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劉漢東請舍友們吃飯,順便把歷史系的幾個同學、輔導員也拉上,直奔江邊的香樟酒家,這里的價位雖然比不得鮑翅樓,但也不是窮學生光顧得起的地方,門口穿著高叉旗袍的迎賓小姐齊刷刷的鞠躬,甜糯糯的聲音說:“歡迎光臨。”幾個屌絲學生就有些手足無措了。
香樟酒家的生意很好,包間已經訂滿,只能在大廳里找個圓桌坐下,大家都有些拘束,畢竟和劉漢東不是太熟,也很少來這種高檔的消費場所,劉漢東倒是很隨意,拿著菜譜點了十幾個菜,張煒坐在他身旁,每道菜的價格都看的清清楚楚,嚇得他心驚膽戰,這一頓飯夠他一個月生活費了。
“先上這些,不夠再要。”劉漢東把菜譜還給服務員,又問大家喝什么,大家都謙虛,說不喝酒,隨便吃點飯就行。
“無酒不成席,都是大人了,可以喝酒了。”劉漢東道,“啤酒吧,先拿一桶。”
酒菜上齊,大家開吃,幾杯酒下肚,年輕人的拘謹就不翼而飛了,談天說地,青春洋溢,歷史系的輔導員還提醒劉漢東,他還差幾門課就能畢業了,千萬別耽誤了。
“謝了,我真差點忘了。”劉漢東舉杯致意。
“回頭找幾個同學問問考試重點,爭取考及格。”輔導員知道劉漢東的鼎鼎大名,很樂意和他交朋友。
劉漢東喝多了啤酒去洗手間,在走廊里走著,就聽到隔壁包間里清脆的耳光聲,緊接著一個女子風風火火從包間里沖出來,差點撞到他。
“沒長眼啊你!”女子氣急敗壞的吼道,定睛一看,又驚喜起來:“劉兒!”
“佘助理?”劉漢東也愣了,佘小青怎么在這兒,看她臉上還有淚痕,估計是被誰欺負了。
“咋回事,哥幫你出頭。”劉漢東道。
“劉兒……”佘小青眼淚汪汪的,“嗚嗚嗚,他們都欺負我。”
從包間里追出來幾個人,都是衣冠楚楚的白領人士,一人勸道:“趕緊給人家賠禮道歉。”
“打得就是他,不要臉的東西,敢摸我大腿。”佘小青自恃有靠山在,膽氣頓時壯大,拉著劉漢東道:“幫我揍他去,那個老色狼。”
“佘小青,你還想要合同不?”白領壓低聲音道,“大家辛苦了一個月,你就不能犧牲一下。”
“憑什么?”佘小青雙手叉腰,神氣活現,“要合同就得付出色相,你怎么不讓你女兒來陪那個老色狼。”
“你別干了。”白領怒道,“下午去財務部結算工資吧。”
“不干就不干,誰稀罕。”佘小青滿臉的鄙夷,“哼!”
劉漢東打量一下佘助理,這位姐們一如既往的穿著惹火的短裙,兩條又長又直的腿就跟剝了皮的火腿腸一樣,難怪人家想摸啊,正常男人喝點酒都忍不住,不過自家姐妹肯定不能被白摸了,這口氣要出。
“誰耍流氓的?”劉漢東冷聲道。
沒人吱聲,劉漢東也不上廁所尿尿去了,徑直進了包間,卻看見了老同學李鑫。
李鑫身旁還有一個老家伙,滿面紅光,兩鬢花白,襯衣領帶,道貌岸然,正拿紙巾擦拭著臉上被潑的酒水。
“就是他!”佘小青跟進來,一指老頭。
劉漢東噌的一下就上了桌子,躬身揪住老頭的領帶,一把將他拽過來,鼻子頂著鼻子,眼睛盯著眼睛,殺氣畢現。
這貨最近在阿富汗宰了不少人,身上殺氣更重,讀多少書都化解不開了,老者也是混了多年社會的,感受到威脅,強自鎮定道:“你想干什么?”
“劉漢東,趕緊撒手。”李鑫反應過來,猛拉劉漢東的胳膊,卻被他甩到了一邊。
“報警!”李鑫拿出手機撥打110。
劉漢東也不管他,將老頭拉出來問道:“哪只手摸的?”
老頭色厲內荏:“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誰么?”
“我管你是誰。”劉漢東獰笑起來,抬手就賞了老頭一個耳光。
“揍他!”佘小青興奮的叫起來。
其他人趕緊上前拉拉扯扯,劉漢東一瞪眼他們就退到了后面。
“跪下道歉。”劉漢東道。
老頭寧死不屈,死死盯著劉漢東。
李鑫打完了報警電話,指著劉漢東道:“你完了,你知道你打了誰么,中炎黃江東公司的嚴總!洗干凈屁股準備坐牢吧你!”
劉漢東回望佘小青:“這幾個逼貨是中炎黃的?”
“嗯。”佘小青抱著膀子冷笑,“拿一個五十萬的廣告合同引我上鉤,老娘什么場面沒見過,老娘在青石高科的時候,分分鐘十幾億的資金來往,看得上你這小單子,我呸!”
