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星艦和機甲的時代,戰機早已經不是空中的霸主,火藥類武器都開始走下坡路的檔口,四架戰機交叉火力硬是沒能把一臺落單的機甲揍趴下的事并不奇怪,師草淮也早就預言過梟鷹戰機的空對地導彈不會對躋身圣階的胖子造成太大威脅,事實再次證明了她的眼光足夠犀利。
鏈式機炮打光,導彈艙告罄,四架戰機把數千米荒原犁了一遍,DT97完好無損,M21山脈近在眼前,有了茂密叢林和起伏山丘的掩護,根本無法再實施“精準”打擊,不過素玉平弄這一出的目的已經達到,該領盒飯下場的時候也就近了,朝基地和龍騎總部匯報了情況后,追蹤了數小時燃油即將見底的戰機灰溜溜閃人。
不過這只是電影開頭的片花,作用僅僅是提醒拿著爆米花亂嚼的眾人準備迎接正片,其內容沒有人感興趣,事后自然也不會有人還記得。
見頭頂星光被參天古木掩去大半,接近山脈邊緣的胖子終于緩下一口氣,解開了懷中的師草淮腰間的安全束帶。
“怎么了?”不明就里的師草淮問了句。
胖子讓機載電腦再次進行整機自檢,一邊整理那個從羅本老板那里弄來的一大堆機修零件,頭也不抬的回答,“待會鉆樹林,你還想擋在我前面挨抽?”
高速前進過程中,叢林間的枝椏末梢會像鞭子和小刀般毫不留情的抽刮機體,在失去駕駛艙外蓋后,龍牙機甲就好比一臺沒了前擋風玻璃的敞篷跑車,露頭就要挨打。
看著光屏上一大串需要修理的部位,胖子掂掂包里那堆零件,自忖能修復個百分之六十,已經超乎自己預計范圍了,所以他很知足的看著師草淮,笑著擠了擠眼,“要是有高周波刀開路,你想讓我松手都難。”
這妞抱著舒服極了,小爺又不姓柳,有溫香軟玉在前,干嘛要裝慫坐懷不亂啊。
猥瑣眼神換來一記白眼,師草淮有些犯難,胖子知道她為什么犯愁,從駕駛座后面變戲法似的按動某個開關,松開鎖定裝置,啪嗒一聲輕響,一個小小的副座位置出現在兩人面前。
師草淮愣了半秒,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覺直沖頭頂,“你個混蛋,原來你早知道這種機甲有副座?你……”
越說越氣,越氣越無語,師草淮想著自己一路上被這貨綁在身前肌膚相親耳鬢廝磨的情景,最后還被他趁機奪了處子之身,雖然并不覺得有太多不妥,可為什么心里總有種上當受騙后的不爽?
龍牙機甲腰際暗艙打開,維修機械臂伸出,開始按半人工半自動的設定程序進行自我修復,胖子一邊分出部分注意力控制操控臺上彈出的維修手柄,指揮機械臂從那堆零件里找出需要的組件,一邊笑著對師草淮說,“你自己看。”
他比出一個大拇指朝駕駛座后的臨時副座一指,“這東西前小后緊,做得非常不講究,還得趴開兩條大腿跨坐姿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與其說是座位不如說是某種刑具,男人坐上去隨便一個翻滾就有可能斷子絕孫,少女坐上去沒多久直接變少婦。你好歹是金枝玉葉、龍族公主,我看涅霜的面子才給你換了個頭等艙,你反倒怨我?”
“你……”明知道胖子說得比較夸張,可師草淮瞥了一眼那狹小憋屈的副座,心里不知怎么竟然有些懷念之前的溫暖安逸,加上胖子為了避免自己被枝梢掃中這個小舉動很是貼心,也就沒那么生氣了,“我很好奇,你明明是一國之君,怎么搞得好像很熟悉機甲似的,先前從暗格拿煙就很奇怪了,如今看都不看就知道副座的感覺很難受,而且修理起機甲來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除了前世身份之外,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聰明女人就是麻煩,很多年前胖子還不是胖子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師草淮無疑是聰明女人中的極品,光憑一片魂血晶和一些蛛絲馬跡就直接推斷出自己是重生之人,看來他對夜煞這老家伙了解得比自己更深,也難怪,始終是涅霜那老龍婆的血脈……
想著些有的沒的,胖子攤手說道,“當皇帝很無聊的,所以我兼職擺弄擺弄機甲啊,星艦啊,沒事也修修武道,鐵慶遙應該把與我有關的很多痕跡都抹去了吧。哼,他想要鎮國神棺?老家伙的魂血晶竟然被取了個這樣的名字,我看他不過是覬覦重生的力量罷了。”
師草淮說道,“我知道,夜煞本尊生前就有令死者復活的能力,只要肉體基本完好,都能重生,不過魂血晶卻只有一次轉生之力。鐵慶遙這個算盤白打了。”
胖子斜了一眼,笑問,“你卻不點醒他?”
師草淮緩緩搖頭,“我從不干預他的決定,就像你所想的,我借的是帝國皇家的勢,而不是真的嫁了他。”
這個說法有些拗口啊,妞,你可以這樣想,可別人就不會這么認為了,胖子想著嘆了口氣,“你到底給了鐵慶遙什么東西做交換,能讓他心甘情愿納你為妃卻和你進水不犯河水?”
師草淮伸出一個手指頭,似笑非笑的說道,“一百年。”
“啊……什么意思?”
“我給他一百年的壽命,用來交換我的自由!”
