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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是寫在水上的字，注定不持久，但是又傳得飛快。榨油廠已是窮途末路，劉金山也是知道的。他有些不忍心。輕聲的對程杰民道：“程鄉長，這個榨油廠是您和三斤辛辛苦苦建起來的。現在這情況，你們兩個可不能鬧別扭，不能自己亂了陣腳。那個什么，還是團結力量大喲！”
“老兄你放心，這榨油廠會越來越好的！”
越來越好你說得好聽，劉金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憂心忡忡的說道：“程鄉長，榨油廠今天就沒有開工，羅五星這幾個股東，正嘀咕著退股的事情，那個我給你提個醒兒，如果不能把形勢穩住，恐怕要出大事情！”
出大事情？程杰民的心里一動，突然又想到了剛剛碰到郭達升時，他說的李勱要來倉流縣的事情，本能的把這兩件事情聯系了起來。
如果李勱來到鄉里，程杰民想到這里，心里有點發冷。不過李勱一個市委組織部長，倉流縣又這么多鄉鎮，他怎么有那么巧的來到寬陽鄉呢？
“程叔叔，酸辣肚絲湯來了，您趁熱吃。”劉小霞端著一盆湯，一個粗瓷大碗過來了。盆里熱氣騰騰，把碗放下之后，又端來了一盤同樣冒著熱氣的白面饅頭。
程杰民看到這些，頓時胃口大開。
劉小霞的手藝確實不一樣，一大盆酸辣肚絲湯，酸而不酷，辣而不烈，咸而不澀，三味相平，每一味都不過頭，恰到好處，真真叫人拍岸叫絕。這一大盆湯喝下去。讓程杰民身上的酒氣消失的干干凈凈。那本來因為酒意而有點暈沉沉的思緒，也變得越加飛揚起來。
吃完飯，謝過劉家三口人，就朝著自己的住所走去。從劉家館子到鄉政府，距離挺近，但是程杰民的步伐走的卻是特別的慢。
看來應該就是明天啦！
心里這么想著，程杰民就來到鄉政府旁邊的一個公共電話亭。開始撥打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接電話很快，程杰民也沒有太多的寒暄，直奔主題把自己的事情進行了安排。
放下電話，程杰民朝夜空看了一眼，就見月光如水，似有一種別樣的溫柔。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思念顧兮兮。
如果能和顧兮兮并肩走在這條小路上，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讓讓……讓讓，看不到路啊！”
就在程杰民陷入沉吟的時候，前方傳來了不耐煩的聲音。他抬頭一看，就見一輛自行車從前面行駛而來。
這自行車逆行，還說自己不長眼睛。
程杰民雖然有些惱火，卻也不想惹事。趕緊朝一邊躲了躲。車子快速的行駛而去，車上一男一女興致不錯，那女的真是一路歡歌。
正當程杰民轉身要走的時候，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剛才那說話之人，聲音好熟悉啊！
如果是吃那頓酸辣冇肚絲湯之前，程杰民說不定還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但是現在，他差不多已經清醒了。這不是自己的好助手鄭田兵么？
程杰民腦子里閃現出鄭田兵那張油滑的臉，這么晚了，他帶的是他老婆嗎？
鄉政府大院，變得更加黑暗了，只有后面鄉領導的院子里，還能看到幾盞亮著的燈。
程杰民來到房間前，剛準備開門。就聽有人道：“程鄉長。”
冷不丁的聽到這聲招呼，雖然程杰民自認沒有做過虧心事，但也被嚇了一跳。迅速朝對方看去，這才看清打招呼的是劉泰然。
“泰然。你怎么來了？”程杰民一邊開門，一邊笑著問道。
劉泰然毫不客氣的在程杰民的大椅子上坐下，笑著道：“剛剛過來的。”
看程杰民要倒水，劉泰然阻止道：“程鄉長，我剛喝過茶過來，你別弄水了，水喝多了，還得老起夜。”
程杰民還是把水倒上道：“那咱們就多聊會，把這水消耗光了你再回去。”
劉泰然點點頭，開門見山道：“程鄉長，榨油廠的油賣不出去，是有人在搞鬼，您可要注意一點。”
“我知道。”程杰民遞給劉泰然一根煙，神色平和的道。
程杰民的反應，并不出乎劉泰然的意料。畢竟整個鄉大院，都知道這次縣食用油廠的油在寬陽鄉減價銷售并不是巧合，以程杰民的智商，怎么會看不出來呢？
狠狠的抽了兩口煙，劉泰然接著道：“杰民，對于榨油廠目前的局勢，我覺得你要沉住氣，這些陰謀詭計長不了。”說話間，劉泰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誠懇的說道：“這幾年，我也沒存多少錢，這些錢你先拿去應應急。”
程杰民看著那厚厚的一沓錢，盡管面額有大有小，但是至少有三四千元。
