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坐著的人大約五十多歲,白面無須,董庫和水玲瓏進屋,也沒起身,依舊坐在那里品茶。
“百師叔,這就是我跟您提過的那人。”水玲瓏恭謹的說道。
“哦?”
那人這才轉過頭來,目光在董庫身上一掃而過,微笑著說道:“不知可有興趣陪老朽喝杯茶?”
“叨擾了。”
董庫沒有客套,走到那人對面坐下,接過遞來的茶杯,輕飲一口。
一股清香入口,董庫不由脫口贊道:“好茶!先生這是雨前龍井吧?”
“哈哈!小哥到是讓老朽吃驚了。殺伐果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卻對品茶同樣有心得。”那人哈哈一笑,如數家珍的說道:“小哥隊伍人數十人以上,訓練有素,你本人善于易容術,看得出連眉宇之間的距離都改變了,顯然屬于高級易容,身手了得,內外家都擅長,曾經在大黑山剿滅一支獨立編制的日軍搜山小隊,在蜜蜂山滅掉兩支獨立編制的搜山日軍,在大和鎮先后滅殺一支小隊、一個獨立編制的中隊,在虎頭村附近滅殺百余人,大和鎮留下陷阱,毒殺日軍一個中尉,外加一百多人。寶清三百多人的開拓團盡數誅殺,老幼皆滅,懸書殺一貧民十倍還,軍營炸平,少尉南村光一被開膛破肚。”
說道這里,那人喝了口茶,頓了下,沒理會吃驚的董庫,接著說道:“數日后,佳木斯制造了驚天血案,毒殺日本軍民八萬多,三萬多中毒者,半月前,在密山到寶清的途中襲殺一名少佐,搶奪了物資,在老龍頭山林里轟殺日軍六千余人,逼的神山優彌中佐前幾天險些剖腹,今天,小哥卻安然無恙的赤足坐到了老夫面前,可見小哥神人也!”
董庫越聽越震撼,眼前這人似乎是跟著自己,見證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一般。要說佳木斯血案是自己所為,順便被猜測到寶清開拓團事件,有水玲瓏在旁還可接受,可其他的他居然都能說出,并列舉出關鍵人物和級別。除了雙鴨山和雞西兩件事情他沒說以外,自己來到這個時空所做的基本上都被說遍了。
他扭頭看向旁邊站立的水玲瓏,想從她那里得到答案。可他除了看見水玲瓏同樣吃驚的表情,和眼中迸射的異樣神采外,并沒有理會自己詢問的眼神。
就在這時,那人輕輕的說道:“小哥,你不用看水丫頭了,她并不知道除了佳木斯以外的這些信息,既然小哥不否認,那就說明老夫說的不差了。”
董庫聞言轉回頭來,一拱手,張嘴要問,那人卻擺了下手說道:“老夫江湖人送外號百曉生,年輕的時候也有朋友稱呼老夫為鬼谷子,可老夫怎敢以神鬼莫測的鬼谷子先輩的稱呼為稱號,到是這百曉生老夫默認了?”頓了下,不待董庫說話,他接著說道,“老夫姓柳,名敗城,字牧之,不過,這名字估計江湖上還記著的已經不多了。”
董庫聽出了這人話語中英雄垂暮,抱負未展的蕭索之意,曾經獲得中文系研究生學位的他瞬間明白了柳敗城字牧之的含義。
敗也有破的意思,先敗而后勝,敗也比破更含蓄。牧之,有戲看逐鹿的感覺,合在一起就是敗而牧之,看他人風景,自得精彩。
董庫知道這人必然有故事,而且絕不是什么黨派人士,看得出,純粹是江湖內的人物。
“先生,能否借盆清水,先生既然如此坦誠,董庫怎好藏頭露尾?”
柳敗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而是輕輕的一拍手。
少頃,門簾一掀,之前那位大嫂一手端著一個銅盆一手拿著條毛巾走了進來。大半盆的清水,加上那明顯厚重的銅盆,這位大嫂卻如手里無物,輕松的像端飯碗一般,走到旁邊的椅子旁輕輕放下,將毛巾折疊一下搭在了盆沿,無聲的退了出去。
董庫起身告了聲罪,自兜里掏出一瓶潔白的粉末倒出少許,沾水化開揉在了臉上,停留了幾秒,在水玲瓏期待的注視下,用水將臉上的偽裝洗掉,露出了疏朗的面容。
水玲瓏美目在董庫轉過頭來的一刻,睜得大大的,這個面容跟她猜測的相去不遠,且還要俊朗。
柳敗城側目看了眼水玲瓏,老成精的他怎么會看不出水玲瓏的狀態?他微微一笑說道:“小哥真夠爽快,不知道小哥如此俊才誰家的女子有福氣擁有啊?”
董庫笑了笑,拱手說道:“先生謬贊了,在趕走日寇之前,小子沒有成家的打算,也不想讓世間多個寡婦。”
董庫的話音落下,水玲瓏面現狂喜,滿眼的星星直冒,激動的不能自已。
“咳咳!水丫頭,時候不早了,你跟劉嬸休息去吧,我跟小哥嘮會。”說著,轉頭看向董庫問道:“不知道小哥可有興趣陪老夫秉燭夜談?”