這句話讓胖子徹底呆住了,想了半天才隱約摸到些門徑,“涅霜給你的?”
師草淮笑著點頭,說道,“母親給了我一枚即便是尋常人類也能夠承受的龍源晶核,在晶核龍源消散殆盡之前,人類肉體會始終保持吞服前的機能,本來我以為母親大人本意是讓我在最漂亮的時候吃,從此無病無痛的活上一百年,后來覺得或許這不是她的初衷,所以送給了鐵慶遙。”
胖子聽罷,張大嘴愣了半天沒說話。
半晌后喉嚨里咯咯作響,冒出些怪聲來,隨即變轉為一陣難以抑制的狂笑。
師草淮倒也見慣不怪,等他笑得差不多了才問,“笑夠了?”
胖子抹著眼淚說道,“我只是覺得鐵錦臺和鐵云治兩兄弟太逗了,被你們這對不稱職的父母蒙在鼓里,沒準到頭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倆兄弟病死嗝屁了你倆還活得好好的呢,搶個屁的皇位啊還?”
師草淮笑著說道,“人類活著總有自己覺得正確的事要做,哪怕花一輩子的時間,我不覺得有多可笑。”
“難怪都說這代帝國皇帝深居簡出,幾乎不理朝政,還弄了個血衣衛好像古地球時代的東廠似的暗中監窺天下,原來吃了甜頭的鐵慶遙根本就是一門心思要在這一百年里弄回鎮國神棺再活一次啊,我今天算是明白了,都是你這妖精惹的禍。”
“人各有志。”師草淮就回了四個字。
胖子哼了一聲,“如果志是做野心來解釋,倒也沒錯。”
師草淮柔聲說道,“你當年搞出瞞天過海的一步棋,讓這方宇宙的人都誤以為你被陸斬皇殺了,又何嘗不是一個道理?”
胖子愣了愣,搖頭淡淡說道,“我的這條命是自己舍去,自己取來,前世因果你并不清楚,沒資格評判。”
淡然中帶著些冷意,師草淮微微一怔,沒有說話。
修理機械臂的關節伸縮聲,激光焊槍的茲茲聲,輕微的金屬磕碰聲讓這個突如其來的冷場變得更為尷尬。
師草淮雖然和人類基因相似度高達99,卻始終是異族血脈,一向都以尋找八部眾救活母親為生存的唯一目標,就好像她和鐵心怡聊天時所說的,她的立場原則是混亂公正。前段對于帝國受災民眾的親和以及一直以來的慈善都不過是基于帝國國庫有能力賑濟災民,以及涅霜賦予她的那道親近人類的性情在發揮作用,說到底她并不是真正的人類。
向宇對她拋出這句不冷不熱的話,其實也有自己的原因,只不過在此時此刻,他無暇也無心細說罷了。
能點醒你多少,就看自己的悟性了。
當維修機械臂收回,袋子里只剩下為數不多幾個因為破損嚴重即便修補也無濟于事的組件,胖子這才轉臉朝師草淮爽朗一笑,“好了。”
說來很久,其實距DT97停下到此刻,也不過十分鐘不到。
師草淮仍在怔怔發呆,聽到胖子聲音才如夢初醒般嬌軀微微一震,旋即秀目閃爍,以一股哀憐幽婉的語氣輕輕說道,“你討厭我,我能感受到。”
胖子沒想到這龍族公主竟然這般敏感,最吃不消女人這種轉眼就要掉眼淚的神情的某人頓時有些慌神,不過是隨口點一句,用不著這樣在意吧,我特么都跟你梅開九度了,還討厭個毛啊?
他猜到師草淮的心思,徑直伸手將掌心貼在師草淮豐滿胸口,嘆了口氣,眼神里卻沒有絲毫情欲之色。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每個人類的心里都藏著很多東西,即便是強悍得堪稱這方宇宙最上層物種的龍族,也不可能簡單一句話就蓋棺定論。”
“要做個真正的人類,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涅霜給你的一百年,你能百分之一百肯定她是為了讓你和鐵慶遙交換,難道沒有可能她其實只是想自己的女兒在人類世界里更加輕松的活下去?”
師草淮再次愣住了,一向痞氣慣了偶爾有些帝王之氣外漏的胖子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的確讓她意外,最關鍵的是這番話不偏不倚打中了內心中某個隱秘所在,讓她心頭猛然一震,原本的某些認知竟然開始動搖起來。
龍牙機甲重新抬起沉重的機械腿,大跨步朝M21山脈深處挺進,師草淮坐在副座上,絲毫沒有在意座位的狹窄緊憋,心念轉了不知多少圈,來來回回都是胖子的那些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定下心來,對駕駛座上的胖子說道,“我懂了。”
胖子隨口應道,“是嗎?那就好。”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人類的情感世界的確是母親好奇的一個方面,也是她當年力排眾議要保下人類不至滅族的重要原因,不過我倒是另外有些不解要問你。”
“你說,知無不言。”
“你剛才說歸說,為什么一定要伸手來摸我?”
“怎么不回答我?”語氣漸漸變了。
“哈哈哈,我就說聰明妞不好搞嘛,哎,你干嘛打我,別揪我頭發呀……還咬?!你個瘋女人,信不信我停下來弄死你,痛啊……行行行,夠了夠了,你這樣子完全就是個正常的人類女人啦!”
嗔罵和求饒聲不絕,驚飛了山林里數群棲鳥,為即將到來的冷酷血戰添了唯一的一筆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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