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之前守城的經歷,這樣的刺殺實在算不得大場面,再加上有換之在身邊,夏含秋心里并不慌張。
反倒是段梓易看起來要比她緊張些,相牽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夏含秋突然道。
段梓易向來不會輕看秋兒的任何一句話,忙問,“哪里不對勁?”
“如果他們想要我的命,至少要選一個讓我進退不得,只能局限于在那里不能動彈的地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這樣的包圍太不緊密,就像是……故意讓我有走的機會,或者說讓我有朝某個方向去的機會。”
段梓易心里本就料到了對方有后手,經秋兒這么一說心頭更加清明。
“換之,還記不記得柏瑜遇刺那回?”
段梓易了然,“我也懷疑他們將人手分成了幾批,來增援的人估計已經被攔住,可笑,真以為有了前頭的事我們還不知道吸取教訓?我們就在這里等著。”
“恩。”如果他們不按對方劃來的路線走,他們又能如何?
蔣念看場中情況已經被控制住了,退回王爺王妃身邊守護,“王爺,這里沒有問題了,您看是直接回王爺還是……”
“在這里等著。”
蔣念訝然,一直在這里等?
段梓易又問,“消息確定送出去了?”
“是,以距離來算,半刻鐘內一定會有人過來。”
半刻鐘,段梓易冷笑。“那你就看看半刻鐘有沒有人來。”
蔣念一頓,念頭電轉之下也明白過來,心里升騰起怒氣,真以為這樣的伎倆還能一用再用不成!已經有過一次教訓,又豈能不長點教訓。
半刻鐘的時間并不久,可直到這里的敵人都被清完了,援軍還是沒到,蔣念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本王知道內鬼出在哪了。”段梓易撣了撣衣襟,動作明明很輕,卻硬生生讓他帶出了一絲殺氣。“調隱部半數人馬在前邊清道。本王倒要看看他們能有多大手筆,能送多少人來給本王殺,蔣念,你不得離開王妃身邊半步。”
“是。”
段梓易有些后悔今日不該讓明德離開去辦事。若有明德在秋兒身邊。他心里能更安心。
這幾年來。由王府通往衙門的路每日里都要走上一個來回,兩邊都有些什么鋪子,路上哪里有個缺。馬車經過時會顛得厲害些她都知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這時候,看著一具具丟出來的尸體,夏含秋覺得自己是在踩著尸體回家。
不止這里,其他地方也起了亂子,段梓易聽得分明,面上不顯,心里卻怒得狠了,在他眼皮子底子居然潛進來這么多人,若非這段時間他時時注意,幾乎不敢稍離秋兒左右,是不是秋兒就又陷入險境了?
他卻不知,就是因為夏含秋身邊一直有人保護,從不亂走,更不單獨外出,讓對方找不到行刺的機會,人手才會一添再添,會亭城防得再嚴,每日也有那許多人進出,只要身上不帶武器進城,不輕舉妄動,才會一直沒被人發現。
“王爺,南邊來人了。”說著話,蔣念提高警惕往前邊移了移,將王妃護得嚴嚴實實,待到看清楚來人時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走在前面的好像是鈴蘭姑娘,后面是王府的護衛,還有無為道長。”
“鈴蘭?”夏含秋從蔣念身后伸長脖子往前看去,“是她,怎么會是她最先過來?快讓她過來,別誤傷。”
鈴蘭是跑著過來的,氣息不穩,臉上有驚色,一過來就拜了下去,“娘娘,奴婢得到消息時已經遲了,請娘娘恕罪。”
“你已經是來得最早的了。”夏含秋親手將人扶起來,“我們都沒得到消息,你從哪知道的?”
“奴婢手下一個姑娘來找奴婢,說今日和姐妹們出門買胭脂水粉的時候聽見幾個閩國口音的人,她幾年前接過閩國的客人,不過離得時間久了,她也不能肯定,所以猶猶豫豫的到天擦黑才來告訴奴婢,幸好您沒事。”
鈴蘭是真的嚇得不輕,早在王妃的身份才曝出來她就知道閩吳兩國不會什么都不做,所以她從那時候起就叮囑下面的姑娘留意有這兩國口音的人,今日哪怕那個姑娘不敢確定對方是不是閩國人,她也不敢不當回事,巷子里那個茶樓已經撤了,她一咬牙去了王府。
好在對別人來說難登的王府她進去得卻極為容易,一問門房才知道是王妃早有交待,她就是半夜求見都得準她進門,她當時就想,就算將命給王妃,這輩子都值了。
夏含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站到一邊,往師傅那里走去,“師傅,又驚動您了。”
無為沒好氣的看她一眼,在她身份暴露后他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好在準備得充足,“你沒事便好,來的路上有人攔截耽擱了點時間。”
段梓易和夏含秋對望一眼,果然如此,那么其他幾個有可能來援的地方怕是都被攔截了,就不知這回他們能拖住多長時間,正好,他們也想知道。
正想著,后面傳來馬疾馳的噠噠聲,段梓易回頭看去,是吳公明領著人趕來了,雖然怒他們來得太遲,可比起柏瑜那回已經是好了太多,心也就放下來,“先回府……柳叔,讓開!”
