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晚上這頓吃的比平日早,很早周氏就讓巧紅去燒水了,等扁食出鍋,周氏就讓王長順端著去拜神,巧真聽到外面陸續傳來了鞭炮聲,不過因為鞭炮貴,王家并沒有買,巧真問過才知道放鞭炮的人家都是扁食好了,周氏告訴巧真,今天這頓晚飯吃的越早,來年的麥子長的越好,熟的越早,竟然有這樣的講究,巧真笑了笑。
吃過了扁食并沒有歇息著,開始煮肉了,王家買了一個豬頭,買了五斤的肉,都要煮出來。
先煮的好肉,里面放了個小包,包里是大料和花椒茴香一類的,另外還有整瓣的大蒜,生姜和蔥段。
肉在鍋里咕嘟咕嘟的冒著泡,煮會周氏或者梅花會拿肉溝給翻個個。這樣熟的好些,煮完好肉就煮豬頭,灶火屋內火光閃亮,這樣意味著來年的日子紅火。
巧真晚上并沒有守夜早早的就睡去了,因為明天要早起,她怕沒有精神。
第二天才五更巧真就被喊了起來,等她穿好衣裳出去,灶火屋內周氏和梅花已經忙活了半天了。
巧紅燒火,巧真也幫著忙活菜。
初一早上的菜是豐盛的,四個涼菜,一個涼拌的藕片,把藕切成片拿熱水焯了,焯的時間放一點點的醋,這樣藕就會發脆,然后過涼水,里面加上巧真生好的蒜黃,加上調料就可以了。
一個涼拌的土豆絲,這個還是巧真來后才吃的,以前王家吃土豆都是吃的炒土豆條。這邊的土豆發面,炒出來味道還可以。
一個涼拌的豬耳朵。現在沒有黃瓜,巧真也放了點蒜黃進去調。
一個涼拌豬肝。豬肝是煮的咸的,上面就放了一點的蒜黃做顏色。
另外還準備了四個熱菜,一個炒燜子,燜子是用粉條做的,碎粉條里面放了碎白菜葉和面還有芡粉拌了,然后放上籠篦,放上籠布,把拌好的倒在上面,蓋上籠頭去蒸。蒸熟后就是厚厚的塊狀。吃的時間切成片,炒就可以,很勁道,比涼粉更有口感。
一個肉片炒白菜,冬天沒啥菜,就只有蘿卜,白菜,土豆,藕。別的都沒有,所以配菜的話就只能這些了。
一盤子煎雞蛋,一盤大肉。雞和魚都沒有,雞。王家舍不得殺,也殺不得買,魚的話這邊很少。魚賣的很貴,就是買來王家都不會做。
冷熱加起來有八個菜。這對于王家來說已經是非常的豐盛了,是下了本錢的。
忙活好了飯菜。王長順先領著一家人去給陳氏磕頭,陳氏穿上了新衣裳,高興的連連說著好,還給了成子和聲子一人兩文的壓歲錢。
都上桌子的時間天都還沒有亮,飯菜擺在了陳氏的屋內,因為是團聚,必須得把陳氏帶上,陳氏就是不上桌,可看著孫男娣女的她也高興。成子有些哈欠連天,聲子更是眼都有些睜不開,不過這并不影響氣氛。
王長順說了些吉利話,本來是要喝兩杯的,不過找不著酒了,巧真私下讓他別問,他也就沒再說什么了。
一家子開開心心的吃著飯,主食是餃子。巧真吃著涼菜,真是透心涼啊,吃到嘴里都打冷戰,不過她還是吃了點,這是意思。
吃完了飯,菜還剩下了,這是要晌午接著吃的,啥時間吃完啥時間拉倒。
初一是不許花錢的,也沒有啥事做,一般小子都是出去瘋玩,也有不少人竄門子。男人一堆,女人一堆的嘮著。
巧真出去走了走,看了看田地就回來了,啥事也沒有真是難得的清凈。
到了初二,一大清早周氏就忙活起來,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沒娶媳婦前她是初二回娘家,可娶了媳婦,她就不能和媳婦一起回去了,家里得有人照看,所以玉花和梅花是初二回去,周氏則初四回娘家。
回娘家都得帶禮兒,一般是四樣禮兒,條件好的帶的東西好,條件差的帶的就差,所以四樣并沒有規定一定要是什么東西。
前些年日子好的時間,周氏給媳婦都是準備一刀肉,一棵白菜,一把大蔥,另一樣則不拘什么,有時間是塊布,有時是個大蘿卜,有時間是樣點心。可后來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遭年景的時間,周氏則給準備了一顆白菜,一個蘿卜,一顆大蔥,一個土豆,這樣的禮兒是很寒磣,可那時間對于王家來說已經是傾其所有了。
今年周氏也給準備了四樣禮,一刀肉,一斤白面,一把蔥,一顆白菜。玉花和梅花都很滿意,這樣的禮兒雖然不算最重,可能拿得出手了,不會讓人笑話,在娘家也能站的住。
