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那些道書當中,往往滿篇的什么陰陽龍虎,什么華池玉蓋,什么金公木母,什么嬰兒姹女……總之就是云山霧罩,讓人看了只覺得稀里糊涂,不知所云。
可是煉丹修仙修不成,也就罷了——至少在這個《笑傲江湖》世界當中,從古到今,也根本沒人能真正修成為什么神仙。練武之人,卻是要在江湖上混的。若然武功秘笈也這么亂來,則門下弟子把武功練歪了練錯了,在江湖上隨便被人一刀砍掉腦袋,青城派可不輕易就絕戶了么?哪里還能流傳到今天?
故此,這本《松風劍譜》里面,其文字簡單平實,基本都是大白話。而且為了照顧武林中人,文化水平普遍不算太高的情況,上面還加有詳細配圖,只要是眼睛沒瞎,念了幾年私塾,學過三字經千字文的正常人,都完全能夠看得明明白白,理解得清清楚楚。
其實武林中的秘笈,除去極少數例外,其他的大約也都和這本《松風劍譜》差不多。雖然由于各人資質所限,所以即使能夠看得明白,也并不代表隨便找個人來,便能練成和余滄海一樣的身手。但那種“得到秘笈,卻因為看不懂,練不成或者練得走火入魔”之類的囧事,是沒可能發生的。
夜永星身為魔法習強化能力者,讓她去學武功,她便根本沒那個興趣。陳勝自己,頂多只會把這本秘笈拿來作為參考。把自己已有的武學家數徹底轉向青城派,這也屬于不可能之事。
倒是蘇紫菱,她年紀已經超過二十了。這時候再來學陳勝以“氣、意、神”三大層次為基礎的武道,顯然亦難再有什么成就。讓她跟隨夜永星學魔法?且不說蘇紫菱有沒有這個資質,夜永星愿不愿意教,這里有沒有學習的條件等等問題,單單時間上來說,也是不夠。所以么,這青城派的松風劍法,倒可以讓這位身材好得夸張的小嫩模來學一學。陳勝也不要求她能練成什么出色身手,只要她可以擁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行動時不拖后腿,那也就足夠了。
幾乎只在眨眼之間,陳勝已經想好了如何把擊殺余滄海所得到的收獲,加以利益最大化。不過這番打算,當然只能在稍后時間,自己三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才能說了。故此眼下陳勝不動聲息,將涯角槍收回,就在死尸的衣服上把槍尖鮮血擦干。轉身回首,向著林震南凝聲道:“今晚大事雖了,但你可知福威鏢局的危難,卻還只是剛剛開始么?”
林震南打了個哆嗦。又是深深磕下頭去,顫聲道:“林震南不知。求恩公解說因由,替我們林家指點一條生路。林家上下,永感恩公大德。”
“男子漢大丈夫,別動不動就跪下磕頭行不行?你是磕頭蟲轉世啊?真受不了。”夜永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而且說來話很長的耶,你就要咱們在這里干站著說啊?折騰了那么久,人家肚子餓了啦。”
王夫人連忙扯扯丈夫衣襟,陪笑道:“是,是。三位恩公,請進寒舍說話。”畢恭畢敬地延請三人入內。至于那些青城弟子以及余滄海的尸體,則自有鏢師負責去收拾尸體及料理后事。鏢局里面的雜役們再出來把地面血污清洗干凈,則等到明日天亮,便一切恢復如常。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們,絕不會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死了整整十多人的廝殺斗毆。即使知道了,這等江湖爭斗之事,連官府等閑也不會多管。
林震南交代下人安頓好自己兒子,隨即和妻子一起,引領轟定干戈小隊進入他自己的私人書房,雙方分賓主坐下。又命下人送上毛巾熱水,供眾人洗手擦臉。然后再送上熱茶——卻是正宗西湖獅峰龍井。同時更有七、八碟精致可口的淮揚點心作為夜宵。
以上種種,盡管事起倉促,但只在片刻之間,已經一切齊備。如此豪富作風,別說武林中人等閑見不到,就是稍差一點的鄉紳地主,也難與之相比。林家說是吃鏢局飯行江湖事,實際上,卻頂多不過掛個名頭罷了。其內里本質,委實與尋常豪商富戶也沒啥分別。
茶水點心,均已上齊。林震南揮揮手,吩咐下人退去。拱手道:“剛才在大門之外,聽恩公自述,名諱上陳下勝,卻不知在下有否聽錯?恩公自稱是洪門第八代弟子?這……洪門……卻又是哪里的門派?在下孤陋寡聞,卻不曾聽說過。對了,這兩位姑娘……也是洪門弟子么?”
