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笑了笑,變魔術似的又從窗外還殘存著積雪的地下,翻出一只酒瓶,塞到沐延昭懷里:“請公子爺品鑒。”
沐延昭頗為好奇,打量了一下四周,也沒看見哪里有浮土,把塞子拔出,深吸了口氣,又小口喝了一點兒嘗試,隨即便眼前一亮:“這是專門給我家這老伙計準備的?”
其實,酒是現從隨身的商店里購買的——當然,這種話不能說!
在外人眼里,既然是從馬廄附近翻找出來,自然也只能是提前備好,給那匹沐公子的愛馬引用……于是,顧婉只有笑瞇瞇承認。
沐延昭一挑眉,瞥了他家愛馬一眼,不知怎的,忽然就有點兒吃味兒:“你到是好福氣!”
這酒實在是好!
沐公子晃了晃酒壇,橙色的果酒馨香撲鼻,清澈透明,只是看,就賞心悅目,和現在大多數頗為渾濁的酒水完全不同,度數在當下來說并不低,大約是三十度左右,入口綿軟,口齒留香……
不只是酒好,用來裝酒的器皿也很精致——這瓷器色澤清雅,觸手溫潤光滑,是葫蘆形狀,上面寥寥幾筆,繪制了一簇梅花,下面是四個纂字——‘聞香下馬’,風格獨特!
沐延昭嘆了口氣,可惜,酒再好,暫時也不能拿來做生意賺錢——豐朝現在禁酒令非常嚴,嚴禁大規模釀酒販賣,自家釀制自飲到還可以……他們沐家人也覺得,現在天災人禍不絕,糧食短缺,天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餓死,對于酒,還是禁一禁的好。
即使如此,沐延昭卻還是暗地里琢磨了一下,眼前這小姑娘出身來歷一定不簡單。這個年代,只有底蘊深厚的大家族,會有自己獨特的珍藏秘方,無論是美食還是名酒,總要有和其他家族不同之處,如果逢年過節沒有一點兒送出去很長面子的獨有的特色禮品,那就算不上百年望族,簪纓世家!
說來,他們沐家秘制的醉雞,也是用上好的果酒烹制……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和她合作,也好為家里開辟財源!
不是沐延昭一心鉆營商賈之事,實在是沐家太缺錢,最近幾年,世道越來越差,家里要養大批來投的‘文臣武將’,還得組建護軍,而且涯州老百姓們日子也難過,沐家已經很多年沒有封地的賦稅收入,時不時還要補貼,濟貧賑災什么的……
顧婉卻不知道人家在動腦筋打她的主意,恐怕如果知道,不但不會擔心,還會很高興,沐家未來可是坐擁天下,和他們做生意,絕對虧不了。
別看現在豐朝對商賈的打壓很嚴厲,實施重農抑商的政策,可將來就不是如此了,到了慶朝,雖然商賈的地位還是不算高,可世人對商人的鄙薄到底減輕了,達官貴人的手底下生意就不算少,實在是因為沐家這個皇族,就有不少子弟是商人出身。
顧婉如今在上瑯是沒法子,老百姓來生活都過不下去了,哪里還有余力做什么生意,想什么改善家里的條件!
可等到了涯州,去了大庸,顧婉肯定會想辦法開辟財源,她還想著一家人生活的舒舒服服,讓哥哥嫂子跟著享福,沒錢可不行!
想要過得舒服,他們兄妹也只能靠自己。
畢竟,即使能把父親留下的財產拿回來,也絕對多不了,有個一千兩也頂頭了。叔叔可能會憐惜他們二人,可叔母絕不可能讓他們兄妹兩個得到太多家產。
不過,重來一次,顧婉真沒想著要顧家什么東西,只是有點兒舍不得爹留下的字畫書籍,別的房產土地,還有那幾個小莊子,幾家店鋪,她就不打算要了。
當年他們父親和二叔的感情很好,實在沒必要為了些許錢財傷了彼此的感情。
而母親留下的東西是寶貝,可這些都是能夠留著傳家的,即使到了這般落魄的地步,娘親也不曾拿出去變賣,為了娘親,他們兄妹兩個不到萬不得已,這些東西也是不肯輕易使用的。
所以,為了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了不坐吃山空,無論如何,顧婉也要想辦法置辦下產業……
當然,顧婉這會兒到沒有發愁,她不是當年那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不說她還有個隨身商店在,就是沒有,養家糊口也能做到。
實在不行,大不了她去當郎中!
現如今大夫可是很稀有的,很多村落都沒有大夫,人們生了病,如果是小病,就硬扛著,要是拖成大病,也只不過想方設法找一個游方郎中,隨便看看,吃點兒草藥……這種條件下,重病患者能撐過去的不多,大部分都落個病死的下場。
以顧婉現在的水準,當然不可能成為什么名醫,她當年學的是西醫,中醫只是跟著他們院長學了幾年,還差得遠,連脈都看不準,但即使是這樣的水平,在這個時代,很多村子里也能被稱為神醫了,不是她水平高,實在是水平高的大夫,例如那些御醫,大藥堂的坐堂大夫,老百姓輕易見不著,見到也請不起……
顧婉搖搖頭,把腦子里紛亂的思緒撇開——當郎中什么的,也只能想想了,她想學醫,偶爾給人看看病,估計大哥會同意,但她要是想真的做個郎中,拋頭露面,估計她家兄長會急紅了眼!
天上的濃云散去,今日是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太陽高照,墻角堆出來的雪堆,也有了融化的跡象。
“沐公子,我聽說前面的積雪都清理干凈了,水公子打算明日啟程?”
紛雜的思緒平息,忽然想起昨日大哥很是松了口氣地說,兩位貴人準備離開村子了,顧婉不由隨意問了一句。
沐延昭一怔,隨即笑道:“是啊,其實早該走了,只是華庭饞小娘子做的美食,這才耽擱到今天,哎,別說是他,就是我,吃了小娘子做的飯菜,恐怕也要好幾個月適應不了其他地方的伙食!”
顧婉頓時失笑,自從重生以來,多少有一點兒抑郁的心情,也不覺大好,任誰的勞動成果得到旁人的贊賞,總會趕到身心愉悅的。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顧婉就在沐公子……的愛馬,那戀戀不舍的目光下,拉著昏昏欲睡的蓉妞回家,沐延昭一直落后五步,遠遠地護送,等到親眼看著顧婉安安全全地進了家門,這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