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忙碌的不只是沈華善和沈則敬,連沈則遠和顏商,都變得異常忙碌起來。下個月就是四月新茶大規模收獲的時候了,和西寧道茶商行會的交易就要進行,這是第一次交易,兩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所以有時候會把已經討論過一遍的事情再拿出來細細推敲一番,連沈則遠近日的都宿在龍井齋了。
對此,沈胡氏也是沒有意見的,她自己也忙得夠嗆——沈家第四代嫡子沈慶德小朋友就滿周歲了,這個是怎么樣都要請姻親故舊來聚一聚的;另外沈俞氏也快要生產了,要準備的事情也不少,奶娘雖然都備下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生;還要準清明祭祖的事宜,偏偏沈安氏害喜嚴重,沈寧等人又年幼,她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兩半來處理這些事情。
好在沈華善發話了:沈慶德周歲禮從簡,就和洗三禮差不多標準就好了。這個決定也是深思熟慮的。正值考課之時,官員們正愁沒有名目往沈家送禮呢,沈家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低調再低調;再說沈俞氏就快生了,比起已滿周歲的嫡孫來,沈則敬更關心沈俞氏胎里的幼子能否安全產下啊。
沈安氏對這個決定是支持的,她最近害喜得厲害,根本沒有精神去招呼各賓客,不如一切從簡,落得清靜平和。倒是沈俞氏覺得委屈了嫡孫,不過她也實在沒有做不了什么,根據經驗,她也知道自己很快就生了,只得讓俞媽媽給六和院送去貴重的周歲禮,表示以后再作補償。
所以沈慶德的周歲禮進行得很簡單,只請了本家的親戚開了幾桌,沈則儒等人自然也是來了的,張澍家也來人了。抓周的儀式倒是熱鬧,沈慶德已經走得很穩當了,會說幾個簡單的話語了,他一會抓這個紅溜溜的串繩,一會又抓那支細長的毛筆,都覺得不甚喜歡,最后拿起一個青玉三鑲如意,樂呵呵地蹦出一個字“爹”,就再也不肯放手了,表示抓周就結束了。
如意又稱“握君”、“執友”,其意頭是相當好的,沈華善和沈則敬都很滿意,覺得這個曾孫子/孫子或許將來會有大造化也說不定,于是兩個人還腦補了沈慶德長大后的種種不論——長輩的期待,有時也很犯傻的。
沈余宏、沈寧等人也給自己的侄兒準備了周歲禮,貼心有之,貴重有之。
在沈慶德過完周歲后第二天,沈俞氏就作動了,和鳴軒上下忙作一團。沈寧這次倒沒有去和鳴軒添亂了,她安安分分地待在青竹居里等消息,還請了沈宓、沈宛來作伴,其實她是很擔心很緊張,只好讓這兩個妹妹來分散注意力。
這個前世并沒有出現的孩子會不會平安降生?沈寧腦子亂哄哄的,雖強作鎮定卻還是呆呆的,連沈宓的詢問都沒有聽清楚,原來沈宓也是在擔心沈俞氏的生產。
“母親會沒事的,你們就不用擔心了。你們看,我織了這個,到時送給小弟好不好?”沈宛倒是快人快語,她年紀尚小,心性好玩,對生產也不了解,只覺得多了個弟弟是個好玩的事情。這下終于有人比她小了,她正舉起手中的小玩意兒給沈寧她們看呢,原來是一個胖墩墩的娃兒,煞是逗人。
可是沈寧還是沒有心思看,不住地想著沈俞氏怎樣了。
沒有過多久,和鳴軒就有人來報了:沈俞氏生下一個男孩,母子平安。這比沈安氏生產時快多了,這時沈寧覺得自己的心終于安放好了,露出了輕松的笑意。
沈則敬也是放心了,自古女人生產就是過鬼門關,想當年陳知浩的夫人就是難產最后一尸兩命的啊。沈俞氏年紀也這么大了,沈則敬是擔心不已啊,待聽得下人來報母子平安,他差點都要老淚縱橫了,真是老了啊,想當年憲兒出生的時候我還睡得很安穩啊,他胡亂地想著,走出書房打算去看幼子,還要想著要給岳父等姻親報喜,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
沈華善聽到這個消息,本就和善的連更是親切和藹無比,雙眼都瞇了起來。人丁興旺,很好,這很好啊,對沈俞氏這個媳婦也更加滿意起來了,又是查古籍又是翻史書,給這個嫡孫取名沈余宸不論。