他們一走,家里就剩下了陳氏,王長順,周氏和巧真,巧娥,巧紅還有三兒,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初二并沒有包扁食,晌午就熬了菜湯,里面切了點豆腐片,放了點丸子還有粉條,這樣就算是飯了。
下半晌玉花和梅花都回來了,籃子里裝的是回禮兒,一般回禮兒都是一樣,巧真看了看大嫂籃子里裝了一根蔥。二嫂籃子里裝的是肉,大概是他們帶去的一半,這已經算是厚回禮了。
玉花撇了撇嘴,其實她心里也不舒服,回去后她娘倒是還好,她兄弟媳婦卻不是很高興,嫌她拿的肉少,說年下家里沒準備啥肉,就等著她拿回去肉呢,能好好的吃一頓,可玉花帶回去的肉少,不能可勁吃,讓她很不高興。
她說自己家里現在日子好了,也不想著幫襯娘家,錢都讓那個被休回去的大姑子握住了,真是沒本事。
玉花和兄弟媳婦炒了幾句,從心里說,她覺得巧真現在還是不錯的,起碼賺的錢能交給家里一部分,平常趕會也會給成子帶點吃的,也給家里人買東西,時不時的還割點肉,這樣真的還不錯,況且她還教成子背書呢。還說下半年日子好了,讓成子念私塾,雖然她嘴里不說,可她知道這是好事,所以她才和兄弟媳婦犟上了。
成子聽妗子(舅媽)說大姑的壞話,他很生氣,和他娘一伙頂撞起了妗子。
成子姥娘只能做和事老,閨女媳婦一樣疼,可兒媳婦懷著身孕,那可是她家的大孫子,她不能讓媳婦不高興,要不她還不天天給自己臉子看啊,于是她就開口罵了自己的閨女。
玉花也有身孕,況且她心里平時總想著娘家,現在被罵,心里不是滋味。
成子看娘受委屈就叫喊著要回去,說以后再不來了,他們差點連飯都沒吃就回來了,最后還是玉花爹出面勸了,才把飯吃完,嘮了會就回來了,這就是為啥玉花的娘家遠卻和梅花差不多一起回來了的原因。
至于回禮,是玉花的兄弟媳婦準備的,玉花看到那一顆蔥,氣的差點沒罵出來,不過她兄弟媳婦還寒磣她說要不是因為有這個禮俗,她就讓玉花空著籃子回去了。
回來看到梅花的回禮,玉花更不高興,她知道梅花的家人都是老實人,爹娘實在,嫂子和兄弟媳婦也都處的不錯,沒啥挑頭,平時梅花往婆家帶東西,她嫂子和兄弟媳婦也沒有說過二話,看看人家,想想自己,玉花心里憋屈的慌,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是咋啦?我這啥也沒說啊,你發啥神經!”周氏不解的問著。
“我,我這就帶回來一根蔥,娘肯定不樂意,不是我不想帶,是。是……”玉花不住的哭著,委屈極了。
“奶,俺妗子不是個東西,她嫌我娘帶的肉少,說她家里沒割肉就等著我娘拿肉去吃呢,她還說咱家的錢都讓大姑拿著,說我娘沒本事,說我大姑沒臉,說了不少壞話,我和娘都和俺妗子吵了,她就給咱們回了一根蔥回來,我娘和她吵,沒吵過,您別怪俺娘了。”成子把事說了一遍。
周氏明白過來,不過她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是媳婦的娘家人,別看媳婦現在挺傷心的,覺得娘家過分了,可自己如果說了不好聽的話,那媳婦就該對自己有意見了。
“中拉,別哭了,娘不是沒說啥嗎,拿回啥都是拿,有根蔥就中,別哭了,黑了娘給你做好吃的。”周氏勸著。
“娘,您不生氣?”玉花抹了抹眼淚,驚愕的看著周氏。
“咋能呢?快去洗把臉,歇著吧,黑了飯娘做。”周氏真的是個不錯的婆婆,雖然平時看不慣媳婦,會斗嘴,可遇到事她并不會苛責媳婦。
“謝謝娘。”玉花真心的說了句,然后抽搭了兩聲出去洗臉了。
灶火屋內剩下了周氏還有巧真姐妹三個。
“娘,您真好。”巧紅一邊燒火一邊說著。
“哎,將心比心,都是做娘的,娘也希望你們將來嫁了人能不受婆婆的氣。所以做婆婆的還是少給媳婦氣受。”周氏實在的說著,她說完又看了巧真一眼。
巧真并不明白娘看她這一眼的意思,她只是微微的笑了下。
“我大姐原來那個婆婆……”巧紅的話沒說完,她怕大姐心里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