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立峰在桑塔納消失在下山公路的轉角處之后,就立即戴上白手套,換上回力軟底球鞋,又檢查了一下自己隨身小包里的小勾子小鉗子之類的工具,確認沒有什么遺漏后,就拎著一件厚棉襖,貓著腰從草叢中滑下,向別墅的后圍墻摸去。
幾分鐘后,他就來到了別墅的圍墻下。
別墅的圍墻有三米半高,還在墻頭鑲嵌了許多碎玻璃,以防有人翻墻而出。
梅立峰用耳朵貼著圍墻聽了一下里面的動靜,又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之后,就把厚棉襖往墻頭上一扔,正好覆蓋在墻頭的碎玻璃上。然后梅立峰往后退了四五步,一個簡單的加速助跑,就沖到圍墻前。他借著加速度往上一竄,雙腳在圍墻上交替登了兩下,雙手便已經搭在墻頭的厚棉襖上。接著他雙手一用力,小腹一吸氣,身子已經輕盈的越過圍墻,在往下跳的時候,梅立峰回手一拉,就把厚棉襖從墻頭扯了下來。
落地之后,梅立峰輕盈的一個前滾翻,就已經縮在一叢濃郁的冬青樹后。他又往左右打量了一下,看看沒有什么動靜,就把厚棉襖往冬青樹從里一塞,貓著腰直奔院子中小樓而去……
包飛揚雖然沒有駕照,但是他在上一世已經開了十多年車的老司機了。鳳凰山這種略顯平緩的曲折山路對他的嫻熟駕駛技術構不成什么考驗。僅僅用了二十分鐘,他就把車開出了鳳凰山,駛入了通向市中心的寬闊道路。
“到什么醫院去?”包飛揚一邊把握著方向盤,一邊問王詩瑤道。
“什么醫院最近?”王詩瑤說完就有點后悔,孟老板可是粵東人,他怎么會了解中天市的醫院分布情況呢?
“到中天市第五人民醫院吧。”包飛揚說道,“就在黃河路上,從這里過去最方便。最重要的是,第五醫院緊挨著中江省防疫站,如果醫院里沒有儲存抗蛇毒血清,可以迅速到省防疫站求救。”
“那好,那好,就到第五人民醫院去!”王詩瑤不由得喜出望外,孟老板不僅懂得怎么處理毒蛇咬傷,而且還是個中天通,對中天市的醫療系統也這么了解。這個危急的時候能夠遇到孟老板,表姐真是福大命大。
九二年的中天市機動車保有數量還比較少,加之又是早上,道路非常通暢,非常有利于包飛揚嫻熟駕駛技術的發揮,從鳳凰山出來后,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鐘,就趕到了第五人民醫院。
到了醫院急診科之后,醫生聽到有病人被毒蛇咬傷,也不敢怠慢,立即組織人手對莫紅雪進行檢查。
醫生聽了王詩瑤描述的毒蛇的外觀形狀,檢查了莫紅雪大腿處毒蛇咬傷的傷口,比量了兩個齒痕之間的距離,最后又翻看了莫紅雪的眼瞼觀察了一下瞳孔的情況,最后判斷,莫紅雪是被鳳凰山特有的鐵頭蝮咬傷的。
“病人的情況比較嚴重,需要立即輸入抗鐵頭蝮蛇毒血清進行治療。”醫生說道,“也幸虧你懂得毒蛇咬傷的自救知識,在現場急救比較科學,送來醫院也比較及時。不然的話,縱使病人的命能夠保住,大腿恐怕也要截肢!”
“啊!”王詩瑤嚇了一跳,果然是和孟老板說的一模一樣,“大夫,那現在呢?”
“現在情況就比較樂觀了。只需要輸入抗鐵頭蝮蛇毒血清中和病人體內殘存的蛇毒,之后病人只要靜養一段時間,就能夠完全康復,不會留下任何后遺癥。”
“啊!那太好了!大夫,謝謝你!謝謝你!孟老板,謝……”王詩瑤謝過醫生,轉頭準備感謝見義勇為的孟老板,卻發現孟老板不知道怎么時候不見了。
陪著王詩瑤把莫紅雪送到急救室之后,包飛揚就悄悄地退出去。既然到了醫院,莫紅雪是不會再有什么生命危險了。
包飛揚回到停車場,打開桑塔納車,鉆進去翻找起來。這輛車既然是莫紅雪的私駕,里面說不定會有一些她和路忠誠的東西。
果然,包飛揚在儀表盤下的儲物箱里,找到了一疊照片,照片上肥頭大耳的路忠誠擁抱著青春靚麗的莫紅雪,擺著各種造型。從場景上來看,應該是在山陽市剛剛開發不久的云臺山風景區照的。這時候云臺山還沒有什么名氣,中天市幾乎沒人知道有這么一個風景區,所以不虞擔心被人撞破,也許這才路忠誠敢于如此肆無忌憚地擺出各種惡心造型的原因吧?
