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停下腳步,拍了拍銅爐的外壁,隨后將之放到地上。
轟隆!
這銅爐被他拿著的時候,顯得舉重若輕,可這一落在地上,立刻發出一聲巨響,爐底深深的陷入泥土之中!
那密實的泥土地面,半點都難以承載,被擠壓的向周遭隆起,直到銅爐接觸到了深處的巖石層,將巖石壓得碎裂,才停止下陷。
“爐兄,幾日以來,你日日催促,我亦知道你的想法,其實這事就算你不催,我也會去做的。”
那道人說著,卻從懷中取出一張布帛。
這布乍一看和平常之物一般無二,但表面卻更加光滑,隨風一展,不見半點折痕。
道人拿出來之后,也不停頓,手指一彈,食指指尖破了一個小口子,有鮮血流淌下來,被他按在布上。
布帛一抖,表面浮現一道道猩紅紋路,仿佛是用血液勾勒出來的線條,交纏變化,最后組合成一個奇特的紋路,接著通體一震!
“符成!”
道人低語一聲,將心頭的一道意念凝聚起來,從指尖激射出去,便見一道血箭疾飛,落到布帛中央,融入奇異的紋路之中,緊跟著,立刻就有意念波動蕩漾開來,但旋即平息。
下一刻,那甕聲甕氣的聲音再次響起:“飛豹,你這是做什么?”
這一對組合,自然就是封靈道的飛豹道長,以及混世銅爐。
飛豹聞言,咧嘴一笑:“我幾次去找那神靈麻煩,幾乎都沒落得好處,甚至還曾身隕,連珍貴至極的保命之法都用了,這種法子對魂魄損傷極大,煉魂煉魄,本就是要慢慢錘煉的渾圓一體,不再遺漏于外。以我如今的境界,再難分出一縷分魂,這次如果再去,沒能得償所愿,必然要隕落世間,這遺書當然要提前備好。”
“你竟這般悲觀?那何必要去?”銅爐生出疑惑之音。
“你為何一定要尋回那混世爐火呢?”飛豹道長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令那銅爐瞬間噎住。
“哈哈哈!”感受到銅爐的變化,飛豹大笑起來,將那布帛收了回去。“我飛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之所以會順了你的意。除了想要見識一番法寶之威和丹祖遺跡之外,其實也是在全自己的道,我之道途本就和幾位師兄不同,單憑打坐、領悟。是難以成就的,而是要不斷在行動和比斗間才能有所領悟,那尊神靈屢次敗我,已成求道坎坷,若是繞過,終身無望!”
銅爐則道:“古來成道能有幾人?何必這般執著?”他本是要催促這飛豹前去尋找爐火,但此刻不知是否是動了惻隱之心,竟是出言規勸。
飛豹卻是顯得很是坦然,還是笑道:“求道之路。長生久視,若是遇難則退,見坎就繞,早晚要成行尸走肉,只是先前的幾次。多是我主動去尋那神靈,上門找麻煩,即便是第一次,也算是偶遇,這一次再往,若是勝了還好,了結因果,若是敗了,身死道消,還要給幾位師兄說清楚。”
“說什么?是讓他們為你報仇?”銅爐語含好奇,它自然知道,那張看似普通的布上,其實有著符篆之力,能將人之意念留存、并在適當時候傳遞出去,本以為是飛豹用來在關鍵時刻求助所用,但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
“憑著自己的本事打不贏,再去尋來兄長、長輩過來做添頭,那有什么意思?”
飛豹搖了搖頭,一臉不屑:“當初師父收我入門時,就曾說我是福大之人,也告誡過我,若是碰上鴻運更大的對手,便有隕命之災,這樣的人本就難纏,如果還是尊神靈,那若是結下仇怨、連綿不休,最后可能不是師兄們給我報仇,而是我拖累整個門派!”
說到這里,他罕見的肅容道:“那時候,我可就是罪人了!”
混世銅爐,一時間都為之而靜。
但下一刻,飛豹又大笑起來:“其實這也是我的借口,我那幾個師兄,個個求道之心堅定,雖然所走之路不同,但都知道因果氣運的玄妙,我比他們差遠了,當年師父出事,知不可為,幾位師兄也都生生忍耐,并未追究,更何況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師弟?”
他的突然變化,令銅爐有些詫異,不過不等后者回過神來,飛豹就一把抓了過來,再次將銅爐舉起來,然后邁開步子,在林中大步流星的奔跑起來。
一步一個腳印,身上血肉震動,那氣勢不斷攀升!
