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在哪里都能喝,顧家的老宅還是莫入的好,里面有慣會出幺蛾子的嬸嬸在,顧婉好心,不把沐七送去找罪受了。
“我帶了好茶葉,咱們去別處喝茶!”
得了小美人的應允,沐延昭把滿腦袋漿糊的胡姓書生給忽悠走,就‘裹挾’顧婉上了車,只讓王二留下給顧安然捎個話。
馬車使用了沐家車行的專用底座,防震性能極佳,大庸的道路也平坦,坐在馬車里,顧婉絲毫感覺不到顛簸。
沐延昭卻仿佛被顛得坐不穩當,整個人出溜來出溜去,就溜到顧婉身邊,還很理所當然地把顧婉的小手給握在掌心里。
顧婉到沒掙扎,任由他捏著。
寶笙和寶琴低下頭,全當沒看見,寶琴還很好奇,目光從沐延昭和自家小娘子身上劃過,笑瞇瞇地問道:“沐公子,你當真在一個月前就看過那位胡公子的文章?”
沐延昭愜意地瞇著眼,漫不經心地道:“是啊,不過只看到前幾頁和一張封皮。那日他在渡口找不到船,我便捎帶了他一程,他的書箱漏了,我幫他收拾了一下,偶然看到的,說來也是有緣,真沒想到在京師還能碰上。”
寶琴眨眨眼,十分意外:“那……公子剛才?”
沐延昭得意地彎起唇角,一本正經地咳嗽了一聲,道:“那自然是因為本公子法力無邊,能掐會算,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
寶琴鼓著臉,瞪著沐延昭,心里覺得他說大話,可看這人一副正氣凜然樣,居然有些半信半疑了。
顧婉哭笑不得,隨手把帕子扔自家笨丫頭臉上:“這話你也信!”
顧婉側頭,白了得意洋洋的公子哥兒一眼。笑道:“這家伙又在顯擺他過目不忘,過耳成誦的本事呢,那會兒胡公子不是把那文章已經背誦了一遍?”
說著。顧婉似笑非笑地瞥了沐延昭一眼,“你也就唬一唬黃杰那樣的,要是在涯州。看你還能不能唬住人!”涯州沐家,很多人都知道,沐七公子過目不忘,一年半載前偶然聽見的只言片語,他都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里,這事兒要是發生在涯州,怕是沒人肯跟這家伙打賭的。
這家伙也就仗著自己在大庸,無人認識,才能隨便糊弄人。
寶琴一聽,對沐延昭的崇拜之情不減反增――過目不忘啊。古時所謂的天才神童,怕才有這樣的本事吧,沐公子的能力,堪比先賢!
沐延昭也笑了,把顧婉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低語:“誰讓那個笨蛋敢打你的主意,我只是唬一唬他,已經很仁慈。”
是很仁慈,仁慈到讓人家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大庸的閑話一向傳得快,恐怕用不了多久,甚至此時此刻。黃杰欺負外鄉來的書生,竊取人家的文章的丑事,就會傳遍京城。
“那可不關我的事,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我這般正直的人,自然要站在正義的一方。”沐延昭笑瞇瞇拉著顧婉的手。
嘻嘻哈哈一陣,隨著車輛搖晃,沐延昭卻懶洋洋歪在顧婉的肩膀上睡了。
顧婉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是不是裝的,卻到底伸手順了順這男人華順的長發,一轉眸,就看見他細長濃密的睫毛,以及眼底下淺淺的陰影。
仿佛有一根羽毛,在心底最深處劃過,癢癢的,麻麻的……
顧婉想,為了這樣美妙的感覺,她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從了這個男人,沒辦法,只有當對的人出現的時候,才能明白,除了這個人之外,她可能還會遇到很多很多合適的男人,但那些人無論多好,于她來說,只能將就罷了!
她這一生,絕不想將就!
馬車到的地方,是沐延昭在京城的私宅。這宅院大約不是沐延昭選的,沐延昭選擇居所,從來不挑剔。兩座宅院,只要都能住人,他肯定選擇相對便宜的那一座。
可是眼前的私宅,是在京城最好的地段,周圍風景優美,對面就是迎風客棧,宅院涉及的精巧獨到,配套設施完備,交通便利,附近都是風雅所在,簡直無一處不妥帖,不用問,顧婉也知道,這么一座宅院,絕對比面積比它大上十倍的還要昂貴,絕不是沐延昭的菜。
顧婉稍一思索,就知道這肯定是水華庭的手筆,水侯爺那人,除了自己講究,對朋友也從不吝嗇,前陣子還聽說,他花了一年半的時間,買下了韶平先生十年來親手燒制的,他比較滿意的所有陶杯,一共六百三十二個,價值萬兩白銀,結果,這小子精挑細選出一只,用來喝茶,剩下的一口氣全砸了!
