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出了什么?”無垢道人眼中閃過一點精芒,轉頭詢問。
“此人命運奇詭,只憑望氣,一時之間哪能看得出來軌跡?”發辮老者搖了搖頭,目光一轉,落到另外一根氣運之柱上。
此柱醇厚連綿,中正平和,有股浩大之勢、赤子之像!
“不知這根氣運之柱,又是源自何人?此柱與那狄艾之柱南轅北轍,乃是兩個極端,偏偏彼此間卻仿佛有著聯系,不知何故。”看著那根氣柱,發辮老人出言詢問。
污垢道人聞之,不見驚訝,從容回道:“那一根?那根的源頭,名為喬青,與狄艾確實有著聯系,二人乃是兄弟關系,但并無血緣,其人的父親,正是收留狄艾的那位朝廷大員。”
發辮老人點點頭:“原來如此,這么一說,明了聯系,就好像沒在水下的巖石,慢慢顯露出來,這運勢也就逐漸清晰了。”
無垢老人微微一愣:“哦?怎么?你觀一人不明其勢,知道了兩人的關系,反而看出了端倪?”他皺起眉頭,“若是看出來了,也不要裝神弄鬼,將事情說一說。”
“非是我不愿告訴你,而是這兩人的命運相互糾纏,連綿血脈,牽連甚廣,若是說出來了,恐怕會有禍端,縱然是你背后的山門,也有要受到一定的影響。”
“不必危言聳聽,老道不問便是,只是余下的幾道氣柱,你還要不要知曉?”無垢道人臉上露出一抹猥瑣笑意,覺得抓住了對方的把柄。
未曾想,發辮老人卻是微微一笑:“這近八千的舉子里,能成氣柱的不過十二三人,你剛才所說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從來觀勢,不能只看表象,日后能否引領天下大勢,還有諸多變數。更要花費不少時間,就算你不說完全,我日后也能一一探尋,不過早晚之事罷了。”
“呵!你不要這般自信。”無垢道人聽了,閉口不再言語,只是拿眼去看遠處的一道道氣柱。
很快,氣柱之間生出了差距,最早出現的那根氣柱越發雄厚、節節攀升,一騎絕塵,有一沖青云之勢!
但下一刻。貢院周圍涌來一股大勢。匯聚過去。居然將那一道氣柱給重新壓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無垢道人嘆息一聲:“可惜,真是可惜,這邱言不知是學于何處。文思一騎絕塵,卻受制于自身神通,要被生生打壓,本該是狀元之才,現在看來卻要被拖累下去,能否上榜都是兩說,經不起一點氣運變化。”
“那倒未必,”發辮老人卻搖了搖頭,“氣運雖說存在。但還是取決于人,受制于意志,這邱言能在會試上走出多遠,可不是一尊被供奉在貢院里的泥塑能夠把控的,哪怕這尊泥塑經歷了千年祭祀!”
“哦?何以見得?”無垢道人瞇起眼睛。饒有興趣的看著那道氣運之柱,被生生的壓了回去。
發辮老人瞥了他一眼:“你難道未見,這王朝氣運的表象‘龍氣’,并未鎮壓邱言的氣運之柱么?”
“咦?照你這么一說,確實如此,莫非大瑞的龍氣對邱言有所眷顧?”無垢道人皺起眉頭,隨即又搖搖頭,“不過,會試與批卷都在貢院進行,貢院對其氣運的削減乃是主力,有莫大影響!剛才他運勢高漲,當是完成了雜文,以那等氣象,就算拿個會元都不在話下,卻又被生生壓了下去,由此可見一斑,不能輕易擺脫鉗制。”
“有沒有變化,就看他的策問了。”發辮老人并不爭辯,而是靜靜的看著貢院,“可惜白昭元沒有應考,不然才會生出一點變數,難免有場龍爭虎斗。”
其人念頭剛落,那貢院之上,氣運湖面猛然沸騰,隨后又有一道氣運之柱拔地而起,直沖云霄,有種乘風而起的味道,轉眼就超越了邱言之柱,并且沒有停歇的跡象!
