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葉夫人,陸云逍心中也不由得嘆氣,忽聽白薇在一旁插嘴道:“奶奶怎么還說這樣話?阿丑回去和我們說,皇上答應他了,只要他救回爺的性命,就要成全你們,還要讓你們搬出國公府獨自居住呢,這豈不是天大的好事兒?就是太太不愿意,可皇上答應了,諒太太也沒有話說。”
夏清語看向陸云逍,就見他先是眼睛一亮,接著目光又黯淡下來,她心里嘆了口氣,知道陸云逍是做不出搬離國公府這種事的。別說他是一個孝子,就不是,這種事情也等于公然和父母反目,但凡不是四五六不懂的忤逆子,絕做不出這種事來。阿丑在北匈居住,習慣了草原上無拘無束的粗獷風氣,他還是不了解中原人的家族觀念,也別說他了,其實自己又何嘗能夠理解?現代和父母分開居住的年輕夫妻有的是。可不理解歸不理解,不代表她不懂這其中的含義,既然懂,自然就不能讓陸云逍因為此事為難。
想到這里,便輕嘆了口氣,對白薇道:“你胡說什么?阿丑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的?你們爺若真是做出這種決定來,別說我們兩個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就是壽寧公府,也真要成為京城笑柄了。皇上也不是答應,只是當時情勢危急,所以事急從權罷了,但我和陸云逍是不會答應這種事的,阿丑那里,我自然會同他說。”
陸云逍感動的看著夏清語,他以為愛人聽見這話,一定會十分開心。卻不料她竟然能夠替自己設身處地的想到這個地步。這別說她從前的性子根本辦不到,就是現在,雖然知道她已經脫胎換骨,然而以她的剛強。以她喜歡無拘無束的性子,就憑母親做過的那些事,她想搬出去和自己獨自居住也是理所當然的。可她竟然沒有這樣想,而是斷然拒絕。一瞬間,世子爺覺著自己的心都漲痛了,雖然那里面涌動著的,是一種叫做幸福的滋味。
白薇先前只是因為深恨葉夫人拆散了陸云逍和夏清語,她和夏清語在一起生活久了,思維也有些現代化,但她畢竟是從大戶人家出去的丫頭,被夏清語這一說。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天真之處,不由得羞紅了臉,輕聲道:“奶奶說的是,爺這個身份,萬萬不可能搬出去的。”
“雖然不能搬出去,但我一定要說服母親,讓她同意我迎娶你進門。清語,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你相不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不讓你受一丁點兒委屈。白日里我去上朝,你便去杏林館。傍晚等我離了衙門,再去接你一同回來……”
陸云逍拉住夏清語的手,急著傾訴衷腸。卻聽她笑道:“這會兒先別想太多,也別高興得太早,昨天不是說好了嗎?葉夫人實在不同意,咱們就慢慢熬著。只要兩心在一處,也不怕朝朝暮暮。”
陸云逍點點頭,只覺一肚子話都堵在了喉嚨里。這邊白薇看著他們情意綿綿,腦海中不自禁便浮現出馮金山的身影,暗道我和馮大哥,將來也會如爺和奶奶這般恩愛幸福嗎?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正含羞帶怯的暗自責怪自己時。忽聽朝云在外面道:“爺,姑娘們過來探望您了。”
陸云逍一皺眉。他素日里和這些妹妹們并沒有多少交集,想到從前她們對夏清語都是抱有敵意的。他便連忙道:“就說我正在休養,傷口也難看,讓姑娘們回去吧……”
不等說完,就聽夏清語道:“傷口再難看,自己的妹妹怕什么?姑娘們好心來探你,怎么好意思讓人家吃閉門羹?”因便起身對朝云道:“讓姑娘們進來吧,今兒假陰天,又有風,別著了涼。”
朝云答應一聲,這里陸云逍便低聲道:“她們幾個來了,又不知道你如今的性子,還以為你是從前那樣,不知道要說什么怪話呢。”
夏清語替他看著傷口,不以為然道:“說就說唄,有什么關系?難道我竟扛不住幾句怪話?我不和她們分辯就是。”說完,夾起酒精棉球替那傷口消了毒,又敷了金瘡藥,便直起身道:“好了,這傷口原本就不算什么事兒,只是先前被毒素影響,不能愈合。如今毒素清除,就沒有大礙,我看也快愈合了,應該不至于感染,也不必再用白巾包扎,倒是這樣晾著通風還好。”
“這些事自然是聽你的。”陸云逍微笑,接著就見三個女孩兒走了進來,看見他們兩個動作有些親密,便齊齊站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卻仍是勉強笑著見禮。
夏清語轉過身,細細打量著三個女孩兒,暗道壽寧公府果然是基因好,這三位姑娘既有嫡出也有庶出,卻都是明艷照人儀態端莊,真真正正的美人坯子啊,也難怪我這身體的原尊看她們不順眼,對著比自己容貌美很多的小姑子,那真不是普通的壓力山大啊。
三個女孩兒問了陸云逍幾句傷情,知道殘毒全部解除了,也就放了心,及至看見那傷口,便忍不住紛紛笑道:“先前朝云說這傷口嚇人的很,如今看來,也算干凈,不是很嚇人啊。”
陸云逍笑道:“這是因為毒素清除后,傷口不滲血了,才恢復正常,不然之前血肉模糊的,可不是嚇人。”說完看向夏清語,感嘆道:“這都多虧了清語,不然這傷口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兒呢。”
“行了,別說大話,這解毒都多虧了阿丑,我哪里敢居功。”夏清語搖頭笑笑,她知道陸云逍的意思,只是這三位姑娘看著也不是那好糊弄的,你想夸沒用,也得人家信啊,別鬧到最后弄巧成拙,倒讓人以為自己為了嫁進來不擇手段,連阿丑的功勞都要搶,冤不冤啊。
果然,聽見夏清語這么說,三個女孩兒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詫異,陸便笑道:“嫂子離府三年多,如今回來了,可有什么感受?”