“正有此意,到是打擾先生休息了。”
董庫的話音未落,水玲瓏扭捏的說道:“師叔,讓水丫頭留下給你們添茶倒水吧,人家還不困呢。”
柳敗城看了眼董庫,又看了眼面色桃紅的水玲瓏,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說道:“小哥不介意的話,你就留下吧。”
董庫看了眼水玲瓏不介意的說道:“先生如果沒有不方便之處,小子不介意水姑娘留在這里。”
水玲瓏雀躍了一下,緊接著吐了吐舌頭,安靜的坐在了一邊,視線落在董庫的臉上,再也挪不開了。
柳敗城沒再看水玲瓏,他端起茶壺給董庫續上,直接說道:“小哥有大將之才,殺伐果斷,佳木斯的舉動雖然有傷天和,但以殺止殺,對于倭寇卻是最好的辦法,如此魄力實在是讓老夫佩服。”
“小子只是想少犧牲一點而已,為此甘愿背上罵名,此舉也是無奈。”董庫無奈的說道。
“兵者詭道也。”柳敗城沒有繼續那個話題,話鋒一轉說道,“那依你看,這場戰爭打得是什么呢?你的隊伍雖然是精兵,可人數并不占優啊,而且日寇也成了氣候。”
董庫不知道柳敗城的目的,但這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沉吟了下說道:“舉國的戰爭打得不是人數,首先打得是資源,其次打得是武器的先進程度和士兵的軍事素養,打的是舉國必勝的信念。”
董庫話音落下,柳敗城眼睛一亮,身體稍微前傾說道:“兵馬未至糧草先行,可你說打的是資源?小哥可否詳細說下?”
“是的,是資源。”董庫侃侃說道:“沒有足夠的鋼鐵,無法制造武器和飛機大炮,更無法制造艦船潛艇,有了鋼鐵沒有石油,那些制造出來的飛機和坦克、戰艦就無法投入使用,戰爭是在打消耗,誰占領的資源夠多,誰擁有足夠領先的技術,誰就可立于不敗之地。”
“那按照小哥的理論來說,目前日寇不是立于不敗之地了?東北的資源已經盡數被他們占領,要想虎口奪食恐怕有難度吧。”
“嗯,目前是這樣,日寇的確占了先手,關內的局勢還不明朗,并沒有意識到日寇的胃口豈是東北能夠滿足的?”
“哦?”柳敗城目中精光一閃,放下手里的茶杯問道:“小哥的意思是日寇還要染指關內,有吞掉華夏的意圖?”
“是的。這是必然的,不出兩年,日寇就會制造事端,揮軍進關。”董庫雖然不能說他熟知歷史,但用猜測來下斷言還是可以的。
“是這樣……”
柳敗城沉吟了下,起身來到旁邊的書架上,拿起一卷紙走了回來說道:“那小哥既然想趕走日寇,你打算搶奪哪里的資源呢?”
董庫搖搖頭說道:“目前,關內的資源都在軍閥手里,東北的資源都在日寇手里,這些資源都不好搶,占領,更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所以,資源的占領不能在國內。”
“不能在國內?”
柳敗城眼睛一亮,從那卷紙里抽出一卷一米半長的紙卷,將茶杯茶壺挪到一邊,將紙卷在桌子上鋪開。
“這是……世界地圖?”
董庫吃驚的看了眼柳敗城,轉瞬收回目光,指著只有部分例如德意志,大不列顛等國家標注的地圖說道:“這里,擁有豐富的石油,這里,是世界最大的鐵礦,這里是有色金屬銅礦,這里是黃金……他們都沒有主權,都是殖民地,或者是未開發的土地,可以用購買,租用等方式占領。”
待董庫如數家珍的說完,柳敗城吃驚的抬頭問道:“這些地方你都去過?”
“嗯,都去過。”董庫肯定的回答道。他的確沒有撒謊,這些地方他確實都去過,只是時間要延后八十年而已。
柳敗城深深的吸了口氣,拿起一根繪圖鉛筆,在董庫指點過的位置畫上圈,標注上了礦藏的名稱。足足標注了三十幾處,居然沒有錯漏。
這讓董庫非常佩服。他知道柳敗城能夠搜集到自己的部分資料,說明肯定有一股勢力,只要這股勢力抗日,他不介意柳敗城去國外搶資源,反正肉爛在鍋里,他還是中國人不是,就算資源到了他手,對于中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于是,又在一些地方指點了些礦藏,只是沒有在國內點出,包括現在蘇俄控制的外興安嶺,黑龍江流域和蒙古部分地區,都一一指出。
柳敗城標注完,他看著地圖兩眼放光,沉思了會說道:“資源可以購買或者租用,或者用其他方式獲得,那小哥說的技術如何能做到比現在日寇先進呢?”
董庫笑了笑,拿過桌子上的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刷刷的畫出了幾個圖,推給柳敗城說道:“武器的構思有,這些武器都能制約日寇,只是生產上難度大點,國內難以找到合適的技術人員,放在國外代加工,保密工作難以做到位。”
柳敗城拿起那張紙,看著上面的武器問道:“小哥,這些武器是哪個國家設計的?看著怎么這么生僻?”
“這是我一個朋友設計的,我只知道樣子,具體設計圖和參數都在我朋友那,一旦有了合適的生產地點和技術人員,武器將會很快出來。”
柳敗城抬眼看著董庫問道:“小哥既然擁有這么遠的眼界,老朽問句不該問的,你是想自己建立勢力稱霸一方呢,還是小哥已經有了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