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帶著孩子,一直在莊子上住了下來。
沐延昭到是經常兩頭跑,莊子上住幾天,回京住幾天,柳氏曾為此寫了花箋,笑言要顧王妃小心沐七王爺動花花腸子!
“萬一等你一回京,王府多出三五條美人,到時候,可別找嫂子哭訴,嫂子便是想幫你,也管不到他們爺們兒的事兒。”
顧婉泡在溫泉里,看過皇后娘娘的‘忠告”在腦子里想象王府多出三五條美人的情形――唔,貌似以前真多出過好幾回美女,有一次齊東侯李元茂,李希,還送給沐七,十二個胡姬,生得都是金發碧眼,皮膚雪白,更是能歌善舞,胡旋舞之絕妙,連沐延昭都說,堪堪能比得上當年樂安侯水波家養的美嬌娃!
這絕對是溢美之詞,當年樂安侯水波家中嬌美舞女,都是大庸最出色的,每一個放在倚翠樓,都能做五年以上的當家花魁。
倚翠樓的花魁每年一選,能連任三年以上的,無不是天香國色!
顧婉抿著嘴角想,貌似其中八個嫁給了沐七的門客,另外四個,被自己網羅到大庸的商鋪里去當女掌柜,還讓鋪子的收益一年增長了三成。
“美女也是重要資源……”顧婉咕噥了句,翻了個身,往腦袋上擱了一塊兒濕漉漉的帕子,舒舒服服地繼續泡。
當年她新婚的時候也醋過,后來也想過要是沐七想要納妾,自己該怎么做……可這么多年都過去了,兩個人都有了三個娃,總不能連這般基本的信任,都不給那個人。
在莊子上住了一陣子,沐延旭還派了個小公公給她送了一車冰來。
“萬歲爺擔心小世子怕熱,特地讓奴才取了上好的冰給王妃用。”
這小公公是張宏的干兒子,沒有名兒,年長的公公們都叫他小雨,年輕一點兒地尊稱一句小雨公公,張宏年前認的,才十一二歲,生得唇紅齒白,精明伶俐,完全沒有宮里小太監們特有的那種自卑,也不貪財,行為舉止落落大方。
顧婉瞧著他,也覺得喜歡,怪不得張宏這么個深諳明哲保身之道,低調得做到了總管太監,還是一不注意就會被人忽略掉的人,竟然會想到收他當干兒子。
“你義父可還好?”
“義父身體康健,還能伺候得動萬歲爺。”
顧婉點頭笑了笑,本來,前年,沐延旭就準備讓張宏出宮養老去,還特意給他在大庸最好的地段買了一個宅院,不大,就是三進的,但極為精致,地段也極好,周圍都是高門大族,治安狀況絕佳,沐延旭是個念舊的,本來還想幫張宏找一找他的親人,要是有小輩,可以過繼一個到他膝下,也讓他晚年不至于凄涼。
可張宏出去住了兩日,各種不自在,回宮來看主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沐延旭哭笑不得,看他著實可憐,根本就是個不會享清福的人,只好笑罵了句,又讓他繼續回來當差。
至于張宏的家人,根本不可能找的到。那些年戰亂頻頻,他在宮里好歹躲了過去,沒死于戰火,可親人們就不用想了,一家子死的干干凈凈,張宏也早就死心,本來想著將來老得干不了活兒,就到主子給的宅院里住,將來死了,隨便找個地兒一埋,也就罷了。
沒曾想,居然有緣碰上了小雨。
小雨剛剛進宮,懵懵懂懂,人又老實聽話乖巧,他生得漂亮,沐家皇宮里的差事比較簡單,連這些宮人,雖有爭權奪利的時候,卻比前朝要清凈一些,也沒人欺負他,還因為他年紀小,總不肯分給他太繁重的活兒,于是,這小子就經常喜歡溜到永安宮附近,聽里面傳出來的朗朗讀書聲。
永安宮是沐延旭和柳氏開辟出來,讓龍子鳳孫和宗室子弟們讀書的地方。
張宏便是在那里碰見了小雨,見他只是聽一遍,就能記住七七八八,心里喜歡他的機靈,相處了一陣子,又覺得這孩子淳樸老實的可愛,于是收了當干兒子。
說起來,張宏也是感慨,這么聰明的孩子要是不進宮,在宮外說不定能考科舉,當大官兒,真是可惜了,如今沐延旭雖然廢除了前朝宮內的宮人不許讀書識字的規矩,還鼓勵他們認字明理,可身為太監,就是學富五車,也沒什么大用處!
