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本來都困的要睡著了,一聽這話又興頭起來,爬起身坐在榻上,就和寧纖碧開始商量帶多少人,得多少車馬,要不要帶多幾件衣服,再在那里住幾天。直說到近三更,兩人才想起這是明年的事情了,離現在還有好幾個月呢,這才把興頭給熄了,躺在床上乖乖睡覺。
又過兩日,就是大長公主的壽辰,這些日子親王府的婢仆們日夜忙碌不停,到了壽辰正日這天,整個親王府都張燈結彩,上上下下一片喜氣洋洋。
到早朝后,沈茂今日也是特地放了假,匆匆趕回來換衣服,還不等換完,就聽管家在門外稟報道:“老爺,幾位侯爺都過來了,王爺讓您快往前廳去,說是怕各位大人們也要到了。”
沈茂答應著,薛夫人便感嘆道:“這真是怎么說?過去抄家的時候,可沒見他們這樣熱情。老爺對他們也別太客氣了,哼!”話音落,卻聽沈茂笑道:“別這樣說,趨吉避兇人之本性,那個時候沒人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何苦如今還算后賬?”
薛夫人冷哼道:“怎么沒有落井下石的?那明王爺,那李德祿?可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要不是媳婦剛強,又有齊王爺不遺余力的幫忙,我們這些孤兒寡母不知被人家欺負成什么樣子呢。”
沈茂笑道:“你既如此說,我且問你一句,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如今又在何處?”
果然一句話就讓薛夫人愣住了,好半晌,才敬畏看著自家老爺,小聲結巴道:“莫……莫非那些人,都……都是被老爺給……給……”
不等說完,便聽沈茂哭笑不得道:“你胡思亂想什么?我豈是那樣得勢就報復橫行的人?不過是想著來咱們家落井下石的,必然都是明王爺的心腹勢力,如今明王一派煙消云散,那些心腹勢力哪里還能落得了好?你就胡思亂想。”
薛夫人這才松了口氣,笑道:“是,我沒有見識,誰叫我是婦人呢?頭發長見識短,老爺快去吧。”一面說,早幫沈茂換好了衣服,果然就聽管家又在外面道:“老爺,寧侯爺和戶部江大人薛大人欒大人以及其他幾位大人都到了。”
沈茂這里忙忙的出去迎客,薛夫人便去了大長公主房里,一家子早上都在老太太面前磕了頭,如今不過是過去待客,果然,那些公侯門第的女眷們也都一重重上門來了。
親王府內頓時熱鬧起來,后院一片歡聲笑語,而沈蔚和沈茂眼看著夠級別讓他們迎接的勛貴官員都已經到了,剩下的人就只讓沈千城沈千越和兩個管家在門前迎候,他們則在大廳里和幾十個勛貴官員說笑。
正說得熱鬧,忽然就見沈千城從外面跑進來,那姿勢真是叫人怎么說好?說連滾帶爬都是抬舉了。不過十幾級臺階,就絆了三個跟頭,接著彎腰一溜煙兒奔進來,只把廳中眾人都驚得呆了。
沈蔚臉色這個難看就別提了。從宗人府回來后,原本見這兩個不成器的紈绔子成熟了許多,他還老懷甚慰,對兩人比從前和藹慈祥了許多。誰知這才幾天功夫?就原形畢露了。當著這么多賓客的面兒,就是天塌下來,你做也要做出個沉穩樣子來吧?
一面想,便忍不住開口訓斥道:“混賬東西,這么慌慌張張的做什么?怕人不笑話嗎?”
沈千城看見他爹撂下了臉,便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道:“不……不是啊爹,是……是……太……太……”
“太什么?”沈蔚更不悅了:“就算有什么事情太出人意料,你也不用這個樣子吧?”
“不是啊爹,是太……太上皇……太上皇和……和皇太后他們兩位過來了,爹爹和二叔快……快去迎接吧……”
沈千城不等說完,大廳里立刻就炸了鍋:太上皇啊,自從皇帝登基后,這些臣子們可就沒再見到。以至于有那心里陰暗的都在懷疑太上皇是不是真被太子逼宮給軟禁了?誰知此時卻聽見他老人家出現在這里,還和皇太后一起,怎不讓眾官員大驚失色喜出望外?
