是四妹妹點醒了我。”
“你在說什么?哭成這樣還不是阿琳的錯?”
李氏對蕭如云身上的悲傷,如同死寂一般的悲傷,她格外的憐惜,“你總是為旁人著想!云兒啊,娘希望你能想一想自己。”
蕭如云越是想要解釋,也是數不清楚,重活一次的經歷,她無法同任何人提起,歉意向蕭琳看去,動了動嘴唇:“四妹妹。”
蕭琳臉上帶了一分體諒的笑意,說道:“大姐姐既是身體不舒服,您先同大舅母回去吧,我對大姐姐只有親近。”
向李氏曲了膝蓋,蕭琳捧著書簡向外去,李氏在蕭如云耳邊嘟囔:“誰也不知她是存著什么心?你姑姑本來就難以對付,我看這個阿琳比你姑姑還難纏,她偏又被蕭隱士收到身邊護著,別說是我,就是你祖母都不敢對她說一句重話。蕭隱士讓她去見司徒九郎不就是:”
“娘!”蕭如云打斷了她的話,“四妹妹不是壞人,娘,她是為了我好。”
“我一說她不好,你就同我著急,罷了,罷了,我就怕你心眼實誠,被她蒙騙了。”
“不會,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分得清楚。”
蕭如云被李氏扶著進屋,緩了好半晌,蕭如云才算是徹底的止住淚水,李氏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確實不如四妹妹看得開。”蕭如云靠著李氏,輕聲說道:“往后對司徒九郎我不想再遠著。”
“這是好事!往常我看著都跟你著急,雖是如星癡迷于他不妥當,但以云兒的才學還怕司徒九郎不對你另眼相看?我信得過云兒的操守,司徒九郎那人也不是誰都能算計纏上去的。宛若君子之交的相處,最為適合。”
蕭如云幫著李氏攏了發鬢,道:“我不愿意將來只能落到責怪司徒九郎沒有眼光的地步,況且見面久了,相處多了,也許我會發覺他不適合我。”
“哪會不適合你?云兒,那可是謫仙一樣的司徒九郎。”
就算是上了年歲的李氏都愛看司徒九郎,李氏道:“云兒給娘爭口氣,你不能錯過司徒九郎。”
“我¨”蕭如云在李氏殷切希望的目光下,違心的點點頭,做個孝順的女兒,自己不能再讓親人失望。
蕭琳收拾好心情,在司徒家仆從的引領下,再次走入司徒祖宅,走了好久,蕭琳才看到一處靜室,門外跪著幾名男子,低沉的簫聲從靜室里飄出,本應該感傷的曲子,蕭琳卻聽出歡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