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李氏倒地,秋梧和陳成顧不得查看,只追著撞到李氏的那個人而去,可是那個人跑得極快,又比他們準備得更充分,在幾下跳躍之后,就融入了熙攘的人群當中,消失在秋梧和陳成面前。
“果然,準備得還是不如別人充分啊。這是第二次了,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三次?”聽了秋梧和陳成的匯報,沈寧這一次沒有笑了,對應南圖說道。
“既然捷徑走不過別人,那么只能老老實實將之前的功夫給做了。”應南圖沒有接著沈寧的話語,反而這樣對秋梧和陳成說道。
這是他們第二次吃癟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也不是亂說的,這一次,想必他們知之甚深了。
“會對我們作如此充分應對的,會是誰呢?為什么要殺了李氏?滅口?”沈寧皺皺眉頭。
她實在想不到從哪里出現了這個勢力,還是和自己敵對的。而且,這個勢力本事還不小!絕子嗣、破跟蹤、下毒藥、殺李氏,這幾個步驟,都是搶在自己的人面前,這令沈寧感到憂心。
現如今,只能等如流處的結果出來再說了。只是不知道兄長那里,對接下來的安排準備得怎樣了?沈寧只是希望,能夠在離開京兆之前,將李氏這背后之人揪出來,不然,她寢食難安。
景泰大街的沈寧,沈余憲正在檢點著削爵一事的前因后果。
沈寧三朝回門之時,帶回了一個消息,有人竟然想給應南圖下藥,讓他斷子絕嗣,等于是有人要斷了沈寧的將來。這個消息,頓時讓沈家人都不怎么歡樂了。
既然自己都不怎么歡樂了,那么當然要讓別人也不怎么歡樂的。這是當時沈余憲的想法。在湘州這個民風彪悍心思奇巧的地方,他呆了七八年,心竅那真是算得上九曲十八彎了。
“別人既然想在我們頭上拉屎,那么。就讓他們把這些屎吃下去好了……”當時,沈余憲是這么說的。斷人子嗣,不就是為了清平侯世子之位嗎?既然是這樣,那么,直接將清平侯府削去,世子之位就沒有了,還爭什么?
對于這些人來說,奪了他們引以為傲的侯府尊榮,等于要讓他們吃屎一樣,根本就受不了。
清平侯府。不是以次子為世子嗎?這樣亂了宗法的侯府。還要朝堂去供養他們。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作為湘州刺史府的錄事參軍事,掌一府的總錄眾曹文簿,沈余憲比沈華善和沈則敬都更懂得,要維持一個刺史府的運作。需要多大的精力物力。
自然,他也可以想象得到,這些勛貴之家要維持,要花費多少的錢財物力。既無朝臣的貢獻,又無軍伍的功績,只是靠著先祖的基業余蔭,像蠹蟲一樣,蠶食著大永朝堂的資源。
早在考進士之前,沈余憲就對這些勛貴子弟看不順眼了。
現在。這些他早就看不順眼的勛貴子弟,竟然為了一個勞什子的世子之位,差點殘害了自己唯一的妹妹!若是應南圖中招,斷子絕嗣什么的,自己的妹妹。豈不是要受盡世人冷眼?沈余憲是長兄,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被人欺負?
除了應南圖這個妹婿不像勛貴子弟,尚令他滿意之外,沈余憲對于清平侯府是一點好感都沒有。腦殘的侯爺、惡毒的侯夫人、還有陰險刻薄的世子夫婦,這些,恰好是沈余憲最不待見的那幾類人。
釜底抽薪,直接將他們手中最重要的東西拿走,這是沈余憲在湘州學到的本事。所以他想著,要將侯府世子之位弄沒了,有什么辦法沒有?有啊,那就削爵!
這是沈余憲想出來的辦法。當沈華善從江成海那里得知,這幾家勛貴之家的開支用度,竟然花費國庫之十一!
沈家人怒了,然后樂了。有了戶部的這些明細,事情就十分順利了,既為妹妹出了口惡氣,又為朝堂除了蠹蟲,一舉兩得!
“皇上即將大行,當然要在這個時候將勛貴之家辦了,不然國庫虛空、勛貴仗勢,太子就算登基,位置也是坐得不安樂。就算這四侯之家會反彈,皇上也顧不得什么了。皇上,本就想著做這次惡人的。”沈華善想起了大朝的事情,這樣說道。
皇上要一次過辦了這些勛貴之家,也作好了這些勛貴之家誓死相抗的應對,可是誰知,這些勛貴之家外強中干,最后是順從地接受處置,半點反抗都沒有。
可見那些祖宗基業,他們根本就沒想過守住,也沒有能力守得住,這些勛貴之家,內里已經爛掉了。
窺一斑而見全豹,清平侯府如此,想必安祿侯府也如此。不知道怎么的,沈華善竟然想到了那個自縊的恭太子妃。吳能朝為了更牢的榮華富貴,明知太子難以人道,仍將女兒推進了那個深淵,可是這些,最后還不是保不住?