段梓易離無為離得近,下意識的就推了無為一把,可緊跟著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對方根本是算準了他會推這一把,在他將無為推開時,破空之聲已經出現在他左手邊,而他左手邊的人是……
要有其他動作已經來不及,想也不想的,段梓易身體往左邊橫移了半步,“唔……”
“換之……”感覺到抱住自己的人身體突然沉了一下,夏含秋心里一慌,忙后退些許用力撐住,往他后背一瞧,三支箭排在一排扎在他背上,箭尾還在顫動。
要是換之沒有擋住,這三支箭應該是在自己身上的!
無為反應也快,迅速握住段梓易的手腕探脈,沉苛的脈象印證了他的猜測,在這種時候,箭上抹毒才是常情,果然如此。
幸好他出來時什么都沒帶,唯獨救命的藥帶齊了。
將幾顆藥丸一股腦塞進段梓易嘴里,“吃下去,蔣念,這里讓別人接管,你送換之回去,箭上有毒,毒性不輕。”
“是。”蔣念心頭大駭,對在不遠處指揮的副了個手勢,背上王爺就跑。
無為扶住有些搖晃的老幺,對一旁無措的鈴蘭道:“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好,等安全了再回去。”
“是,您不用管奴婢,奴婢沒事的。”
這一會時間,夏含秋已經反應過來,對護在身邊的護衛道:“盡快抓住那個人,留活口,問出箭上抹的什么毒,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么東西。”
“是。”
深吸一口氣,夏含秋反過來扶住無為,“師傅,我們回去。”
無為看她一眼,點頭,是他大驚小怪了,連去年那么險的時候都熬過來了,還有什么可懼的。
外面發生了這樣的事,王府里一片燈火通明,夏薇坐立不安,時不時站起來走到門口看看。
杜仲慣用的藥箱就放在腳邊,隨時等著救人,手里抱著早早逗弄。
他們兄弟幾個都喜歡這孩子,第一回見面就覺得親近,奇怪的是這孩子也愛親近他們,尤其是對他,每每他一出現早早就喜歡湊近他聞他身上的藥味,一般孩子都不喜歡這個味道,更不用說著意來親近了,杜仲喜歡得無可不可,比誰都寵著。
連師傅都說這孩子怕是和他有緣,以后能接繼承他這一身醫術也不一定,他心里自然也有這樣的打算,只是不知王爺那里會不會允。
可今晚這孩子好像也感覺到了爹娘有危險,怎么逗弄都不笑,眉頭皺成一團,他外祖母起身走向門口時他視線也跟著,看著有意思的很。
當段梓易一臉青黑的被背進來,杜仲提著藥箱迎上去的時候忍不住想,那小家伙是知道自己爹爹受傷了不成,血緣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三爺,王爺怎么樣?”蔣念一看杜仲蹙眉心驚膽顫的問。
“師傅喂藥喂得及時,雖然不對癥,到底是將毒性壓制住了,只是解藥恐怕會有點麻煩,我得先看看是什么毒,妹夫,我要將你箭拔下來,撐著點,不要昏過去。”
聽到他用這個稱呼,段梓易就知道自己死不了,勉強點了下頭。
“早早,你怎么過來了?”杜仲正準備動作,無意間一低頭頓時嚇了一跳,他明明將孩子放在他坐的那地兒坐著的,怎么悶不吭聲的就爬過來了?
“他自己走過來的。”夏薇這會也顧不得高興外孫突然會走路了,趕緊將孩子抱起來,既擔心姑爺傷勢,又擔心孩子不小心也中了毒,看孩子扭得厲害,只退后一步站著,孩子這才安份了。
段梓易抬頭看向緊緊盯著他的兒子,那緊張的小模樣像是知道他受傷了似的,忍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段梓易對兒子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實在算不上笑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