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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屋及烏的徐灝和張信一見如故,親自陪著他滿京城游玩,逛了國子監和貢院等士林圣地,請來周鵬薛文趙亮等好友同游秦淮河吟詩作賦,夜晚和李景隆等兄弟聚會飲酒。
張信對此很是受寵若驚,遂傾心結納徐灝,想來時堂弟張輔曾談論過徐灝此人,說現如今京城年經一輩勛貴子弟里頭,最有名的莫過于李景隆和徐灝二人,各方面都遠超其他人。相比李景隆的自負高調好友遍天下,徐灝則最為神秘低調,各種應酬場合幾乎都見不到他的身影。
徐灝在京城乃有名的難以親近,不喜與人交際應酬,對待陌生人很冷淡,朋友屈指可數但人人以認識他為榮,而京城有的是人想千方百計接近卻不得其門而入。一般朋友邀約基本統統不給面子,尤其是目的不純的那種所謂詩會家宴等。
張輔笑言徐灝對待真正的兄弟無可挑剔,不分身份地位,不管什么事皆有求必應,召之即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必定會熱情款待于你,果然張輔所言不假。
有感于徐灝確實是不喜應酬,因每次出門和友人聚在一起時,周圍都會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堆陌生人來,從勛貴子弟官宦公子名士文人,到秦淮花魁大家閨秀乃至皇族貴女,這些人總之各有其目的,張信能看出徐灝對此很無奈,是以不想太過打擾對方,直言和周鵬薛文等讀書人一起會文即可。
這世上不缺少善于投資的聰明人,雪中送炭永遠比錦上添花來的收益大,如果能在徐灝身為草民時結交于‘患難’之中,則今后隨著徐灝再次被帝王重用,自然會跟著受益無窮。
燕王府,徐灝含笑坐在朱棣身邊,亭子外站著朱棣未來女婿袁容和李讓兩位儀賓,這段日子下來。朱棣對他倆的能力才干都很滿意,有意今年安排閨女出嫁。
朱棣有些感慨,說道:“不知不覺你們這一輩都長大成人即將成親,本王要做祖父了。你該何去何從?沐春就是不同意你于凝雪的婚事,福清那邊倒是松了口,要不要本王替你開口求情?”
徐灝輕笑道:“說到底沐家還是嫌棄我分量不夠,把凝雪嫁給蜀王一脈無疑對沐家經營云南最有利,不過沐家也知乃奢望而已,圣上為何允許凝雪自主擇婿,就是不想沐家和皇族聯姻后趁機割據一方。”
“云南叛亂頻發。沐英父子二人皆是難得文武雙全的將才,坐鎮云南圣上會很安心。”朱棣又笑道:“沐家也是有難言之隱,沒有父皇點頭,沐春焉敢私自做主把凝雪許配給你?如今凝雪守孝期滿,福清也點頭答應改嫁給你,連本王都替你頭疼。”
徐灝說道:“不著急,和陛下對弈我有的是耐心。倒是得請姑父出面邀請我祖母隨著一起去北平。”
朱棣心
中一驚,沉聲道:“你這是打算不回京了?“
徐灝輕聲道:“我得回來,倒是全家人就從此定居北方吧。我想姑姑一定會開心得很。”
朱棣苦笑道:“你姑姑是開心了,本王就要頭疼了,總得給父皇一個解釋,不然本王不會同意。”
徐灝笑道:“這有何難?我大姐要成親。紅葉要訂親,兩位郡主要大婚,這么多喜事連在一起,起碼得在北平住上一年之久。等到了那時,陛下日理萬機豈會在意我家里事?”
朱棣問道:“那你呢?什么時候打算過來助本王一臂之力?”
徐灝看著遠方連綿宮殿,微笑道:“自然要和凝雪成親之后。陛下恩準才行。”
朱棣點點頭不再開口,雙方心知肚明日后圖謀,為了家族安全計,徐灝是必須要把親人提前遷往北平的,而且越早越好。
朱棣很清楚假如自己不同意的話,徐灝絕對會馬上翻臉,即使是用某個借口應付,以徐灝之精明責一定會立即反悔大姐和小妹的親事,甚至會從此選擇站在朱允炆一方,現階段朱棣根本承受不起徐灝的背棄。
不管如何,朱棣都不想冷了徐灝的心,也對徐灝要只身留在京城非常滿意,離開中樞的徐灝價值無疑要大打折扣,而有了徐家家眷在北平,朱棣再不必擔心徐灝的忠誠了。
總之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權勢面前所謂親情一文錢不值,唯有利益交換才是最保靠的,當下雙方心照不宣的算是默認下來。
一時間朱棣有些感嘆,不知不覺徐灝竟然有了和自己討價還價的本錢,想一年前他在北平時,自己毫不猶豫的把他踢回京城并有要他去送死的打算,那時他只是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而已。
曾幾何時,徐灝不但成為父皇心腹,也成為燕王府不可或缺的存在,果然不愧為父皇親口贊許的劉伯溫第二。
等徐灝走了后,朱棣坐在那里皺眉思索,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按理說徐灝一直牢牢掌控著錦衣衛,為人小心謹慎公事上頭從沒出過岔子,那為何會一而再的丟官復職再丟官呢?明明父皇對他異常信任偏愛,為何忽然拿寡婦之身的福清來惡心人呢?