當時看到這則消息,顧婉只想到,拿著那樣的陶杯喝茶,她大概都品不出茶的滋味,那樣的陶杯,哪個小丫頭敢拿去洗,萬一碎了,從自個兒身上割肉來賣,要賣上多少年才能還得清?
幸好沐延昭永遠不會有他這位龜毛朋友的毛病!
爐子里開始燉排骨湯。沐延昭要求喝茶,可顧婉改了主意,非要吃火鍋――沐延昭的精神不好,應該多睡一下,茶這種醒神的東西,還是不喝為妙。
好在沐延昭似乎早有準備,宅子是提前收拾過的,廚房很干凈,鍋碗瓢盆一切齊全,連顧婉以前送給他的那種黃銅鑄造的鍋子也在,就是小了一點兒,大約是仿制的。就是調料不多,幸虧寶笙寶琴精細,想到自家主子可能在外面用餐,該帶的都準備好了。
不一會兒,排骨湯煮的香氣四溢。
顧婉和沐延昭爭相把凍魚片,凍羊肉片,牛肉片,還有各種香菇,豆腐,粉團,蘿卜條,下進去,呼嚕呼嚕地吃。顧婉還親自下廚做了餡餅,棗泥的,略甜,很和沐延昭的口味,看著沐七公子一臉滿足,小口小口地啃餡餅,那種感覺也挺奇妙。
他們倆吃,顧婉也不好意思讓人家樓音和王凱餓著,特意分了一盤讓他們也嘗嘗鮮。本來樓音和王凱并不大喜歡甜食,反而對顧婉做的火鍋情有獨鐘,可看到沐七那糾結悲憤的小眼神,倆人頓時胃口大開,你一個我一個,吃了一盤又很厚臉皮的又去要一盤――丫的,這幾天讓沐七公子折騰的欲生欲死,眼下有機會,哪有可能不扳回一局!
吃完飯,沐七歪在椅子上下食,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顧婉說話:“對面就是迎風客棧,經常有很不錯的戲文可看,你這兩天有空,就過來看看,我把鑰匙留給你。”
顧婉失笑,沐延昭臉上的表情很有趣,他一直是個比較寬容平和的男人,很少與人為難,這會兒見他為了自己,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般不客氣,感覺還不錯!
只是沒坐一會兒,沐延昭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顧婉替他拿了件大氅蓋上,看著他睡著時才會顯現出疲憊的臉,忍不住嘆了口氣。
外人只能看到沐家七公子年輕英俊,有財有權,整個人耀眼奪目的讓人羨慕嫉妒,卻不知道,他有多忙碌,有多累。
此時是沐家最艱難的時候,黎明前的黑暗……這人能百忙之中,抽出這么一個下午,奔到大庸來看她一看,肯定是很不容易的。
沐七安安穩穩地沉睡,顧婉帶著寶笙,寶琴收拾了碗筷,就啟程回去,他們要在天黑之前返回顧家老宅,要不然,還不知道頗有些妹控傾向的顧家大少會做出什么事情!
出門時,顧婉隔著車窗,居然看到了黃杰,就在迎風客棧的后門,黃杰站在一輛精致豪華的馬車前,扶著車門正和車內的人說話。
顧婉的聽力不錯,可街面上比較嘈雜,能聽到的聲音也斷斷續續,不過,車內是一個很柔美的女聲,嬌俏中帶著幾分高傲,很清澈,也很迷人。
黃杰的臉色不大好,鐵青鐵青的,這到正常,今天早晨那件事發生之后,他要是還能興高采烈的,那他的腦袋肯定是有毛病。
車內的女人低低地說了幾句話,黃杰的臉上頓時就有了一層紅光,眸子深處,甚至平添了一抹亮色,顧婉一愣,吐出口氣,揉了揉眉心,搖頭苦笑:“這人怕是要倒霉了,只希望師傅的火氣別太大。”
她從來明白,自家師傅其實是一個很小氣的女人,很是有幾分任性,做事隨心所欲,同情心、悲憫心這樣的東西,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她要是想動手禍害人,只要一開始,就不會考慮對方是不是冤枉,值不值得,有沒有必要之類的問題。
“小娘子?”
“沒什么,回去吧,別讓叔父和哥哥久等。”顧婉冷漠地扭過頭,不再看車外。
接下來的兩天,都沒有再遇見黃杰黃少爺的攔阻,不過,有兩次顧婉陪叔父的時候,見到嬸嬸,發現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臉色也難看,還聽蘆花院的幾個丫頭閑聊時說,王氏和小王氏是吵了起來,聲音很大,甚至連外面巡夜的婆子都聽見了,小王氏離開的時候,臉都青了一塊,也不知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