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怎么能如此出言不遜!”梅久在心里數落安久。
安久輕描淡寫的道,“瞧那派頭還以為是個能打耐摔的,誰知道她這么弱!再說敵人嘛,氣死一個少一個!”
梅久糾正道,“她是嬸祖母,不是敵人。”
安久懶得同她掰扯道理,“我最近手癢癢,非得弄死個人玩,你說吧,是你自己死還是讓那個嬸祖母死!”
“我……”梅久咬牙道,“要殺就殺我,不許害我親人!”
安久愣了一下,旋即感受到梅久極度的緊張,她也開始不舒服起來,于是惡狠狠的道,“不殺人也行,你必須把膽子練練,不然就先殺你再殺你全家!”
“你這個人怎么不講理。”梅久又怕又忍不住想反抗。
恰恰就是這種小小的掙扎,使得安久想撥著她玩,“怎么會?你不可以侮辱的品格,我想講理的時候也很講理的。”
梅久胸口憋了一股子氣,“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嘶,不過是說幾句話,不許動情緒!”安久渾身難受。她想到現在的情形,忍不住自嘲一笑,她就像沒事在自虐玩,還是精神流中比較高端的那種。
梅久眼眶發紅,悶聲不理她。
雯翠端著茶點進來,見梅久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臉色還有點微白,以為她在害怕,便安慰道,“娘子不用放在心上,二房除了二老夫人,其他都是講理的人,不會怪罪娘子。二老夫人心脈不好,全家上下都順著她的心意,她順心日子過慣了,如今竟是遭不得半點氣,壓根怨不得娘子。”
“雯翠,謝謝你。”梅久道。
雯翠笑笑,湊近她小聲道,“三夫人若是知道了,非但不會為難您,還得謝您呢!”
“三夫人不是二老夫人的媳婦?”梅久疑惑道。
“是啊,天底下哪家婆媳真是一條心?三夫人和二老夫人面和心不合。”雯翠伸手扶她起來,“娘子折騰了一天,吃點糕點墊墊。”
外面天色擦黑。
剎云居中,二老夫人額上敷著汗巾,正對著一個中年男人訴苦,“老三啊,娘是沒長著梅氏的骨頭,也沒流著梅氏的血,可娘嫁進梅氏四十年,說什么做什么不是為了梅氏!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片子,竟然說我是外人!”
中年男子道,“娘,您讓梅氏的主子給一個下人認錯,叫我們梅氏的臉往哪兒放?”
二老夫人蹭的從床上坐起來,指著他道,“你……白養你這個白眼狼,居然向著外人說話!”
“快別說了。”一旁的華裳婦人見氣氛差不多了,便阻止了丈夫繼續說話,她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下來握著二老夫人的手,“娘不過是關起門來教訓教訓無禮后輩,哪兒就扯到梅氏臉面了?”
“就是!”二老夫人的氣終于順了些。
三夫人道,“都是那個不更事的丫頭出的餿主意,一個丫頭,竟然妄想讓主子低頭,真是狼子野心,虧得娘明事理,沒有同意。我看吶這個丫頭也不能留了,趕緊處理掉,兒媳給您挑個更好的。”
二老夫人臉色一僵,心知自己又掉進坑里去了,當下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玉微居。
雯翠一邊收拾桌子一邊道,“三夫人的心眼子多,若不是二老夫人輩分擺在那里,壓了一頭,就是一百個擺在三夫人面前都不夠看。”
梅久沒想到里邊還有這么多彎彎道道,想不通就不再去想,“雯翠,我可以去和娘親一起睡嗎?”
雯翠還沒有回答,安久強烈反對,“不許去!”
“娘子暫時不要亂跑,不過可以請嫣娘子到玉微居來。”雯翠端著托盤出去。
安久繃緊聲音,“旁邊睡一個人的感覺多恐怖啊!”
