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夜長夢多,是勛三天后就舉行了儀式,納甘氏為妾。家中設下一小宴,光請了荀氏叔侄、鐘繇、董昭、魯肅、孔融等幾名相熟的官僚。宴罷進入內室,紅燭高燒之下,甘氏素衣相迎。
是勛已經有了三分酒意,加上多年夙愿一rì得償,興致絕高,一把便將甘氏摟入懷中,抓著她雪白修長的柔荑,細細撫摸。甘氏垂著頭,低聲道:“妾非完璧,有負夫君。”是勛笑道:“不妨的。”順著手便向上摸去,深深探入袖中。
于是燭也不滅,便解衣相擁,但見皓質呈露,秾纖得衷,如玉而澤,如雪而溫,甫一沾身,真蝕骨者也。乃自發梢始,以吻探之,漸愛漸下,臻于桃源秘境。燭下所見,芳草萋萋,下臨幽澗,chūn水漸生,攫之而飲,沁入肝脾。
即此武陵漁夫,緣溪而入,yù窮其林;會稽阮郎,采藥天臺,迷不知返。且前且退,退而又前,如趙子龍長坂破陣,七進七出;如馮萃亭南關御侮,十蕩十決。惜乎強而難久,柔能克剛,雖此間樂而不思蜀,終溫柔鄉為英雄冢,未免暢快而淋漓矣。
事罷婆娑無暇美玉,是勛忍不住就脫口而出:“可惜。”甘氏蹙眉問道:“夫君可惜何來?”是勛隨口敷衍:“可惜卿受那賊所辱,吾昔rì無計搭救,思來慚愧。”甘氏依偎著他,柔聲道:“此非夫君之過也,乃妾命薄。幸而今rì能得侍奉君子……”
其實是勛說“可惜”,是因為心里想:怎么沒人送我一尊玉像呢?
納妾后三rì,曹cāo終于從譙縣歸來,是勛前往拜見,就見曹cāo板著一張丑臉,恨聲道:“文若真婦人之仁也!董承、許耽輩當并夷三族,并奴仆等滿門撲殺,以儆效尤。安可茍全?!”完了一瞪是勛:“宏輔非心軟者也,何不相勸?”
是勛心說什么意思?我因為曾經建議你收拾兗州的世家大族,你就以為我跟你一樣,都是心如鐵硬,殺人不眨眼的好漢?趕緊勸說道:“孟子云:‘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非禽獸之不當殺也,為人有惻隱之心也。今荀令君有此仁心,勛安敢相阻?”
“仁心?”曹cāo冷哼一聲,“若有仁心,當自赦之,何以求天子相赦?!宏輔納甘氏,難道也先去求懇過天子么?!”
是勛心說原來你是為了這個生氣,恨荀彧不把裝好人的機會讓給你,卻偏偏讓給了劉協。腦筋一轉,大著膽子壓低聲音道:“天子有仁心,無專斷,天下乃得安也。”皇帝裝裝好人有啥可怕?皇帝要硬起來,那你才麻煩了哪。
曹cāo聽了這話,不禁瞟了是勛一眼,然后會意地微笑起來:“吾故知文若胸中,自有丘壑。”當下這篇揭過不提,就問相關公孫瓚和關靖的情況。
是勛把前因后果和“自己”的計策一說,完了稟報:“公仁這幾rì頻頻拜訪關士起,已得其筆跡矣,不rì即可寫下偽書,遣人送往張燕處。公孫續正在黑山軍中,或可將此計達于公孫伯珪,勛料伯珪必聽。”
曹cāo點一點頭,隨即思路瞬移,突然問道:“宏輔可愿與cāo再弈否?”
啥,要擺地圖,好啊好啊,很好玩啊——“敢不奉陪。”
于是曹cāo就把是勛當rì畫成的地圖的副本給取出來了。說是副本,卻也并非完全臨摹,中原各地細微處因經驗而做了些修正,并且是勛原本的地圖只有海岸線、山水之勢,以及重要城池,沒描行政區劃——開玩笑,這他哪兒記得住啊——曹cāo可是找人細致到郡,大致輪廓全都勾勒了出來。是勛仔細一瞧,嗯,這么擺起棋子兒來,可就一目了然得多啦。
仆役奉上棋子,當然不是是勛當rì在淮南抄家抄到的犀、象之寶——那套寶物早就進獻給皇帝啦——而只是普通的粗玉石子。曹cāo首先拈起一枚白子來,放在許都,然后第二枚白子放置在鄄城。
是勛忍不住開口問:“去疾既為先大人守孝,兗州當遣誰為刺史?”曹cāo答道:“吾屬意嚴文則。”是勛一皺眉頭,心說嚴象啊,他真能擔此大任嗎?
嚴象本人聲望不高、能力不著,加入曹家班時間也不長,直接給放在州刺史的位置上,合適嗎?在原本的歷史上,也大致在這個時候,曹cāo任命嚴象為揚州刺史,但那是因為揚州雖廣,曹家直接可以控制的地盤兒卻不大,嚴象名為刺史,其實也就等同于做一郡太守,而就這么著,他還沒做好,最終為李術所殺。兗州是曹cāo起家的根據地,原本算大后方,今后卻可能成為直面袁紹主力的前線,這副重擔,連曹德都未必能夠一個人就給挑起來,更何況嚴象呢?