沒等她說完,外面進來了幾個警察,香樟酒家位于淮江大道上,巡特警支隊的巡邏人員三分鐘就能趕到現場。
來的是劉漢東的老熟人,特警中隊的姬揚,他倒是公事公辦,鐵面無私,把所有人都給帶走了,劉漢東臨走前把自己那桌的飯錢給結了,對張煒說:“你們慢慢進行,晚上咱們繼續。”
警車將所有人帶到附近派出所,警車看他們的架勢和氣場都不是一般人,懶得管這種破事,給他們機會打電話找關系,看誰壓得過誰。
劉漢東直接打電話給徐功鐵,因為用的是新辦的號碼,對方拒接,無奈只好打沈弘毅的辦公室固定電話。
很巧,沈弘毅剛進辦公室,平時他是不接電話的,都是秘書代勞,這回順手就接了。
“我找沈局長。”劉漢東道。
“你哪里?”沈弘毅不動聲色,局長辦公室的號碼是公開的,經常有些告狀鳴冤上訪的亂打,如果每個電話都認真接聽,就別干日常工作了。
“我劉漢東,找他有事。”
“哦,是劉漢東啊,我就是沈弘毅,你在哪里?”沈弘毅很客氣,這個電話必須接,且不說劉漢東曾經是他親自安排的特情人員,就論劉漢東和宋劍鋒之間的關系,也是需要大力重視的。
前段時間,國安部來了詢證函,調劉漢東的所有檔案,沈弘毅特地打聽了一下,得知劉漢東在境外配合我方特工干了幾件大事,立下汗馬功勞,國安部可能要特招他哩,這個劉漢東,果然非等閑之輩,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預測。
“我在淮江路派出所,遇到點麻煩。”劉漢東道。
沈弘毅哭笑不得,這家伙總是愛惹麻煩,不過如果不愛惹麻煩,那還是劉漢東么。
“知道了,我會關照的。”沈弘毅掛了電話,讓秘書給淮江路派出所打個招呼,安排一下。
派出所這邊可做了難,兩邊都得罪不起,一邊是市局一把手親自打招呼的關系戶,一邊是中炎黃江東分公司的副總,副廳級的國企高管,沒轍,只能讓他們自己打官司去。
雙方各自回去,劉漢東沒事人一樣回香樟酒家繼續喝酒,還帶著佘小青一起,他倆是若無其事,另一方卻氣的火冒三丈,嚴總表示非把這個人弄進去不可。
“必須的!”李鑫幫腔道,他一直看劉漢東不爽,這回正好借機搞他一下。
嚴總說:“小李,你幫我查清楚這個人的底細,該找人找人,該花錢花錢。”
李鑫說:“這個人我認識,以前是同學,他沒啥大背景,就是一混混,而且混得一塌糊涂,沒啥了不起的,我找公安局的朋友,一句話就辦挺他。”
嚴總說:“小李,這個事兒就教給你辦了,我這邊還有不少業務,公司更并購轉軌,事情太多了。”
李鑫說:“嚴叔你忙,我先回去了,明天給你回信。”
嚴總點頭:“行,你忙去吧,替我問你爸爸好。”
李鑫的單位,以前叫做江東省石油公司,是隸屬于中石油的單位,兩油拆分重組,等于重新洗牌,江東省石油公司變成了中炎黃的下屬子單位,上上下下正處在人心惶惶的階段,據說總公司要大換血,把各地一把手全換掉,清洗舊山頭,省公司的頭頭腦腦們,整天忙著打探消息,送禮站隊,爭取保住榮華富貴,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適的人,搭上宋總這條線。
嚴總是省公司的副總,主管后勤行政這一塊,五十多歲,沒大缺點,就是好色,利用手里的權力,潛規則了不少公司的少婦大姐們,業務來往單位投其所好,經常會以色行賄,這回卻遇到一個不開眼的小妞,摸了一把大腿就翻臉了,還鬧到派出所,讓嚴總憤怒之余很是悻悻然。
這件事他相信李鑫一定能辦的妥妥的,李鑫的父親也是石油系統的領導干部,去年剛退休,嚴總就是他提拔起來的老部下,投桃報李,他把李鑫從近江市公司調到省公司當辦公室主任,這孩子辦事很有一套,社會上朋友也多,什么事交給他,就一個字,放心。
李鑫回到辦公室,正好遇到組織科的人過來,說要用印辦理調動手續。
“什么調動,往哪里調?”李鑫很納悶,公司正在進行重組,所有人事檔案都凍結了,這個節骨眼上能辦調動的人,不簡單。
“不是咱們的內部調動,是北京總部要從近江調一個人的檔案,這個人的組織關系在近江市公安局,我上午才去巡特警支隊調他的檔,人家說要蓋公章的公函,所以才來找李主任。”
省公司的公章是辦公室保管的,歸李鑫負責,他一邊拿出鑰匙從保險柜里拿出公章,一邊問:“啥人啊,這么有能耐?”
組織科的小科員說:“哦,這人叫劉漢東,以前當警察的,聽說早不干了,不過檔案還丟在那邊,北京總公司國際公關部委托咱們這邊幫他調檔。”
李鑫嘴角抽動了以下,不是冤家不聚頭,劉漢東這貨居然也進了中炎黃,還是北京總部,這上哪兒說理去。
他轉念一想,嚴總他們不是正在找能搭上宋劍鋒這條線的人么,劉漢東這貨雖然討厭,但是能耐還是蠻大的,搞不好他就認識宋劍鋒哩。
李鑫還是有些關系的,他打了幾個電話,終于搞清楚了事實真相,劉漢東原先是中炎黃海外服務公司的聘用員工,在巴基斯坦白沙瓦被非法武裝綁架,因禍得福,鬼使神差,不知怎么就成了功臣,內部表彰,獎金獎狀,還進了國際公關部,而國際公關部的主任,正是前省委書記鄭杰夫的女兒鄭佳一。
“這貨手眼通天啊。”李鑫翻了翻白眼,仰天長嘆,終于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可偏偏是自己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