“哦?這根氣柱透露出不羈、機敏之意,源頭乃是那文枝楨!”無垢道人一眼就認出了氣柱來歷。
“乘風破浪,此人倒是能抓住機會,但凡是過猶不及。”發辮老人卻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貢院之中,邱言剛好抬起頭來,將筆擱到一旁,將面前那幅文章拿起,輕輕一彈,吹了口氣。
熱息流轉,墨跡迅速干涸,周圍熱氣也隨之退去。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一片的號房,竟生出了淡淡霧氣,并不影響視線,可但凡步入其中的人,都會感到空氣溫熱,很是怪異。
在淡淡霧氣的盡頭,正有一人站立在那里,孤高不群,巡查的差役見了他,心頭一跳,趕緊走上前去,低聲道:“相爺,您……”差役一邊說著,一邊順著那人目光看去,入目的卻是正在彈動考卷的邱言,順勢說道,“您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這孤瘦身影,赫然便是這次的主考官,大瑞宰執王甫。
王甫聽了那詫異的話后,沉吟了一下,接著就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隨后,他抬手指了指邱言,問道,“這個考生,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回稟相爺,此人名為邱言,乃是劍南道的解元。”那兵卒抱拳回稟,他們這些巡考差役,都有著一套記憶之法,能很快記住考生姓名、籍貫。
“他就是邱言?”王甫露出一抹詫異之色,點了點頭,“果然不容小視。”
聽了這話,兵卒心頭一動,想起之前王和的舉動,不由暗自嘀咕起來:“聽相爺的口氣,分明是知道邱言這號人物的,那王和先前過來和我交換,莫非就和這邱言有關?只是他并未停留多久……”他的想法,也呈現在臉上。
王甫見了,只道對方有什么念想,搖搖頭道:“不要去打擾他。”他這是防止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畢竟“邱言是馬陽的弟子”這個消息,已在高層圈子中慢慢流傳開來了,不得不防。
他王甫身為宰執,縱然不喜舊黨,可還不至于遷怒到一名考生身上。
豈料,他的這話,卻是陰差陽錯的被那差役給誤會了,后者聽了吩咐,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測,只當是邱言有著不凡背景。
王甫說了這些,就轉身離去,他身為主考官,不需久留考場,可在貢院后殿歇息。
不過,他過來一次,倒沒打算這么快就離開,又步行到其他道域的考房,反復巡查,最后來考場邊的廂房里,又和幾名同考官交談起來。
同考官乃是禮部安排,來自不同派系,有舊黨之人,也有傾向于新黨的官員,只是在這考場上,當然沒人會拿新舊兩黨議論,和王甫說話的時候,都謹守禮儀。
等王甫離開,廂房中的氣氛輕松下來,眾人間的隔閡消散許多,隨意的聊了起來,聊著聊著,難免要提到考生,身為同考,雖說不好表現看法,但多少會將看好之人的名字說出。
一時間,天下幾道,年青一代較為有名的名字,紛紛從幾人口中說出。
江南文枝楨的名字,無疑是被提及的最多的,被不少人看好,不管新舊兩黨,竟對此人印象不錯。
過了一會,忽然有人提到:“說起來,最近有個傳聞說,馬老相國的一名弟子,也參加了此次會試,可有人知曉此人之事。”
這個人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似乎含有深意。
此人名為羅中杰,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最近投入了張厚門下,乃是新晉新黨,這番話的含義不言自明。
立刻就有人回應:“那人名叫邱言,乃是劍南道的解元,如今在興京的名聲,并不下于文枝楨。”
羅中杰聽了,詫異道:“不下于文枝楨?文枝楨的名聲,是在一個個文會、詩會上掙得的,可你口中的邱言,我可沒有聽過名字,只知是馬老相國的弟子,他該不會是靠著馬老相國,才有的這般名氣吧?”
那回應之人搖了搖頭,并未繼續回答,邱言來到興京之后,就一直低調,見過他的人不多,旁人如何知道其人真實才華如何?就算有馬陽的面子,也不好說太多,畢竟言多必失。
見駁倒對方,羅中杰也沒有繼續逼問,呵呵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淡定從容,他說出這些話,不是為了得罪同僚,而是表明態度,同時也是投石問路。
“看來,這個邱言與馬陽確實有著聯系,但聯系并不密切,這次會試,對舊黨要有所妥協,照幾位大人的意思,會元可以給舊黨,讓他們博個名聲,但進士的大部分人選,必須要拉到我等陣營。”
正當他思索的時候,忽然心有所感,似乎什么事情發生了。
不止他一人,廂房中的其他同考官,也仿佛察覺到了什么,神態在這瞬間都有變化!
同一時間,在假山上觀氣的無垢道人和麻衣道尊,同時一愣,隨后動容,目光陡然集中到了邱言的那根氣柱上。
轟隆!
就見那已被壓制的氣柱,突然膨脹,隨后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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