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后背傳來一陣劇痛,杜仲一看箭頭大罵出聲,“箭頭用了倒勾,妹夫,你要吃些苦頭了,忍著些。”
夏含秋一進來就聽到這句,趕緊過來握住男人的手,對上他的視線道:“不要有事,換之。”
語氣尚穩,可顫抖的手泄露了她的害怕,段梓易木了舌頭說不出話,用力全身的力氣回握,眼神柔和的安撫,要是可以說話,他會告訴她:他一個人走了那么久,現在終于有了個像樣的家,有親人,有兒子,還有秋兒這樣的妻子,他如何舍得就這么死去。
就是死了,他都會爬回來的!
倒勾很深,如果就這么拔出來,不知道要帶出多大一塊皮肉,取第一支箭的時候太過莽撞,少了一坨肉的傷口看著有點驚心。
杜仲穩著手,拿了把小匕首順著箭頭劃下一刀,再用匕首在里頭搗鼓了一下,確定箭頭的勾子上沒有勾到肉后再將箭頭拔了出來。
這是精細活,這么一會杜仲額頭上就布滿細汗,胡亂擦了一把,又同樣慢工細活的將另一支箭取下來。
“玄四,處理一下傷口,玄六,你來給我辯一辯這是什么毒。”
夏含秋后背也濕了,可比起如水里撈出來的段梓易,她根本都感覺不出來,心疼占據了她全部的思維。
換之從沒這般狼狽過,就是當年初見時救下他的那一回都沒有這般狼狽,因為那時候他昏過去了。以他們兩人當時的關系,她也不能近身,等兩人再見面時他已經清理得干干凈凈,初一醒來就眼神銳利,氣勢強盛得能讓人忘了他是個傷者。
可現在他們是夫妻,他所有的柔軟都表現在她面前,看他后背血流不止,她甚至寧愿是傷在自己身上。
紫雙打了水過來,夏含秋想要掙出手來擰帕子,握著她手的人卻不愿意松開。
對望一眼。夏含秋敗下陣來。示意紫雙擰帕子給她。
“我給你擦擦汗。”
毒性擴散,段梓易人已經有些迷糊了,反應也比往常慢,過了一會才松了稍許力道讓她抽出一只手。馬上又用盡力氣握緊。
紫雙分明看到王妃的手因為被握得太緊而發白。一掙脫馬上就充血得像是要腫起來。
可王妃卻像是沒有感覺。接過帕子去輕柔的給王爺擦臉,從額頭到下巴,沒一點遺露。
那樣子說不出的珍惜。讓她看著心里酸漲得厲害,王爺能為了王妃命都不要,王妃其實何嘗不是如此.
幸好這三箭不是王妃受了,不然以王妃的身體必然會受不住,更幸運的是無為道長接到消息親自找了過去,并且身上帶著救命的藥,回到王府還有醫術精湛的三爺在等著,不然這三箭,便是王爺可能都熬不過去。
等王爺好轉了,她一定要去廟里誠心誠意的燒上幾柱香,連王妃的份一起。
“這毒不好解,我需要幾天時間去山里采藥,小師妹,這藥丸你每天給妹夫吃一顆,再用水泡一顆給他擦傷口,放心,這毒我解得了,可惜葛慕去了小殿下身邊,不然說不定他能有更好的辦法。”
夏含秋將藥丸接過來,“三師兄你給我個準信,具體要幾天?”
“不超過五天,最快三天。”杜仲凈了手,抱過早早蹭了蹭他的小臉,“我馬上出發,玄四玄六你們小心些看護,要是有什么萬一,玄四,用你的針護住王爺的心脈等我回來。”
“是。”
夏含秋抬頭,雖然她是很擔心換之的傷,可是,“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師兄你明天一早再走吧。”
“路程不近,早去早回。”將早早遞回給夏薇,杜仲看向無為,“師傅,早早的藥浴您可別一著急給忘了。”
無為瞪他一眼,“趕緊走,我忘了誰也忘不了早早的事。”
杜仲真就沒再多說半句匆匆忙忙的走了,他雖然一直表現得很輕松,但是解藥的藥材很不好找,他只愿那里還和以前一樣沒人發現,不然怕是更要多費周章。
“蔣念,你替我將王爺背回屋去,玄四,玄六,你們輪流守著。”
“是。”
段梓易一直保持著清醒,只是說不了話,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傷,再不見平日的強橫,抓著夏含秋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夏含秋也隨著他,不放就盡量跟著他的動作,半步不離左右。
傷在背上只能趴著躺下,背上的衣裳撕開了,三道可怖的傷口刺得夏含秋眼睛生疼。
汝娘領著丫鬟端著吃食進來,“小姐,您先來吃飯,老奴問過了,姑爺現在不能吃東西,您要照看姑爺,可不能餓肚子。”
夏含秋看了眼半閉著眼睛的人,手上的力道并沒有松懈,可見換之并沒有睡著,“我就在這吃,汝娘,你給我端過來。”
汝娘走近了一看就明白過來,忙在小姐面前架了張小桌子,看小姐不方便吃飯,還去拿了個勺子過來。
一頓飯吃得不順手,除了速度慢點,夏含秋表現得卻和平時并不無差別。
怕要如廁,湯和水都不敢喝。
飯后也是讓人侍候著擦了手臉,一直坐在床邊沒有離開。
半夜,段梓易開始發熱。
“怎么樣?”
