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韓姑娘能帶著我們找到邱兄住處,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沒想到,連那黃彥所在,你都心中有數,著實讓人意外。”
楊影的目光落在韓薇兒臉上,笑著說話:“只是,楊某聽說,在那文軒樓里,黃彥出手,從你和高松手上,把那幅字給奪了去,又施展圣賢之法逃離樓中,一路遠遁,韓姑娘若知曉對方去向,何不自己過去,把人抓住,把東西奪回來?”
“楊公子說笑了,”韓薇兒抿嘴一笑,“黃彥乃朝廷緝捕的反賊,我怎會知道他躲藏在哪里,再說了,他一個反賊,手下糾結了一大批兇殘之徒,我一個弱女子,找上門去,還不是羊入虎口?”
“韓姑娘可不是弱女子,”楊影搖搖頭,并不說破,話鋒一轉,“不過,既然姑娘不知道黃彥所在,那又如何指點楊某呢?”
“我雖不知黃彥躲在那里,卻知道他現在想做什么,知道目的,想要將他引出來并不困難,”韓薇兒說著,毫不在意安錦在旁,直接就問道,“怎樣?楊公子是世外高人,若真有心一探那幅字的話,你我合作……”
沒想到,楊影直接搖頭拒絕:“這些事情,楊某可不好參合,也不是姑娘該做的事情,我提黃彥,只是心有所感,今后如果有緣,自會與他相見,無須強求。”
“原來如此。”韓薇兒點點頭,不再多言。
這時,安錦卻是發問:“楊公子,你剛才說,讀書為學與修士修行有不少相似之處,可否詳細說一說?”
“嗯?安兄對這個有興趣?”楊影略感意外,跟著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楊某便獻丑一番。”
“愿聞其詳。”
楊影沉吟了一下,似在組織語言,過了幾息才道:“韓姑娘說邱兄的那幅字,乃是天時地利人和而成,其實,在修行路上,同樣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機緣、洞府、道統,都是關鍵因素。”
“除此之外,還有財侶法地之分,便是那神通、功法都有諸多門道,但歸根結底還是在于人,資質好、意志堅定者,無論放到哪里,都能出人頭地,這樣的人,也更受大門派青睞,反倒讓旁人生出一種錯覺,讓人覺得,是因為門派好,才能出高徒!實際上,卻是有著足夠的高徒,才能令門派蛻變。”
“人與門派道統,到底是誰成就了誰,其實與外界所說不同,修士壽元到了一定地步,感情淡漠,對徒子徒孫都會慢慢寡恩,最多是保護門派根基不滅,其他的都不會多加理會,這也是許多道統門派的掌教,都不是門中真正高手的原因所在。”
楊影的一番話說完,旁邊兩人都陷入深思。
過了一會,安錦呼出一口氣:“聽楊兄的意思,應該是走的神通一路,不過世上的道理,萬世不易,就算是神通道門一樣也要遵循,反過來說,也適用于書院……”
兩人交談中,終于步出密林,那被樹冠、枝葉遮蔽的陽光揮灑在身上,驅散了林中涼風帶來的陰冷,讓安錦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看了一眼手中畫軸,邁步向前。
那輛載他們來此的馬車,還在前方的村子里等待。
“不知這張畫軸,又會給文軒品評帶來什么變化,是否會和那幅寫在棋盤上的文章一樣,一石激起千層浪……”
邱言的畫,會生出什么變故,眼下還沒有定論,安錦也無法去預測,不過那幅引起幾人爭奪,甚至留下來的桌案,都有不小余波的一幅字,眼下正攤開在一座石桌上。
桌邊圍著七八個人,都一動不動的盯著桌上的那幅字,像是木雕泥塑一般。
這些人的裝扮并不一致,有兩人穿著儒服,略顯瘦弱,黃彥正是其中之一;其余的,則多是短打打扮,個個體格高大,孔武有力。
突然!
震動!
個頭最高的一人,陡然身軀震動,此人虎背熊腰,穿著僧袍,頭上戴著緊箍,長發披肩,個頭比在場眾人都高上不少。
他的身子這么一震,勁力通透,筋骨震顫,腳下的巖石地面竟被踩得破碎,腳底凹陷進去!
崩!崩!崩!
下一刻,其人身上發出聲響,宛如木棍打樁之聲,把其他人給驚醒過來,他們循聲看去,見到高個子男子身上異狀,先是一愣,跟著心領神會,默不作聲的退后一步,沒有一個人多說一句。
幾息之后,高個子男子的血肉筋骨鳴叫,身子的震顫越發頻繁,整個人的氣勢急速攀升,周圍的空氣都被影響的鼓蕩起來,溫度攀升,無形熱息向四周蔓延,逼得其余幾人不得不繼續后退!