剛過沈余宸的洗三禮,沈華善和沈則敬便商量清明祭祖的事情。慎終追遠是大事,雖說杭州有沈開善和沈得善在,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的,但是在京兆的沈華善一房也要派人返回杭州祭祖的。往年也是這樣的慣例,只是今年工部和考功司的事情忙雜,沈則遠又要忙著西寧交易一事,他們都脫不開身,看來要從孫子輩里派人前去杭州了。
人選其實也很容易就確定下來,沈余益和沈余平每日要到國子監報到,沈余文和沈余韜也去京兆官學就讀了,剩下的人就不多了,沈華善和沈則敬覺得由沈余宏大帶著沈余樂、沈余守前往杭州。一來為祭祖,二來也是鍛煉開拓眼界,對他們都有好處。
當沈余宏幾個人得知這個消息時,自然是欣然應允的。沈余宏就不用說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去杭州祭祖順便去江南游學,江南的名勝風景和文人風貌,對他明年的春闈也是極有好處的,如流處也有沈余益在京兆看著,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么問題;沈余樂一直以來的愿望是游遍大山名川,堪輿它們的風水,驗證周易連山易的真偽,現在有了機會親自游歷一番,高興之余也在忙不迭地準備這羅盤、五帝尺、輿圖等物品,看得沈瑤額冒黑線,這個哥哥!他們是去祭祖不是去看風水啊……沈余守倒有些興趣缺缺,他剛跟二叔接觸了庶務不久,覺得這一切都甚為有趣,正想通過新茶交易一事學多一點商道之事呢,這下要去杭州就錯失了這么寶貴的觀摩機會了。
沈俞氏和沈胡氏知道了這幾個人將去杭州,多少也有些不放心,一個勁兒地叮囑他們要注意路途安全,又各自吩咐了他們要到外祖家拜訪,她們是禮品都準備好了的等等,等到沈余宏和沈余樂一見那一大堆禮物,額冒黑線了:要不要這么多啊……
所以在沈余宸洗三禮后第三天,沈余宏他們就出發了,南去杭州祭祖。
沈寧和沈宓等姑娘家對于沈余宏等人的離去也沒有太大的感覺。這三個人,一個平時大多時間在前院,一個平時神神叨叨,一個又小孩心性,總之也不會有什么影響,唯一不足的只是外帶的小食和玩意兒少了很多了。
沈寧正在和鳴軒看著自己最小的弟弟,才幾天大的沈余宸還是皺巴巴的,也看不出像誰來。一天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閉著眼睛睡覺的,也不吵不鬧,看來是個乖巧的孩子,連他的奶娘都表示帶這樣的小孩極其省心的事情。
沈俞氏臉色有些蒼白,畢竟是這個年紀再生產,損傷還是有的,只待時間來慢慢調養了,好在沈胡氏一力保證將家事辦妥當,她這才放心修養。見沈寧來了,又問了大孫子沈慶德幾句,知道他在六和院一切都好,才問起別的事情來。沈余宸還沒有滿月,和鳴軒還是屬于“暗房”,沈慶德年紀這么小,自然是不能來的,沈俞氏對他也頗為掛念。
李姨娘和何姨娘對于沈俞氏自然是羨慕的,羨慕之中還有幾絲期待:沈俞氏懷孕生產期間,沈則敬宿在她們房里的時間也多了起來,沈俞氏都能老蚌生珠了,她們也要抓住機會才行,說不準還能有個兒子傍身呢。懷著這樣隱秘的心思,兩個人的小廚房連不少溫宮助孕的藥都煮上了,對沈則敬那也是熱情如火溫柔似水,讓沈則敬也有點吃不消了,考功司的事情又多,于是也找了借口宿在書房不論。
沈俞氏聽到俞媽媽的回報,心想這兩個人也算地道,那些藥也只是煎來自喝,要是給沈則敬吃那等壯陽的藥,她可饒不了她們。機會她是給了,對于這樣的事情她也睜一眼閉一眼,有沒有這個福分就看個人造化了,不過敲打敲打也還是必要的,免得有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過了幾日,等李姨娘和何姨娘來請安的時候,沈俞氏淡淡地說了幾句:“你們的小廚房里,煮著的東西可要小心了,不該出現的東西可不能入了老爺的口。”李姨娘和何姨娘聽了心里一驚,心知自己的心思瞞不過沈俞氏,臉色也有些羞紅,好在沈俞氏也沒有多說什么,兩人各自回去后,就把下廚房的藥給停了,但聽天意吧。這么多年和沈俞氏相處下來,兩個人都是知道的:沈俞氏是溫和謙順不假,可是殺伐果斷之氣,也從來沒少半分的啊。
當冬賦和夏詞把兩個姨娘小廚房的事情告訴沈寧的時候,姨娘們也早停藥了。沈寧暗暗佩服自己的母親,明明沒有做多少事情,可是偌大的沈家卻硬是和睦昌樂,看來管理后院的本事,她也要跟母親學習學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