“觀主不用著急,發熱是很正常的反應,王爺身體好,情況比屬下預料的要好。”
夏含秋松了口氣,眼里的憂色卻怎么都褪不下去。
這一晚上,夏含秋沒有合眼。
到得次日,段梓易終于撐不住昏了過去,夏含秋這才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青青紫紫的手很快被她藏入袖中,不讓人看到她的手痛得都在發抖。
紫雙本來就一直在擔心,哪會注意不到,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藥膏拿出來,半強迫的握住王妃的手,將藥膏抹上,稍微用了點力讓藥膏滲入皮下。
夏含秋忍著疼吩咐,“別和人說。”
“……是。”紫雙低聲應了。
看了看床上的人,夏含秋道:“去問問那個射箭的人有沒有抓住,另外,將王爺受傷在家休養的消息傳出去,不要亂了軍心。”
“是。”
王爺王妃遇刺的消息一早就傳遍了全城,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說親眼看到王爺連中三箭,性命垂危。
一開始大家也只當這是傳言,可當早上沒有見到王爺王妃的馬車去往衙門時,這消息幾乎就坐實了。
平日里高聲闊論的人今日聲音都小了許多,四處有人到處奔走打聽消息,只是想到去年那樣的情況王妃都能沒事,對王爺也就更多了分信心。
而衙門里,即便是人心慌亂,各人也都在做自己份內的事,并無懈怠。
只是每每視線對上,都能看到對方眼里的隱憂。
“各位大人,王府有人過來傳話。”
一眾人猛的站起身來迎了出去,都忘了可以讓人進來說話。
紫雙福身一禮,“奴婢來傳王妃娘娘的話,王爺受傷需休養,衙門的事若是緊急的請送往王府由王爺定奪,其他事情請各位大人受累商量著解決了。”
“是。”齊聲應了后,有人忍不住詢問,“王爺傷得可重?”
“不輕,但也要不了王爺的命。”紫雙又福了一福,“奴婢還要去向各位女大人傳話,奴婢告退。”
得了準信,一眾人終于放下心來,宋江叫了衙役過來吩咐,“將王爺安好的消息傳出去,另外,請吳大人派兵嚴查刺激,務必不能有漏網之魚。”
“是。”
明德是半夜回來的,親自將這事接了過去。
“那人叫陳良,吳國人,擅長三箭齊射,是吳國有名的神射手,這回的刺殺他是暗招,箭頭上的毒是數種蛇毒混合而成,據他說……無解。”
夏含秋心猛的一沉,臉色瞬間就白了,可是,“我更信我三師兄的話,他既然說他能救就一定能救。”
明德也不知是說服自己還是誰,沉聲道:“是,老奴也信三爺的話,他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接連吃虧讓夏含秋怎么都吃不下這口氣,想到自己去年的險,再看著現如今生死未卜的換之,心里火氣蹭蹭的往上冒,“蔣念。”
“是,屬下在。”
“受了他們這么大的禮,咱們當然要理尚往來,你從隱部挑出身手最好的去往吳閩兩國,皇帝殺不了殺皇太子,皇太子殺不了殺將軍,誰的影響力大殺誰,另外,給柏瑜和齊振聲去信,不要只是死守,想辦法反擊,拉據戰打算打到何時去?”
一字一字全帶著殺意,蔣念知道王妃這是真惱了,眼神在王妃露出來的右手上看了好幾眼,垂下視線道:“屬下立刻去安排。”
“還有,原秦國那邊除了伏睿父子以及陳老爺子,其他能用的不是離不得那邊的都請回來,派往柏瑜那里或者南邊都行,告訴他們,現在還不到享福的時候,都給我亮出爪子來。”
“是。”
“王爺說有內鬼,明叔,你去將這人查出來,我不管對方是誰,之前有怎樣的功勞,不殺他不能泄我心頭之恨。”
明德彎下腰,“老奴已經將人控制住了,并非只得一人,而是有三人,他們都是閩國人,最少在會亭也呆了有十年,說話沒有半點閩國口音,看著和會亭人沒有半分不同,請王妃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