“這有什么?”梅久不解道。
“旁邊睡著一個人,第二天早上就變成尸體,不恐怖嗎?”安久這話不是嚇唬梅久,她是通緝榜上賞金最高的狙擊手,被眾多高手追殺養成了她晚上睡覺地方不留活物的習慣。
梅久打了寒顫,帶著哭腔道,“我一個人睡。”
睡前梅嫣然來看梅久,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奇怪的是,屋子里沒有留燈,也沒有丫鬟值夜。梅久并不知道尋常大戶人家的規矩,所以也不以為怪,只是四周一片漆黑讓她很怕。
“安久,你睡了嗎?”梅久縮在被子里顫聲問。
她與安久共存,雖不能得到她的記憶亦不能感知她的情緒,但莫名的總有些親切感,相比于黑暗中未知的危險,安久不算最可怕了。
安久懶得理她。
“我現在好像突然能聽到很遠的聲音,我很害怕,心跳卻沒有以前那樣快,好像也不是特別害怕。”梅久自言自語。白天的時候她的注意力被分散,這種感覺還不是很明顯,在這夜深人靜注意力集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甚至能聽見野外的狼嚎聲。
安久暗嘆,原來梅久也獲得了她的能力,看來誰是最終的勝利者還說不定!至少以目前的形勢分析,梅久是占了優勢,她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不需要尋找什么方法去控制這具身體。
想到這里,安久心中一動,輕咳了兩聲,以平生最溫柔的聲音道,“我在。”
“能說說話嗎?我害怕。”梅久突然能聽到、感知到深夜之中那么多東西,原本安寧的夜晚突然變得恐怖起來。
“不怕我了?”安久問。
梅久不答話,怕,當然怕,但是眼下最怕的是聽到的一些似落葉輕擦、又似是人踮著腳走路的聲音。
“你沒有必要怕我,我是只是近段時間找個地方落腳,恰巧就找到了你。”安久搜腸刮肚的想著從前看過的一些鬼怪奇談,“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我落腳,你能承載我,說明我們有緣分,你這是在做好事,以后必會有福澤。”
福澤!笑死個人了,安久覺得扮演狼外婆真的很不錯。
安久知道的鬼怪故事很少,但她認為糊弄梅久這個智商足夠了。
果不其然,梅久很高興,“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
“好姑娘,你說的沒錯。”安久積極的給予肯定,她當然不是壞人,因為她是惡鬼。
“你先睡吧,有我在,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靠近。”安久聲音突然轉冷,“但我保護你可以,你也得保證不能將我的存在告訴任何人,否則……你懂的。”
“好。”梅久一口答應。
有了陪伴,梅久精神漸漸放松,很快陷入睡眠。
安久伺機控制身體下床活動。
她不會坐以待斃,如果非要一個人成就另外一個人,她絕不做那個犧牲品!哪怕兩個人能夠共存,她亦會想盡辦法殺死或驅逐梅久的靈魂——因為她永遠都是一個人,不需要多余的附屬。
不知道怎樣才能搶奪到身體,但她首先必須要讓自己與這具身體磨合。
安久能辨出這屋子周圍有不下于五個人,她不能弄出太大動作。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安久便在屋里先做俯臥撐、仰臥起坐之類的運動鍛煉身體。
一試之下才發現,這具身體真是爛透了!
安久趴在地上,這小細胳膊居然連一個俯臥撐都撐不起!她用意志力咬牙強撐才做了五個。
過猶不及,要循序漸進,安久沒有勉強。做完俯臥撐,她又做了二十個仰臥起坐。
之后,她便坐在床上練習手指操,這不僅有利于她控制肢體,也能夠鍛煉身體的靈活度。
折騰了大半宿,安久才戀戀不舍的合上眼。
清早。
梅久醒來,感覺全身都像灌了鉛一樣,甚至連眼皮都十分沉重!
“娘子,今日要去前院拜見阿郎和族老們。”雯翠敲門提醒。
“進來。”梅久想撐起身子居然都不能。
雯翠推門進屋,待到里間看見她臉色蒼白眼底烏黑,被嚇了一跳,“娘子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梅久聲音虛弱。
雯翠探了探脈,并沒有感覺到什么異狀,以為是自己的醫術不行,著急道,“這可怎么辦,見族老的事情耽誤不得呀!婢子去請醫者。”
話音未落便一陣風似的跑出去,可見真的很著急。
不出片刻,梅久隔著紗帳隱約看見雯翠領著一名長須老者進來。
老者在床前坐下,雯翠將梅久的手腕放到帳外,在手腕上覆了一塊薄如冰消的絲織物。
老者手指擱上來,探了須臾,“娘子身體康健,只是過于勞累,許是還未休息好,繼續用前日開的食補方子,不出五日便能恢復如初。”
“可是劉大夫,今日娘子要去見阿郎和族老,可有法子讓娘子能下床?”雯翠道。
劉大夫道,“不用藥也能下床,不過是累了點,十四娘堅持一下吧。”
“多謝劉大夫。”雯翠送劉大夫出門。
回來后,雯翠撥開床帳,“娘子,今日的事情分外重要!您堅持一下。”
“嗯。”梅久艱難的撐起身子。
雯翠扶著她坐到梳妝鏡前,開始日常的梳洗裝扮。
今日衣著是煙色,十分素凈,頭發也是只梳著一個簡單的發髻,上面不加任何裝飾物,“家中規矩,面見族老時不可華麗裝束。”
梅久微微笑道,“還是這樣自在。”
“嗯。”雯翠笑著在她臉色掃了淡淡的粉,掩住眼底的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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