“祖父說得極是,這些勛貴之家,內里已經爛掉了。現如今只是削爵,又不是問他們罪行,朝堂已經是網開一面了。”沈余憲的胡子也蓄起來了,此刻也學著沈華善的樣子,撫了撫,樣子頗顯老成。
從大義上來說,沈家促成了長泰帝這次削爵,有著上面種種考慮。但是沈余憲又不是圣人,他想到的,更多是私心,身為沈家嫡枝嫡長的私心。
清平侯府中的人,能夠想得出下藥讓人斷子絕嗣的惡毒心思,那么就必定有更多隱而不顯的惡毒手段,這些都是防不勝防的。
再怎么防范,也會有看漏眼的時刻。只要應南圖和妹妹一日都在清平侯府,那么一日危險就不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樣危險的地方,還是早早離開為妙。
沈余憲是打著這樣的想法的,反正妹婿對清平侯府也沒有什么感情,索性就不要這個清平侯府了,去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
沈余憲就不相信,離了清平侯府,應南圖就沒有了尊榮。事實上,這些年,應南圖雖然身為侯府公子。但又能從侯府得到多少庇護?這些,是清平侯種下的因,自然就有應南圖漠然的果。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就是這么簡單。
“而且,孫兒也很想知道,清平侯府倒下之后,會發生些什么事。那兩樣絕嗣的東西出現得太奇怪了,李氏如今身死,她背后的人是誰,都還沒有知道。”想到沈寧剛讓人送來的信息,沈余憲的眉頭緊皺。
好像有人搶在他們面前一樣。總會比他們先行一步。如果不把李氏背后這人揪出來。就算應南圖和沈寧離開京兆。沈余憲也放心不下。
如流處的功夫已經做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還是要進一步縮窄范圍,看能不能有所得著了。
“清平侯府被削。東宮倒是一片平靜。清平侯送進東宮的絕色良媛,似乎沒能幫上應平川什么忙啊。”沈華善拈拈胡子,有些不解。
應平川花了那么大的力氣,將溫氏送進東宮,怎么沒派用上場?除了傳出幾封不咸不淡的急信,溫氏也沒有什么動作了。
有了沈寧所說的前一世,沈華善也覺得溫氏像謎團一樣。她當初是靠著清平侯才進去東宮的,如今清平侯府倒了,她沒有了這個靠山。她還能靠什么?她和應南謀之間,究竟是不是那種關系?
沈華善覺得如墜五里云霧。
“或許靠的,是她自己吧。如果她真像祖父描述的那樣貌美的話,太子遲早會對她言聽計從的。”因為即將任職太子舍人,沈余憲對東宮的情況也摸得七七八八了。
不知道為什么。沈余憲也和沈寧一樣,覺得這個溫氏大有問題。
如流處早就去了直隸,將溫氏的身世查探清楚了,一切,就像東宮內事記錄的一樣:溫氏是直隸府衙錄事參軍事溫家的人,自小是嬌養在家中的,而后及笄,而后進東宮。這些經歷,都是對得上的,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盡管是這樣,沈余憲還是不放心。心想著,進了東宮任職之后,他一定要仔細盯著溫氏,絕不能掉以輕心。
過了幾天,清平侯府的混亂已經略微平息了。侯府的爵位被摘去了,李氏也身死了,對于應平川和應南謀來說,李氏的死,是一件悲痛欲絕的事情。但對于應南圖和沈寧來說,生活根本就沒有影響。
李氏已經下堂,無論是名義上還是暗地里,她都和應南圖沒有關系,自然就和沈寧沒有什么關系了。
這一天,應南圖和沈寧就應約來到了沈家。沈華善早兩天特地讓秋風給他們送了信,讓他們有空,就返回沈家一趟,于是他們就來了。
卻沒有想到,沈華善會對他們說這個事情。沈華善的安排,沈寧多少能猜到一點,也作了不受安排,但還是覺得太快了。他們成親還不到一個月,清平侯府,哦,不對,現在應該叫應家了,里面還有事情尚未辦完。
“你們前去嶺南吧。京兆這里,有我和憲兒在這里就可以了。趁著皇上大行之前離開京兆,不然就要耽擱了。”這就是沈華善讓他們到來的原因,就是讓他們盡快離開京兆,前往嶺南。
對這一個安排,應南圖是沒有異議的。反正對于他來說,哪里都是游歷,何況還有沈寧相隨,去到哪里,他都覺得問題不大。
“那好吧,孫女會盡快離開。只是在離開之前,還是得將李氏背后之人揪出來才行。”沈寧微微笑著,將連山剛剛送過來的輿圖攤展開來,手指點過了上面那處院落。
她怎么都沒有想到,當如流處將搜范圍至最小時,竟然會是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