艴顧婉為了留哥兒而心下不寧了一陣子,后柳氏似是看出笑著給了她一個保證——無論如何,留哥兒成年之前,總不會讓他離開父母。
顧婉也就把心底深處那一點兒不安拋下,開始準備起雙胞胎的抓周來。
不同于當初留哥兒抓周時盛大,因為老幺始終看著略顯得孱弱,顧婉擔心抓周時太鬧騰,讓孩子跟著耗神,再者,沐延旭也怕福分太大,小孩子壓不住。
不過,即使簡單辦,該請的親近的人,還是要請,該有的禮儀,也不能缺少,總不好委屈了這一雙漂漂亮亮的雙胞胎寶寶。
只不邀請文武百官,不擺酒席罷了。
到了這一日,能來的都來了,連皇帝和皇后也輕車簡從,偷偷摸摸地溜出宮門。
各人都有禮物相送,比起上一次給留哥兒送禮時的鄭重其事,這一次大家似乎都帶了幾分開玩笑的意思,禮物也更貼心。
顧安然和方素兩口子送了一大堆刻著吉祥如意字樣的護身符還有佛像,觀音像之類。
據說當年顧{就是帶著從萬佛寺求的護身符,才這么多年無病無災地長大,雙胞胎出生時那般艱難,老幺又身體弱,方素求了護身符,就是希望他能得到諸神庇佑,平平安安。
劉送了一套自己繪制的大庸及附近州郡的地圖,上面他親自寫了風土人情,準備給孩子啟蒙時用他這些年賦閑在家,想起自己一輩子天南海北地闖蕩,就琢磨著寫一本游記。而在他寫的游記中附著地圖,還是顧婉的主意。
因為是些給自己,頗為用心,地圖上除了記錄了不少當地的奇人異事之外,還寫了他自己的很多妙-趣橫生的觀點和小故事,顧婉也插了一手,既給他提供了很多詳實的資料還幫著動手繪制。
如今地圖總算完工了,送給雙胞胎的這一幅,就是其中之最。
顧婉失笑:“這里面有一半可是我畫的,舅舅,你也太敷衍了,最起碼得連同游記和完整版的地圖都送來才是。”
劉撫須而笑:“以后一年送一幅,最起碼能送到咱們這兩個小家伙長大成年!”
顧婉狂暈,瞠目結舌:“連生日禮物都省去,我的好舅舅,你至于這么節儉?”
其實顧婉的隨身商店里的地圖,可比劉繪制的要詳實精致,但論起珍貴,遠不能和劉自己繪的相比,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地圖,而是能稱為藝術品的東西了,不說別的,只劉這一手端端正正的行楷,放在外面,就價值千金!
這些都是玩笑話劉自然不會只送一幅地圖,還加了一盒子寶石,紅的綠的,藍的,黑的,五顏六色,都打磨得非常光潤,絲毫不刺手。顯然是給兩個小娃娃娃的東西。
結果,兩個小嬰兒不感興趣,留哥兒到是抓了一把在手里拋來扔去的看著挺喜歡。
至于帝后,一起送了雙胞胎一模一樣的衣帽咳咳,還許給兩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嬰兒兩個郡王的爵位食邑三百。從此以后,兩個小家伙就有俸祿了。
顧婉滿頭黑線——留哥兒還沒爵位!
陳文柔沒和劉一起送,單獨送給雙胞胎兩把一模一樣的扇子,扇墜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扇子也是顧婉親自設計給自家師父玩的東西——這兩口子都喜歡借花獻佛!