熱息一生,氣態繚繞,在高個子男子周圍環繞,隱隱化為猛虎頭顱,隨著男子的一聲大吼,沖霄而起!
呼啦啦!
石桌本立在山上亭中,四周是草木枝葉,被形若猛虎的熱息氣流帶動著、卷挾著,朝著天上飛去。
破碎的枝葉飄落下來,仿佛下起了葉子雨。
高個子男子猛的吸氣,胸膛高高鼓起,接著生生壓下去。
噼啪!噼啪!
他渾身的筋肉發出清脆聲響,讓人聽得毛骨悚然,那一塊塊肌肉微微膨脹,本就高的驚人的個頭,又向上躥了幾寸!
等葉雨平息,此人身上的異狀停下,就聽周圍傳來幾個道喜的聲音——
“恭喜行者功力大進!”
“恭賀虎行者,自此中樞不動,勁力由心!”
“虎行者觀文而得機緣,真是羨煞我等!”
卻是被熱息逼得退去的幾人,重聚過來,個個拱手恭賀。
被稱為“虎行者”的,正是血肉筋骨震顫的高個子,此人濃眉大眼、長得儀表堂堂,配上那高大的身軀,當真威風凜凜。
他見眾人過來,回禮笑道:“灑家這是運勢到了,本以為要在英魄上卡個幾年,沒想到看那大賢文章時,從筆墨中看出一點武學道理,筋骨與之呼應,不知不覺間就有了明悟,這才一朝晉級,中樞不動,這不是灑家的能耐,而是寫下文章的邱先生的本事!”
他的聲音格外嘹亮,一開口,地上塵土都被震得瑟瑟跳動。
旁人聽了,都各自點頭,他們同樣盯著那文章看了許久,心中都有不少感悟,若非虎行者突然晉級,打斷了其他人的思緒,說不定還要生出不少變化。
突然,一人驚呼:“不好!那棋盤不知有沒有損毀!”
經此人一叫,其他人才回過神來,剛才虎行者晉級突然,其他人紛紛退去,周圍浮現各種異象,連帶著花草枝葉都被波及,那近在咫尺的棋盤不知如何了。
棋盤并不珍貴,珍貴的是上面的字,不容有失。
這一下,連剛剛功力大進的虎行者,都是面色陡變。
黃彥反應最快,三步并作兩步到了石桌跟前,凝神一看,登時放下心來,只見棋盤還攤在桌上,不見半點變化。
“怪了,那么大的風,連枯草都被連根拔起,棋盤居然連個角都沒被吹起來,難道是被上面的文章,給鎮住了氣運?”
其他人也都聚了過來,另一名儒生看著桌上景象,嘀咕起來,此人的模樣有些丑陋,額頭寬亮,下巴尖銳。
“牛兄對氣運之說也有涉獵?”黃彥聽了這句,忽然問道。
丑陋書生點點頭:“我那老師,故去時留下的幾本天書中,就有氣運之道,可惜我牛巖才疏學淺,難以將之發揚光大,這次貢獻出來,等到了齊魯,正是并入天罡地煞,正好讓諸位兄弟好好看看。”
“牛兄當真胸懷坦蕩,這般重寶都愿意拿出來。”虎行者走了過來,重重點頭,目光也落到這張棋盤上,眼露精光,“棋盤上的文章,是個好東西,本來以為是無用文章,沒想到里面暗藏武功秘籍!對咱們整個山寨,都大大有利,這事多虧了黃先生了,灑家這次來就是為了邀請先生,而今卻有這等意外收獲,著實令人欣喜,先生真乃大福之人!”
黃彥微微沉吟了一下,吐出一句話來:“行者來都來了,不妨多帶幾個人回去。”
“哦?還要帶上何人?”虎行者心中一動。
黃彥指了指那張棋盤:“棋盤上的文章是好東西,寫下文章的人又怎能放過?”
“莫非是將邱先生也帶走?”虎行者臉上浮現出一點激動神色,“難道先生與他有舊?邱先生的名聲,我最近也聽到過,知道是個青年才俊,但卻醉心功名,心向科舉,難道黃先生有把握說服他?”
黃彥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淡淡說道:“我與邱言并無交集,也不是讓你把他帶上山去,但只要略施小計,讓他在大瑞難以立足,不用多久,他自己就會上山。”
虎行者聽罷大喜,遂追問起來:“敢問計將安出?”
“計將安出?這個黃彥,當真是強盜心思,這是要設計害我,還要讓我感恩戴德!不過,若是那篇文章能傳去齊魯,倒也是樁好事。”
廟旁屋中,邱言放下手中筆,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