是勛略一沉吟,曹cāo已知其意,捋須微笑道:“嚴文則掛名而已,吾意自弘農召還仲德,任為東中郎將,領濟陰太守,都督兗州軍事。宏輔以為如何?”
啊呀,是勛心說曹家第一個方面重任、一鎮都督,就此便要出臺啦。地方都督的設置,原本歷史上也大致是從這時候開始的,此前將領出征,往往派遣一位御史隨軍監護,名為督軍御史,到漢末才開始任命持節都督,就類似于后來的軍區司令,并兼掌一定的民政之權。
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除了派遣是勛西收關中外,曹cāo基本上致力于后方的穩固,生產的恢復,并沒有大規模擴張的跡象,正如是勛所說:“厚積始能薄發。”因為他知道,袁紹在平滅公孫瓚之前,是不會跟自己撕破臉,導致雙雄對決的。然而如今消息傳來,公孫瓚已被團團圍困在易京之內,旦夕將滅——即便是勛的jiān計得售,公孫瓚逃往太行,也未必就能支撐太長時間——故而曹cāo要逐漸把主要精力拉回到軍事上來啦。任命程昱為都督,這便是抗袁的漫長征程邁出了第一步。
“主公安排甚當,勛衷心感佩也。”是勛不失時機地小小遞上一句馬屁。曹cāo微微一笑,隨即拈起一枚黑子來,放置在瑯邪郡內——這自然是代表了劉備。
上回擺地圖,劉備這枚黑子還是是勛放的,曹cāo壓根兒沒把他當一回事兒。然而時移事易,正如荀攸所說,徐州是曹家的側肋,劉備屯兵瑯邪郡北,就相當于在肋骨上頂著一把刀,隨時都可能插下來。徐州的事情,曹cāo自然要向是勛咨詢:“陶孟章不可久居徐方,然而孟章去后,誰可總統其事?臧宣高為嘉,令岳為嘉?”
是勛先不回答,卻拈了一枚白子,投放在廣陵郡內:“須將徐方分而為二,廣陵橫江,專以阻孫策,有元龍在,可無憂矣。廣陵以北,若統一部署,臧宣高適任,然而……”
是勛略一猶豫,曹cāo聞弦歌而識雅意:“是恐令岳兄弟,無以自處吧?”徐州的幾大勢力,麋家很難再冒出頭來了,暫且可以不理,但是曹家還在,曹宏兄弟一執州政,一握兵權,他們肯定不甘心做臧霸的小弟啊。曹cāo背著手,在堂上踱著方步,轉了好幾個圈兒,這才勉強有所決斷:“吾意陶孟章去后,以大兄(曹宏)為徐州刺史,臧宣高為平東將軍,督瑯邪、東海、彭城、下邳四郡軍事——召二兄(曹豹)還朝,另委重任,可乎?”
是勛說這個安排確實妥當,然而,你得給我老丈人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免得他心生不滿。在是勛看來,曹豹是個沒啥宏圖壯志之人,在徐州當土皇帝正當得挺高興呢,曹cāo突然要他挪位子,他肯干嗎?他手里可有兵有將,跟陶商那種空頭刺史不同啊。可別妄想跟對付許耽似的,把他召進京掛起來,有曹宏在背后支招,他肯定不吃這一套。
曹cāo低頭沉吟了好一會兒,不得要領,只好擺一擺手:“且再商議。”他現在只跟是勛兩個人開小會,大家伙兒思路都有限,下回再叫荀氏叔侄、郭嘉、董昭他們來商量,應該能順利解決曹豹問題吧。當下先把曹豹拋去腦后,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江東——這是指孫策。
去年曹cāo派遣程昱南下江東,持詔為孫策、嚴白虎解斗。孫策倒是裝模作樣地聽令收兵了,可是程仲德前腳才走,他后腳就殺了個回馬槍,陣斬嚴白虎、嚴輿兄弟,隨即兵鋒南下,指向會稽,屢破會稽太守王朗。就在曹嵩去世前不久,有消息傳來,王朗在東治為孫策所俘,被迫歸降,孔融等乃請朝廷下詔,征王朗為諫議大夫,爭取把他從孫策那賊窩里給掏出來。
孫策之用兵,如烈火疾風、迅捷無倫,相關情報通過郭嘉報到曹cāo面前,就連曹cāo瞧著都膽戰心驚,脫口而出:“猘兒難與爭鋒也!”——這小瘋狗還真難擋啊!
但是是勛勸曹cāo不必擔心:“有陳元龍在廣陵,太史子義與劉元穎在淮南,孫策不為患也,雖不能制,亦可阻其渡江。”這回擺地圖提到孫策,是勛還是一貫的主張,隨即在九江郡內放下一枚白子,代表太史慈和劉馥,然后又指一指東邊兒代表陳登的白子,請曹cāo暫放寬心。
曹cāo微微頜首,拈起一枚黑子來,放在南郡之內——“劉表如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