“好了,既然要去一戰定成敗,那就該將狀態提升至巔峰才行!當用日行之法,步步為營,積蓄氣勢!”
話說完,人已經奔到遠處,只在身后留下一個個腳印,那每一個印子中,還有青煙飄起。
與此同時,在貢院之上,一道道氣運之柱接連成型,不斷攀升,很快就都直沖云霄!
遠處,皇宮假山上,無垢道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幾道沖天而起的氣柱,露出驚容:“大瑞朝的會試,竟有這般多的青云之人?可比那大郢、大昌的會試強多了!”
水霧中的發辮老人則道:“大郢、大昌所在部洲,已被神道掌控,人道消散不說,那統治天下的王朝,也為神道附屬,敬神禮祇,以神諭代替律法,命運發展全被神道執掌,潛力已盡,自然不能和大瑞相比。”
無垢道人奇道:“麻衣老兒,你身為天生神靈,也是神道的一部分,怎么聽這話,卻對神道入侵和征服各方部洲,并不認同?”
發辮老人搖頭道:“天庭執掌的神道早已扭曲,后天神道因人而生,最后反要去奴役凡人,早就失了本意,我等天生神靈,本就與其不是一路。”
無垢道人咧嘴一笑:“你這次回返東華部洲,不會只是為了記錄會試景象吧,我記得你曾多次點化天生神靈,莫非這次還是同樣目的?”
“確實如此,不過平白點化,只能令人生疑,那尊天生神靈乃是最近幾百年中,最有潛力之神,但還要等他見識了天庭霸道,才能過去接觸,”發辮老人說著,看了道人一眼,笑道,“你也不要套我的話,我也不瞞你,這會試之中,便有人與那尊神靈有關,所以我此來,是一舉兩得之事。”
“這可說不好,你這老兒,是出了名的心思難測,當初算計北俱洲的妖王,生生將其心頭的一點外魔,給催成了天魔,引發內外天劫,令其萬劫不復!”無垢道人搖頭晃腦的說著,隨后心頭一動,重新將目光投向貢院方向。
在那里,尋常人看不到的氣運湖面之上,又升起一道氣運之柱,只是這道柱子卻是尖銳異常,好像刀光一樣破空而去!有種鋒利的難以匹敵的意境!
“厲害!厲害!三年前,我初見此人的時候,只是發現他身懷文思,但沒有想到,其文道根基居然不比武道差上多少!”
聽到無垢道人的話,發辮老人并未感到意外,順勢問道:“你在此方部洲,果然也是消息靈通、見多識廣,不妨給我介紹一番,那幾道氣運之柱的源頭,都是什么身份,有何來歷?”
“我若不說,肯定被你這老兒算計一番,吃個悶虧。”無垢道人嘿嘿一笑,再次喝了一口酒水,接著又是一口噴出。
只是這一下噴出,那酒水急速變化,竟在兩人遠處展開一片水幕。
透過水幕看去,視野中的一切景象都有變化,多了淡淡的霧氣。
“氣運顯化!”
“雕蟲小技而已,你何必裝作吃驚模樣?”無垢道人說著,猛地一甩衣袖,那水幕上登時光景變化,很快就鎖定在貢院范圍,那汩汩氣運顯化如流水,從貢院中涌出,朝四周散逸,但并未抵達街巷,便被層層疊疊的蒙蒙黃氣牽引著,沉入地下。
發辮老人見到這一幕,點頭道:“這些文思氣運,會被用來灌溉王朝沃土,為龍脈構成之一,與天上龍氣相連,交相呼應,看似兩方,其實一體。”
“這個我亦知曉,還是先介紹一下這幾道氣運的源頭吧,”無垢道人長吸一口氣,接著抬手一指,指著最后升起的、有如鋒利一刀的氣運之柱道,“這根氣運之柱,鋒利如刀,見血封喉,其實與那考生的武道一脈相承的,其人名為李樂,雖然行走江湖,卻出身書香門第,祖父、父親都是進士。”
“哦?書香門第,卻行走江湖……”發辮老人微微瞇眼。
另一邊,無垢道人并不停頓,手指一動,指向另外一道氣運之柱。
這根柱子,給人一種孤傲、難以接近的感覺,內部更是急速流轉,仿佛暗潮洶涌。
“這根柱子的源頭,名為狄艾,年齡不大,其人出身貧寒,幼年父母雙亡,可謂坎坷,幸而被一名當朝大員收為義子,可謂因禍得福,麻衣老兒,你觀此人之運,可知其未來?”
話音一落,發辮老者看著狄艾之柱,露出一點意外之色。
“此子……”
感謝“”、“尤土土”投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