這會兒再看,除了沈蔚沈茂和幾個素來穩重的官員還強作鎮靜外,其他官兒都爭先恐后的往外跑,也顧不上什么“你先請”“還是你先”之類的謙讓了,等到大家都跑了出去,沈千城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地上被擠掉的兩只鞋,不由吞了口唾沫,喃喃道:“我……我不穩重?大驚小怪?嘖嘖,爹啊,最起碼你兒子我腳上這鞋還穿的好好兒呢。”
自語聲未完,忽然就聽門前一聲斷喝傳來,他忙抬起頭,就見沈蔚不知為何又返身回來,看見他便怒叫道:“混賬東西,還不去后院稟報老祖宗和太太們?讓她們快準備好迎接太上皇皇太后大駕。”
“哦哦哦……對對對,兒子……兒子這就過去。”沈千城忙不迭點頭,聽沈蔚在那里罵了一句“這都想不到,真是蠢材。”他心里這個委屈啊,暗道爹啊,那么大陣仗,兒子做夢都沒想到過,能想著來你這里報信就不錯了,這還幸虧我跑得快,像是二弟,就被人給抓住了。
一面想著,就飛跑去后院,不一會兒工夫,后院也炸開了鍋。這也不消提了。
只說周銘和皇后兩人在大門口,正和沈千越邊聊天邊往里走,就見一眾勛貴官員烏壓壓迎了過來,那架勢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群蝗蟲。周銘便扭頭對身上已經被汗濕透了的沈千越道:“朕就說怎么少了一個,原來卻是溜得快,跑去通風報信了。看看,到底鬧出這么大陣仗來。”
說完見沈千越面色蒼白,他便哭笑不得道:“你這是怎么了?論理朕還是你姑父呢,你就不能像你弟弟那樣?見著朕跟見姑父沒什么兩樣,若是急眼了,敢跳著腳和朕吼。你怎么這樣沒出息?當日拿犁頭和六皇子對峙的那點兒膽色呢?”
“撲通”一聲,沈千越當即就嚇得跪了,連連道:“臣萬死,那……那都是臣不懂事兒……”不等說完,便見皇太后過來親自扶起他,又對太上皇道:“說什么不好說這個?城兒和越兒若是有千山的膽子,這會兒不也早上戰場了?”
周銘嘆了口氣,搖頭道:“沒趣兒,當真沒趣的緊,若是千山那個小子在這里,斷斷不會這般沒用。”話音落,見眾人都迎了過來跪下行禮,他便揮揮手道:“都起來都起來,朕今日是來給姑姑賀壽的,特意沒帶儀仗,便是不想擺太上皇的架子,你們都給朕起來。”
眾人這才起來,周銘就對頭前的沈蔚道:“不許派人去后院通風報信,朕要給姑姑一個驚喜。”
沈蔚擦了擦頭上冷汗,苦笑道:“太上皇說晚了一步,臣……臣已經讓犬子去后院報信了。”
周銘立刻就急了,咬牙跺腳道:“你們怎么能這樣兒?朕還從未在姑姑面前花心思盡過孝呢,偏偏今兒想出這一招,你們還不肯成全。”那架勢那口氣,哪里還是過去坐在龍椅上君臨天下的威嚴皇帝?
一眾大臣都看傻了,獨有沈茂咳了一聲,步出來作揖道:“太上皇別惱,那個……家母年紀大了,受不得這種驚喜,太上皇和皇太后今日能過來,她老人家定然已是高興之極。說起來,從皇太后進宮,還……還沒有回過這里呢。”
一語未完,只覺嗓子哽咽,皇太后沈媛也禁不住鼻子一酸,落淚道:“可不是?沒想到如今竟然還能重回此處,給母親賀壽。哥哥,得這一回,妹妹這一生心里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沈蔚和沈茂也禁不住落淚了,剛要用袖子去擦拭,就聽太上皇安慰皇太后道:“好了,媛兒別哭,這往后不就好了嗎?你想什么時候過來就什么時候過來,就是思念姑姑,在這里住著都成,反正如今咱們兩個自由了,要去哪里去不得呢?你說是不是?”
一語未完,沈蔚和沈茂擦眼淚的動作都嚇得停住了:這太上皇和皇太后過來給大長公主賀壽,固然是無上榮耀,但偶爾這么一次也就罷了,這……這這這要是常來常往的……
哥倆想起那個景象,額頭上都冒汗了。不知怎的便想起當年那個在宮里活潑撒野的小皇子,彼此面面相覷了一眼,心想怎么回事?不是早就改了性子嗎?難道……難道這不做皇帝了,還會回到從前那樣無法無天的時候?哎喲可別嚇唬我們,老了,這禁不起嚇啊。
不但他們兩個發呆,其他大臣們也都呆了:聽聽太上皇說什么?長住?媽呀太上皇住的那是啥地方?皇宮啊,敢情太上皇都能把親王府當皇宮住了,這……這天大的恩寵,我的天,沈家到底還要怎樣?都說富貴無極富貴無極,他們怎么這每每到了極點,太上皇總能變著方兒的再加恩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