包飛揚順手把這些照片塞進了迷彩服的內兜。又在車廂內翻找了一下,見找不到其他有價值的發現,就把車鑰匙扔在車座上,把車門鎖上,離開了停車場。
出了停車場之后,包飛揚覺得肚子咕咕直叫。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在山上枯守了一夜,什么東西都沒有吃。于是找了一家干凈的早餐店,要了一碗羊肉白湯外加兩個燒餅,坐在僻靜的角落里,一邊喝著熱氣騰騰的羊肉白湯,一邊等著梅立峰的消息。他帶著王詩瑤和莫紅雪下山后,山上的別墅就是一座空城,梅立峰又足夠的時間去從容尋找證據——如果那棟別墅真的有路忠誠貪污受賄的證據的話。
一大碗羊湯將將喝完,包飛揚腰間那部昨天下午新買的那部摩托羅拉漢字傳呼機震動了起來。
來了!果然是來了!
縱使包飛揚心性修煉的再好,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激動。他伸手取下傳呼機,輕輕一按按鈕,一行漢字就出現在傳呼機的液晶顯示屏上:貨已取到。我在一號冷庫等你。
“老板,收錢!”包飛揚掏出五元錢鈔票,沖老板揚了揚,壓在湯碗之下,起身就往外走。
到了外面,正好看到一輛黃色的面的車開了過來,他伸手攔下,跳上車,對司機說道:“孫家胡同,老地方咖啡廳!”
按照事先約定的暗語一號冷庫,指的就是中天工大附近的老地方咖啡廳,因為咖啡廳有冷飲出售,所以以冷庫代之。
老地方咖啡廳早上賣的也不是咖啡,而是早點。因為顧客主要是學生,咖啡廳為了創收,早上十點之前把場地租賃出去賣早點,十點之后,才正式售賣咖啡西餐,這種不倫不類的組合對學生來說反而是感覺到非常方便,故而生意還不錯。
包飛揚趕到老地方咖啡廳,梅立峰正坐在二樓的一個角落等他。相比起一樓的人山人海,二樓就顯得安靜多了,幾乎沒有什么人。
“揚揚,你看看,這是啥?”梅立峰戴著白手套,拿出一個黑色的高檔筆記本,沖包飛揚晃了晃。、
包飛揚伸手剛要去拿,梅立峰卻擺了擺手,從兜里拿出一副白手套,遞給包飛揚,示意他戴上。包飛揚旋即醒悟,梅立峰這時怕弄亂了筆記本上的指紋啊。
包飛揚戴上手套,接過筆記本,慢慢地打開,只見筆記本的頁面上面每一行都寫著一個人名,后面還寫著一串數字,數字后面則標注著日期。
包飛揚往后翻了翻,發現這個筆記本大約有將近二十頁都是如此,每一行寫著人名,后面跟著數字,數字后標注有日期。
“這個人名,應該是送禮的人,后面跟的數字,則是金額,在后面,肯定是送禮的日期。”梅立峰在一旁為包飛揚介紹道,“這些送禮的人中,有幾個我認識,第二頁那個叫王風華的人,就有我們西郊區分局的副局長。真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是路忠誠的人!”
憑著直覺,包飛揚判斷梅立峰分析的完全正確。可是單單拿這個筆記本作為證據,似乎還單薄了一點。
梅立峰知道包飛揚在想什么,他嘿嘿一笑,從包里又拿出厚厚的一疊東西。
“揚揚,你看看,這是什么?”
“存折?怎么會這么多?”包飛揚喜出望外。
“這些存折和那個筆記本一樣,都是在別墅主臥室床下的暗格里找到的。”梅立峰說道,“路忠誠簡直是太大膽了,這些存折都是用他兒子路衛國的名字開戶的。你核對一下存折上的存款日期和存款金額,在比對一下筆記本上送禮人送禮的日期和存款金額,百分之七十以上都能找到關聯關系!”
包飛揚沒有想到梅立峰竟然這些細心,趁等他的功夫,竟然把這些事情都做好了。
“諾,你看,這一筆三萬八千元的禮金是去年五月六日收到的,你再看這個存折,五月七日,就在銀行存入了一筆三萬八千元的存款。”梅立峰用手指給包飛揚看。
包飛揚對比一下,果然是如此!
“你計算過了嗎?金額一共是多少?”包飛揚一邊翻看著存折,一邊問道。
“一共是三十三本存折,我大致計算一下,總金額應該有八百七十多萬。”梅立峰說道。
八百七十多萬?
他奶奶的!這個路忠誠還真敢受賄。以一九九二年中江省的經濟發展水平來說,這受賄八百七十多萬,絕對是驚天第一大案。這樣的受賄金額,即使放在全國范圍來說,即使不排在同時期前三,也至少穩居前五之列吧?
路忠誠你這個老王八,小爺我手中掌握了這如山鐵證,你就伸長脖子等死吧!
就在這時,聽到樓梯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包飛揚連忙把筆記本和那一疊存折塞進了包里藏好。抬頭望樓頭口看去,只見蔣亞芳步履匆匆地走了上來,她目光巡視了一下,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包飛揚和梅立峰,就一路小跑地向這邊跑來。
“梅隊,飛揚,不好了,李局和方隊都被抓走了!”
氣還都來得及喘勻,蔣亞芳就說出一個糟糕透頂的壞消息。
李逸風和方學文被抓了?
一時間包飛揚感覺到好像五雷轟頂一般。眼見著拿到了路忠誠受賄的證據,就要全面大翻盤的時候,李逸風和方學文竟然被抓走了。難道說這還是要跟自己上一世一樣,在報仇的最后關頭,被路家父子無情地打壓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