顧婉望著扇子,自己拿起來揣懷里了,劉送的東西過幾年,雙胞胎好歹能用上,至于這扇子,至少得再過上十多年,才能派上用場,還不如便宜自己這個孩子媽。
留哥兒也送了禮,是自己最喜歡的一整套成語連環畫。
顧婉瞧他一副很心疼,很不舍得,卻毫不猶豫地拿出來送給弟弟用的樣子,決定過幾天抽空再畫一套更精細的補償他。
到了抓周的時候,顧婉早早讓人往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也沒按照規矩,所有人亂七八糟地往上面扔東西,顧婉掃了一眼,見都是什么筆墨紙硯,書本,算盤,玉,印章,金錁子,還有一堆不知道沐延昭從哪里翻出來的小刀小劍,到沒有什么太離譜的東西。
東西都擺放好,顧婉才進屋去領著兩個小壽星隆重登場。
雖說老幺這一年養的不錯,也長了些肉,可到底與他哥哥的身量不大一樣,不過,粉嫩的小臉兒,卻是很相似,同樣挺拔的鼻梁,同樣黑亮的眼睛,同樣笑起來可愛到極點的小酒窩,兩個人都穿著大紅的滾銀邊的袍子,脖子上戴著很精巧,細如發絲的銀項圈,上面羊脂白玉的長命鎖也很小巧可愛,分量非常的輕。
兩個小家伙手拉著手進門,走路走得穩穩當當,可能因為人多,下意識地便挺起腰板,學著他們父親的樣子,昂首挺胸,這樣的動作,沐延昭做出來是氣質不凡,可放在兩個一歲大的娃娃身上,就顯得煞是可愛了。
劉瞅著兩個娃娃圓乎乎的臉蛋,閃亮的大眼睛,一顆心都軟和下來,恨不得仲手掐上一把,可人家親爹親娘在一邊虎視眈眈,他也只好咳嗽一聲作為掩飾。
顧婉給兩個娃娃整理了一下衣服,笑著指了指地上的東西,“去吧,揀喜歡的拿。”
兩個寶寶搖搖晃地走到毯子中間,難得這么多東西,他們居然都沒看的眼花繚亂,周圍來的人都是平日里見慣了的,也沒有什么緊張情緒。
稍微大一點兒的娃娃也許是因為在娘親肚子里吸收的營養足夠,走路走得很穩當,小大人似的,臉上雖然掛著笑意,眼睛里的光芒,卻總讓人覺得十分穩重,小一點兒的,卻走不太穩,偏偏還活潑好動,不喜歡人抱,走路是連走帶跑帶跳,頗為幾分還沒學會走,就先要跑的架勢,拉著哥哥的手,急匆匆就往前沖,結果磕磕絆絆,一路奔到到毯子上面,卻一個趔趄,拉得他哥哥的身子也跟著一歪。
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屏息凝神。
幸好沒有栽倒,又歪歪扭扭地站穩了身子,大一點兒的娃娃四下張望了下,直接就奔著一塊兒很精美的硯臺走了過去。
顧婉挑眉——這小子有眼光,那硯臺是沐七從他哥的皇宮里搜刮的,絕對的精品。
可他弟弟顯然和他不是一個心思,扭頭沖著一個五顏六色的小算盤奔去,他哥哥無奈,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顧婉捂額,仲手掐沐延昭的腰身,“這小子像你!”
“咳咳。”沐七低聲咳嗽了一聲,臉上卻頗為自得,他當年抓周,抓的是算籌,那時候還沒有算盤,要是有算盤了,說不得他也會抓一個漂亮的算盤!
很明顯,用寶石充當珠子做出來的金算盤,比算籌要名貴的多!
果然,小娃娃一把抓住小算盤抓起來,周圍的人頓時笑了,沐延旭和柳氏笑得最厲害,顯然是知道沐七抓周時的情形——當年沐七抓周,還是他們兩口子給操辦的。
“這兆頭也不差,會盤算,會持家……咱們小七這不挺好的,子肖父,很吉利。”沐延旭一邊兒笑一邊兒道,他話音未落,那小娃娃就一轉手,把手里的算盤啪一聲,扔到了他哥哥的懷里,他哥兒手忙腳亂地抱住,小臉上居然很形象地露出個頗為無奈的表情。
眾人靜了靜,隨之哄堂大笑!
就在眾人的笑聲里,小娃娃一路走,一路抓,抓了一連串金錁子,掛在他哥的脖子上,又抓了一對銀光閃閃的小刀小劍,掛在他哥的腰上,抓了書本,塞在他哥的袍子里面…···
“行了,行了,再抓下去你哥都走不動路了。”
眾人笑得都差點兒喘不過氣兒來,顧婉更是哭笑不得,連忙板著臉吆喝,喊了好幾聲,小娃娃才意猶未盡地停下手,一轉身,摟住他哥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劉搖頭:“這孩子精明,將來他哥辛辛苦苦,讀書習武管家,他就抓住他哥,一輩子衣食無憂,快快活活,看來是沒多大的問題。”
顧婉上前,領著倆兒子交給乳娘抱走,沐延旭和柳氏不好多呆,略坐了坐就回了宮,一群人才聚在一起慢慢說話。
沒擺酒席,大家只喝茶,但一家人齊聚,歡聲笑語,也很快活。
晚上,這群人吃完點心,喝完茶,大包小包地帶走一堆瓜果,王府一下子安靜下來,顧婉才松了口氣,打算安排晚飯,家里卻來了客人。
那個顧婉以為,一生一世,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我本不該來的,可除了你,我真想不出還想要看看誰。”
當年的風流公子樂安侯水波,還是一副很優雅,很貴氣的貴公子模樣,還是坐在那般奢華的馬車上,用著最好的駿馬,只是臉上的神色平和了許多,鬢角也白了,很有一股溫潤如玉的氣質在。
顧婉眨了眨眼,想起當初水波發誓,不死不入大庸,心下忽然酸楚,低下頭,把空間留給久別重逢的朋友。
沐延昭灑然一笑,張開手臂與他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