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安久避開他的目光,“難得糊涂。(鳳舞文學網)”
此時細想想,忽然體會了這四個字所含的無奈,大約也只有活得清楚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夜幕降臨,水面上偶有往來的船只,點點燈火映在水中,恍若天際星輝。
安久見他半醉,問道,“事實如果就是你所猜想的那樣,你打算怎么辦?”
華容簡伏在壇上,“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卻又怕知道。”
“也許,你華宰輔與別的女人有了你,而真正的華容簡不幸夭折,他便把你領回來養了。”安久道,“隱瞞的事情,未必有多嚴重。”
華容簡抬頭,看著安久的側臉,她戴著人皮面具,眉目清淡,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留了一片陰影。
“你說的……也有可能。”華容簡舒了口氣,笑笑,“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陸丹之當初告訴他,是怕他活的糊里糊涂,作為朋友,難免為他的安全擔憂,倘若陸丹之沒有死,也許一輩子不會說出這件事。
華容簡想到陸丹之,嘆息道,“崔氏一門,竟是因為一個女人徹底斷了香火!”
“耶律凰吾?”安久問。
華容簡點頭,“若不是因為崔易塵認識耶律凰吾,她也不會知道崔氏,崔家也不會倒,崔易塵不會瘋,丹之也不會死……這個女人,真是好厲害的手段。”
安久道,“何止崔氏,梅氏和樓氏不也都是毀于旦夕?”
“契丹男人是豺狼,女人是蛇蝎。”華容簡道,“如此敵人,儒家學子遍地的大宋怎能敵得過?”
“看起來,你也不甘心做草包。”安久對他刮目相看。
華容簡瞪她。“本郎君從來都不是草包!”
“我用詞不當。”安久慎重的想了想,“是繡花枕頭?”
華容簡伸手去彈她,安久慣性的用手一擋。
他一手抱著酒壇,重心不穩,身子打晃,“快快,梅十四,拉住我!”
噗通!
安久眼睜睜的看著他落入水中,手里的酒壇還沒有丟。起初空壇子還在水上漂了兩息,灌滿水后很快便沒入水中。
華容簡撲騰著游到河岸邊。拽著河岸上的草飛身出水,帶起嘩啦啦一片如瓢潑大雨。
安久一手抓著酒壇,一手飛快從身后抽出油布傘撐開,回頭去看落在她身后不遠處的華容簡。
華容簡正一臉酷霸狂拽,卻瞧見水從嘭嘭嘭的打在雨傘上,安久淡然的目光透過流瀉的水簾,從他身體各處游移而過。
他低頭一看,綢衣沾了水全部貼在身上,身形畢露。甚至連胸口兩點和胯.下隆起都看的一清二楚。
衣料好也是有缺點的!
“大晴天你帶什么傘!”華容簡惱羞成怒。
“出門在外,總要預防萬一。”安久以前不帶傘,手里中的傘其實是一件武器,傘周鑲著利刃。傘骨也都是可抽卸的兵器,甚至按動傘柄的上的機關,還有毒針射出。
這是樓小舞冷暗器中的得意之作,原本是普通的油布傘。在安久的啟發下,樓小舞給改成了折疊傘,收起來的體積只有一尺長。樓小舞開心之余。便送給她做謝禮。
安久也挺喜歡,不方便帶伏龍弓的時候,這東西用來防身不錯。只是沒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她身上藏了很多兵刃,一旦衣服弄濕就很容易暴露,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會用這東西。
“與你聊了一天,心情更糟!”華容簡脫下外袍擰干。
安久收了傘,放到身后的背袋里。
華容簡注意力被傘吸引,“咦,你也有這種傘。”
“你見過?”安久奇怪,大宋應該只此一把吧!
“是啊,我家里收著二三十把。”華容簡一邊擰衣服一邊坐到她身旁的草地上,“最近京里開了一家鋪子,專門賣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這折傘賣的最多。”
都賣的如此火爆了,樓小舞作為這方面的專家,不應該不知道啊,“京里什么時候開始賣這種傘?”
“大約十幾天前吧。”華容簡笑著道,“那鋪子里還承接各種私活,主要是為科考學子量身定制作弊器物,譬如傘柄中藏題這種小制作,才二兩銀子。”
“鋪子的掌柜不會姓樓吧?”安久覺得樓小舞不像有這種頭腦的人。
“不。”華容簡道,“姓朱。”
朱翩躚?
這個名字在安久腦海中一閃而過。
華容簡見她似乎很感興趣,“是個很有趣的小寡婦。”
安久瞪眼,“你連小寡婦都不放過?”
盛長纓每次見到朱翩躚,那臉紅的都能滴出血,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對朱翩躚有意思。安久對盛長纓印象不錯,總覺得他那種刻板的人,能春心萌動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不等華容簡答話,安久諄諄勸道,“你不拘男女老少的禍害人,這個就留著給別害吧!”
“怪不得我一直禍害不上你。”華容簡哈哈笑道,“莫神醫說,這世上有四種人,男人、女人、太監、梅十四,果不其然。”
安久哼哼道,“他嘴里一貫吐不出象牙。”
“你這話頗有賊喊捉賊的嫌疑。”華容簡道。
“你看出來了。”安久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傻子的世界應該單純吧,你就是突然開了點竅才會有煩惱,繼續傻下去吧,不要試圖向高智商靠攏。”
她把酒壇塞進他懷里,轉身離開。
華容簡沒有追上去,看她走出十丈之外,揚聲道,“梅十四!你個混蛋!”
安久駐足回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太棒了!你沒聽出這是安慰,說明你還是個快樂的傻子,我為你感到高興!”
“嗤!誰說沒聽出來,但本郎君聽著不高興!”華容簡吼道。
“是嗎,那是你沒找對高興的方法。”安久拋下一句話,閃身消失在夜色里。
華容簡看著茫茫夜色,忽然笑了起來,仰頭灌了一氣酒。
華府的小廝聞聲跑過來,看他衣服落湯雞的樣子,連忙把手中的斗篷展開,“郎君落水了?”
“是啊,多清涼。”華容簡笑道。
小廝熱淚盈眶,“郎君好久沒這樣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