朱棣直起身來,吃驚的道:“會不會福清是那小子自己弄的鬼?道衍你怎么看?”
不知何時姚廣孝坐在了對面,聞言點頭道:“王爺所料不差,應該是徐灝故意設計,以求明面上遠離錦衣衛,也就等于遠離了是非漩渦。”
“此事一定是駙馬王寧和大姐合伙幫的他。”朱棣冷道:“本王明白了,他是擔心本王逼他行險,而父皇則順水推舟,不給本王以插手京城的機會。”
道衍和尚神色凝重的道:“貧僧總覺得看不透徐灝,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提前落子,先幾步堵住任何可能發生的危險,不給任何人以可乘之機。每當想安排他做事的時候,他就先一步丟了官職,令屬下感到匪夷所思。或許倒是貧僧想的多了,那就是涉世不深的年輕人而已。”
朱棣沒好氣的道:“就因為他太聰明,聰明的自以為是,手里一有了權馬上一驚一乍的想辦法擺脫掉,聰明反被聰明誤。也不想想就憑區區錦衣衛能做什么?本王難道會逼他去下毒行刺?都是史書野史讀多了的緣故,你說得對,空有才干到底還
是涉世未深。”
道衍和尚心中一動,說道:“他未必沒有成事的心機手段,而是不想以身犯險。
“徐灝對本王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以國士待我,我豈能叫他冒險?天下人又會如何看待本王?此種事不要再提了。”
朱棣眉頭舒展開來,說道:“或許是他察覺到了威脅,他反復數次來信提醒本王要注意飲食安全,剛才臨走之時又提醒本王留心身邊之人,莫非二哥的死?”
道衍和尚想了想說道:“王爺自當小心防范,就是晉王那里?還有就是萬一遇到不測,要搶先一步安穩住秦王府和晉王府,據說世子也和皇儲關系密切。”
朱棣沉默半天,目光閃爍的道:“此事本王自會知會三哥,本王會和徐灝相商。你繼續去拜訪天下各地主持長老,徐灝這步棋下的妙不可言,將來一旦獲得佛道支持,抵得上百萬雄兵。”
道衍和尚微笑點頭,他清楚燕王絕對不會知會晉王,至于晉王死后晉王府和秦王府會不會就此倒向朝廷?他壓根不擔心,因朝廷削藩不僅僅針對燕王府,到時唇亡齒寒,由不得兩家王府心寒之余不得不為了自己的權勢富貴,選擇作壁上觀兩不相幫。
乾清宮前,徐灝蹲在田地里拔除雜草,戴著草帽的朱元璋撫摸著綠油油的枝葉,嘆道:“老了不中用了,御醫勸朕不要下地干活,你既然來了就多出出力氣,好生體驗下種田的辛苦。”
徐灝起身拍了拍手,笑道:“臣懂事起就體會到了,倒是應該命全京城勛貴集體下地干活,他們急需勞動改造。”
朱元璋說道:“西北大旱令朕心里不痛快,據鳳陽官員稟報,有大量流民跑到鳳陽冒充本地人,西北各地鄉紳豪強趁機大肆購買土地,你家是不是也買了不少田產?”
徐灝走到帝王身邊,說道:“我買的都是遼東無主之地,想今后多遷些流民去充邊,陛下您不知遼東是黑土地,最是肥沃不過,一年一茬糧食抵得上中原兩季。”
朱元璋嘆道:“委屈你了,只希望他朱棣不要讓朕失望,做出弒兄的傻事來,你身家性命都捏在他手里,一定要小心行事。”
“是!”徐灝柔聲道:“不單單是臣,陛下也要保重龍體。”
“哼!”朱元璋冷冷的道:“有的是人想朕死,可也沒那么容易。去北平前你先走一趟鳳陽,把冒充土人的流民遷回原籍妥善安置,朕要督促戶部著手再遷徙天下富戶入京,絕不能任由這些為富不仁之徒強占土地,為非作歹。”
徐灝恭敬的道:“臣遵旨。”
朱元璋有些動容的道:“寧王年輕不經事,你今后要時常扶持于他,朕答應給遼東遣送過去兩萬人定居,和種子農具耕牛等一并走海路,賞你實打實的千口農戶,或許這是朕對你的最后一點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