在當時工資二百多塊的時候，這樣一筆存款，大概是劉泰然家里所有的積蓄了。
程杰民心中一陣感動，連連擺手道：“老兄，這件事我心里有章程，你不用操心。”
“啥不操心，你要當我是朋友，就拿著。這也不是白放你這的，也算我對榨油廠的投資吧！”劉泰然說話間，將錢往桌子上一放道：“我那邊還要值班，先走啦！”
看著大踏步離開的劉泰然，程杰民的心里暖暖的，真正的朋友，那是不需要太多言語來證明的，他將那疊錢緩緩地收起來，然后在一張白紙上寫道：“劉泰然入股榨油廠。”
“東凱，東凱！”
響亮的喊聲，在鄉大院里響了起來，鄉里的大師傅老曹，叉著腰在院里喊。
這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也讓程杰民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程杰民躺在床上，聽到李東凱響亮的聲音：“曹大叔，您找我啥事啊？”
“啥事？當然是大事！陸書記今天早上想吃啥？我早點去準備啊。”老曹的嗓音并沒有壓低，程杰民雖然隔著房子，也聽得道。
李東凱笑了笑道：“曹叔，陸書記已經起來啦，就是想吃啥還沒說。要不這樣，您還是按老三樣給準備得啦！”
“你確定嗎？”
“確定。”
李東凱和老曹的對話。雖然不長，但是窺一斑見全豹，程杰民能感受到陸曉陽在鄉里的地位還是響當當的。雖然上次電業所的事情已經讓楊元朝激起了戰斗的心思，但是陸曉陽的積威并不是那么容易挑釁的。
程杰民的早餐一般都是在食堂吃，盡管他自己也能生火造飯，但他實在沒有那個心思。
早上吃飯的時候，程杰民還遇到了陸曉陽。陸曉陽正坐在中間桌子上吃飯，看到程杰民端著碗過來，就朝著程杰民擺手道：“程鄉長，來這邊坐！”
程杰民剛剛把碗放好，陸曉陽就指著一盤炒得金燦燦的雞蛋道：“程鄉長你嘗嘗，這老曹炒菜別的菜一般般。獨獨這炒雞蛋，那真是一絕啊。早上起來吃一點，神清氣爽啊！”
今天的早餐，是饅頭、咸菜、面湯。一般鄉里的干部都是自己端了碗吃，而陸曉陽這里，卻放著兩個炒菜以及兩碟開胃的小菜。食堂的師傅看陸曉陽吃得高興，居然有一種感恩戴德的感覺。點頭哈腰的送來一盒餐巾紙。由于激動的緣故，腦門竟油光發亮。
程杰民也不客氣，夾起一口雞蛋吃進嘴里：“嗯，這雞蛋炒得真不錯。”
“好吃你就多吃點冇，”陸曉陽端起碗喝了一口，笑著道：“你老弟昨天中午可是給咱鄉爭光啦，那一杯下去，霍主任搖搖晃晃。差點鉆桌底啦！”
“昨天晚上沒吃飯吧？吃晚飯的時候沒看見你，就知道你在睡。本來想讓東凱叫醒你，后來一想，還不如讓你好好睡一覺，我給老曹打了招呼，讓他給你留著火，不論啥時候。都要讓你吃上熱乎乎的飯菜。”
陸曉陽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不知道兩個人爭端的人，第一個反應就是陸曉陽對程杰民不錯。作為鄉黨委書記，陸書記對待支農干部。那還是盡心盡力，無微不至的一個老大哥。
程杰民看著陸曉陽的笑臉，雖然牙根兒有點癢癢，但是他還不得不表示感謝。
表面當哥哥，背后捅家伙，陸曉陽你可真是蛇蝎心腸喲。
“昨天酒勁上來，沒把持住，給鄉里帶來麻煩啦。”程杰民難為情的笑著，隨口問道：“那個圓國沒事吧？”
陸曉陽哈哈笑道：“你把他給喝趴了！吐得一塌糊涂。”、
說到這里，陸曉陽瞇著眼睛看了一眼程杰民。昨天酒桌上的場面，是他親身經歷的。這小伙子還真有一股子狠勁，那霍圓國裝腔作勢的拿捏擺譜，陸曉陽心里也不舒服。
不過這人畢竟是從人事廳下來的，自己也愿意交他這個朋友，這才沒和他一般見識。不過程杰民和霍圓國碰的那一大杯酒，真讓他覺得解氣喲。
如果將程杰民放在霍圓國的位置，程杰民應該混的更好吧！可惜，這世間沒有那么多的如果。
陸曉陽有點可惜的朝著程杰民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在今天內，就要身敗名裂！不過這可惜的念頭只是閃動了一下，就被他扔在了腦后。
年輕人有點能力算得了什么，有能力的年輕人多了去了，可是最終能夠修成正果的有幾個？來到我的地盤上，不好好的趴著，還敢給我炸刺？
此時的陸曉陽似乎忘了，一開始就是他接受了安排，窮盡各種手段來壓制程杰民的。
“程鄉長，陳志鳴今天給我說，他們那邊忙不過來，想請你給他幫幫忙。我看你今天身體也沒有完全恢復，就別下村啦，幫著陳志鳴他們整整材料吧！”
程杰民目視著陸曉陽，暗自冷笑，這陸曉陽采用調虎離山之計，讓你明知道他的意思，還找不到理由反駁。
只不過，今天的結果，可不一定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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