陳勝道:“不錯,我確實就叫做陳勝。至于說師門來歷,當中頗有些因由,并不足為外人道也。她們兩個并非洪門弟子,是我的……干妹妹。這位姓夜,那位姓蘇。”
此話一出,夜永星禁不住沒好氣地瞪了陳勝一眼,覺得這人實在太討厭了。居然直接就自認是哥。拜托,你不過是一星級的菜鳥,本小姐可是二星級的耶!按照以實力論輩分的規矩,你臭小子該叫本小姐為女王大……啊呸呸呸,說錯了,該是大姐大才對啊。
正在氣鼓鼓地郁悶,忽然間,夜永星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蘇紫菱似乎很不對。回首望過去,只見這名小嫩模正低著頭,白皙肌膚變成了粉紅色的,雙手捏弄著衣角,也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夜永星好奇心發作,啟用團隊頻道,悄悄問道:“喂,小紫,妳在想什么?”
蘇紫菱被嚇了一跳。恍惚之間,她還以為這句話是陳勝問的。不假思索就否定道:“沒……沒什么……陳大哥,真的沒有啊。”
“陳陳陳,陳妳個大頭鬼啊。發/春了吧?”夜永星哼了一聲,道:“是不是想起了‘親妹妹不如干妹妹’這個梗,所以在偷笑啊?拜托,女兒當自強啊。妳也有點志氣行不行?”
蘇紫菱也不敢辯解,只是唯唯諾諾。那邊廂,對于她們這番使用團隊頻道進行的對話,林震南自然是聽不見的。但蘇紫菱與夜永星,她們兩個和陳勝之間的關系頗有古怪,未必真是什么結義兄妹,這點之上,卻任何人都可以輕易看得出來。不過,林震南做了幾十年鏢局生意,和各色各樣的人都打過交道。知道很多事不能細究。若探究太多與自己無關的秘密,有時候反而容易招禍。
雖然陳勝居然這么湊巧,恰好就在自己即將被滅門的時候出現,雖然夜永星和蘇紫菱竟然會在自己鏢局里面走出來。種種跡象表明,他們都并非臨時湊巧才出現的。但既然自己一家三口性命都確實是被陳勝等人所救,那么其他細枝末節,林震南也就不打算深入計較下去了。他點點頭,道:“林震南再謝過三位恩公救命大恩。不過恩公,剛才你說……福威鏢局的危難還只是剛剛開始,這又究竟為什么呢?”
為什么?原因很簡單。因為陳勝雖然擊殺了青城派掌門,但骷髏紋身并沒有同時傳來主線任務二“保護林震南一家免于被滅門的命運”,已經被完成的提示。也就是說,即使余滄海死去,但只要《辟邪劍譜》一日還在林家手中,林家始終也有被滅門的危險。這是因為在武林人士心目中,劍譜的價值太寶貴重,而林震南的武功,又實在太過低微之故。故此鏟除青城派,只屬治標,卻不治本。要想治本,還需另找方法。
陳勝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從容道:“林總鏢頭,我先問一句,你覺得自己的武功怎么樣?”
林震南愕然一怔,隨即苦笑道:“今日之前,在下也覺得自己的武功已經不錯。但今日之后……唉~井底之蛙這四個字,用來形容在下,那便再合適不過了。枉我這些年來,還以自己的鏢局生意,已經做得強爺勝祖而沾沾自喜,卻全沒想過那只是江湖上朋友們給面子的關系。若是朋友們不給面子……唉~說不定,還是好事吧。”
陳勝徐徐道:“你的武功,確實不怎么樣。但你的祖父林遠圖,其武功之強,卻是貨真價實。剛才你們對上余滄海,幾乎無還手之力。但你可知道,數十年前,余滄海的師父長青子,曾經是你祖父林遠圖的手下敗將?”
林震南愕然一怔,問道:“竟有此事?但……在下怎么不知道的?”
陳勝回答道:“你祖父林遠圖是個怎么樣的人,你身為兒孫,想必比我清楚,也不必多說。長青子原本雄心勃勃,未料卻被打得一敗涂地,自然也不會到處向人宣揚。不過當年長青子和當今華山派岳掌門的師父交好。輸招以后曾經去華山和岳掌門的師父探討了許久。所以嘛,武林中老一輩的人物,也有不少人都知道這件事的。”
旁邊的王夫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么余滄海這次來,就是為了替他師父報當年落敗之仇?”
陳勝淡然道:“是,也不是。林總鏢頭,當年你祖父林遠圖能打敗長青子,但今天你對上余滄海,卻全無半點還手之力。這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你想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