顧婉仔細打量了下小雨這孩子,總覺得有點兒面善,不過天底下長的像的人多得是,一個小太監,她也沒太在意,只讓寶笙送了個繡工精細的荷包,還送了他一把金瓜子。
小雨公公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接下,便告辭而去。
那一車冰,顧婉讓寶笙帶著給周圍各家各戶送一些,也算是做人情。她不缺冰,夏日,她鋪子里都開始售冰做生意,不過,沐延旭能惦記著自家兒子,她還是高興的。
莊子上的生活安逸平穩,時不時地邀請三五好友,賞花作詩,聊聊八卦,逗逗兒子,一點兒都不覺得寂寞,似乎只一眨眼的工夫,幾個月的時光就溜了過去。
一直在莊子上住到冬天,住到沐延昭坐不住,強行把顧婉和孩子打包回王府,顧婉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轉眼便入了冬。
永輝八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更早些,雪落的也早,這日,臘梅開了一院子,粉嫩的梅瓣隨風飛舞,沐七一大早就進了宮,顧婉畫了幾筆畫,又翻出家里存的毛料來帶著手底下的小丫頭們做了幾雙新的棉鞋皮靴。
中午沐延昭回到家,臉色卻有些怪異,目光也帶著一點兒為難。
他一進門,先掃了掃肩膀上的雪花,就一把抱起在榻上躺著歇晌兒的留哥兒,愣愣地發呆。
顧婉嚇了一跳,驚道:“怎么了?”
沐延昭嘆了口氣,把睡得迷迷糊糊,揉著眼睛沖自己咧嘴的兒子擱在膝蓋上,摸了摸他紅撲撲,軟乎乎的臉蛋,又拉著媳婦坐好,想了好半天,才皺眉道:“……大哥今天和我商量,說他恐怕難有子嗣,想讓我把留哥兒過繼給他。”
顧婉手一抖,針戳到手指,一長串血珠子冒出來,沐七連忙抓住,送到自己口中含了含,連聲道:“還沒定呢,大哥也只是想想,你要是不愿意,想來大哥不會強求。”
沐延昭心里也不是滋味,自己的兒子,哪里就真愿意過繼給別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個兒嫡親的大哥,可一想到,兒子從此以后便再也不能叫自己一聲爹,叫婉兒一聲娘,在外人面前,他們還得謹守禮儀,不能壞了規矩,沐七便心如刀割。
大哥恐怕也能想到自己的為難之處,開口時頗為遲疑。
但那是他的大哥,沐七苦笑,那是把他當兒子一般養大的大哥,沐家的嫡長子,又是當今圣上,皇帝膝下空虛,若是無子,無論如何都要過繼孩子,與大哥血緣最近的,只有自己的幾個兒子,不把留哥兒給他,難道還真要逼得大哥從宗室子弟中挑選個不知根底的,最后翻起大風浪,讓整個朝廷都跟著不安寧?
顧婉一個勁兒地搖頭:“大哥才多大,六十還不大到,怎么就確定一定沒有孩子?前陣子不才納了幾個美人,說不得馬上就有喜訊。”
她一向為了嫂子著想,并不喜歡沐延旭一個又一個地往宮里納美人,可這一刻,為了自己的兒子,她卻真真希望宮里馬上就有好消息傳出來!要是暫時沒有,多入幾個美人也好!
顧婉心里一酸,大概只要是人,自私就是本性!就算明知道留哥兒過繼給沐延旭,很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的皇帝,可她還是不愿意!
當皇帝又有什么好?她只愿意兒子一生平安喜樂罷了!
只是,有時候并非所有事都能如自己的心意,若是沐延旭真的無子,她難道還能阻止留哥兒的過繼?不說別的,若是別人當了皇帝的嗣子,最后繼承皇位,那留哥兒這個曾經最有機會的王爺世子,怕是會很礙眼,對方恐怕會處之而后快!
天底下能真正不把皇位放在心上的人,畢竟少之又少。
顧婉明白,沐延旭想過繼留哥兒,除了喜歡留哥兒,覺得留哥兒與他的血脈最接近之外,也未嘗不是一種保護,若是皇帝沒有子嗣,那無論是誰成為皇帝的嗣子,都沒有留哥兒更名正言順,他活著的時候,或許還能保護留哥兒,但他一旦去了,那必然會出現無數的麻煩!
抬起頭,顧婉看見沐七臉上的愁苦和憂慮,閉了閉眼,勉強笑了笑:“我是剛聽見這消息,一時迷了心……你也別著急,不說這事兒還沒定,就是定了,留哥兒也還是咱們的兒子。”
沐延昭嘆氣,摟住妻子,順了順她的后背。
這事兒還沒有最終確定,決不能傳揚出去,顧婉就和根本沒聽到這個消息一般,與往常一樣過日子,只是不自覺地,對留哥兒更好了些,前陣子因為雙胞胎的降生,她滿腔心思都放在兩個小兒子身上,雖說不至于疏忽了留哥兒,到底和只有留哥兒一個的時候不大一樣。
但現在,顧婉卻忍不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兒子的身上,以往不想讓留哥兒吃的東西,只要他開口,她就忍不住做來喂他,到把留哥兒又養得白白胖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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