夏清語咳了一聲,聽出這女孩兒話語中的反諷之意,心中不由也有些無奈,卻仍是正色道:“五姑娘叫我夏娘子就好。”先前三個女孩兒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得白薇告知了對方的身份,所以這會兒才沒弄錯。
陸一怔,那邊陸明芳發現有些冷場,連忙笑道:“早就聽說夏娘子在江南是人人稱道的神醫娘子,先前又進宮救了小皇子,怎么從前都不知道你這些本事?對了,當日離府時,聽說你還救了我們老太太呢,那可是連御醫都束手無策的急癥。”
這一次還不等夏清語答話,陸云逍便驚訝了,忙拉著她袖子道:“救了小皇子?怎么回事?煌兒怎么了?”
“唔,就是喉嚨里卡了東西,然后氣管切開取出來了。”夏清語不等說完,見陸云逍臉色都變了,便連忙道:“你不用著急,早就好了,小皇子如今已經是活蹦亂跳的。剛才就要跟你說,結果讓晏子笙的話題岔開去,你說事情巧不巧?就在救小皇子前夕,石家的公子也是喉嚨里卡了東西,在我的杏林館做了手術,把東西取出來,這才保住性命。”
陸云逍知道夏清語的手術,聽見這話還不覺著稀奇。但是其他幾個女孩兒哪里聽過這樣新奇恐怖的事?當日她們雖問了葉夫人和沈夫人,可那兩位沒看見手術過程,也語焉不詳,此時忽然想起正主兒在這里,因此先前那點敵意就全被好奇所取代,于是紛紛問道:“喉嚨里卡了東西還能取出來嗎?怎么個取法兒?”
夏清語便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笑道:“東西是卡在氣管里,找準位置做個氣管切開,把東西取出來就好了。”
幾個女孩兒不知道氣管是什么,待夏清語解釋了,便都驚叫道:“我的天,把這個切開了還能活?人不是早死了嗎?殺公雞就是在脖子上劃一刀的,還有戲臺上的橫劍自刎,不都是這樣兒?怎么夏娘子手下這人就可以活命?”
夏清語無奈道:“是切開,殺公雞和自刎,那是把氣管給切斷了。”因便拿出一張紙,取出隨身的炭筆,簡單畫了張草圖和女孩兒們說明這其中道理。這些女孩兒論琴棋書畫,都是樣樣精通,可什么時候看見過這樣新奇的知識,一時間便聽得入神了。
因講完這個病例,女孩兒的興趣也被勾了上來,拉著她就要她講其它病例,她們覺著這樣起死回生的手段很有趣兒。夏清語講了兩個,見女孩兒們眼睛都開始放綠光,不由嚇了一跳,暗道再說下去,我嗓子都要冒煙了,不行不行,三十六計走為上。
剛想到這里,便見陸站起身來,親自拿起桌上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遞過來道:“姐姐請喝茶,講了這半天,嗓子冒煙了吧?”
其他女孩兒也紛紛附和,只看得一旁白薇白蔻和朝云暮云包括陸云逍在內都無語了,暗道這變節的也太快了吧?分明剛進來時都是面沉如水的,才多大一會兒工夫,連喝茶這樣的事都能想這么周到了。
ps:許姨娘如果知道會是這么個情形,應該會吐血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