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聞言沉默了一下,好吧,當年自己因為謹慎,干掉了實踐論和矛盾論,雖說書還在,但是內里的細節被自己刪改掉了大部分,最后跪在了資本論上了,好吧,果然是多說多錯。
“至少一開始這些東西是某種有用的,可以廣泛接受的勞動產品,也就是三王時代的以物易物,后來固定了某種貨幣,而到現在徹底不等值了,哪怕是有陳侯的信譽,其實陳侯也在超發,只不過陳侯有足夠的勞動產出。”劉巴笑了笑說道,“本質都是剝削,何必呢。”
“就因為這個?”陳曦雙眼變得如水一般平靜。
同樣是資本論,有的人從中讀出了剝削,有的從中看到了黑暗,有的從中認識到了社會的矛盾和統一,而劉巴,也無愧是聰明人。
“這倒不是,你拿下我的緣由我也差不多清楚了,而我之前愿意被你拿下,而現在不愿意被你拿下,其實很簡單,就一句話,我們兩個坐的位置不同,先有國,還是先有家?”劉巴嘆了口氣說道。
“先有……”陳曦張口便要回答,但是隨后便停頓了下來,“但你那同樣不是為國,雖說在十年之內同等情況下,你能超過我,但是過了十年,我們雙方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問題是大敵在側,有時候迫不得已飲鴆止渴,更何況憑此至少有十年興盛。”劉巴平靜地說道,“我是主公的臣子,我在之前三十年接受到的教育就是為君盡忠。”
“你忠的是國家,還是個人!”陳曦瞇著眼睛說道。
“為何你不問荀文若忠的是漢室,還是先帝?”劉巴無比的平靜,“我們都有自己的不容偏折的意志,統一之前,我所謀劃的一切都是為了主公,就這么簡單,為百姓謀福澤我不如你。”
陳曦看著劉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懂了,劉巴也懂了,只是雙方的立場不一樣而已,而且劉巴也有著自己的信念。
“既然為百姓謀福澤我不如你,而且是做的再好都不如你,那么對于我而言六十分就夠了,曾經活在二三十分的百姓很滿意,而我也能為我的主公謀更多的利益,為什么我不做?”劉巴平靜的詢問道。
“因為不如我,所以做到百姓和你都能認同的地步就放任,然后盡可能的集中精力去做自己的事情?”陳曦已經合了雙眼,劉巴和他的不同,只是在道義上,以古人的是非觀而言,其實并沒錯。
“對,就是如此,如果統一能再拖一年,我這邊不管是對于主公,還是對于你都會有一個滿意的交代。”劉巴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原來如此,還抱著這樣的想法嗎?”陳曦聞言瞬間反應了過來,劉巴雖說走了邪道,但也并不是完全是走了混蛋路線,只可惜歷史是證明了這種方式是涼了。
“你攢了多少資本?”陳曦瞇著眼睛詢問道。
“一百七十四億錢。”劉巴看起來也是知道自己輸了,也不想掩飾了,非常平淡的說出了足夠干掉五大豪商的錢款。
“原來如此,這部分錢,恐怕連曹公都不知道吧。”陳曦看著劉巴說道,“唔,我明白了,有一部分其實還沒有轉化成錢款,唔,怪不得你之前提議要將錢莊分割,原來如此。”
“輸了就是輸了,錢給你,接下來的你來做就是了。”劉巴冷笑著說道,“富民你比我厲害,錢我已經準備好了,本來,哼!
“該說這個其實也是我的鍋是吧。”陳曦嘆了口氣說道。
“你在發之前我就推導出來了一部分,等你將五年計劃發出來之后,我吸收了一部分,然后將其他的摒棄了。”劉巴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好了,現在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輸了,我希望主公能贏,哪怕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希望他能贏。”
“你的方法是邪道。”陳曦非常鄭重的說道。
“……”劉巴沒說話,看起來也不想搭理陳曦,陳曦心下感嘆,最后還是沒辦法給劉巴說清,只能化作一聲長嘆。
陳曦一直以為劉巴走的是對內掠奪路線,結果現在劉巴說完之后,其實陳曦已經懂了,劉巴走的確實是對內掠奪,但實際上卻不完全是資本主義那套金融手段,反倒有些像是國家資本主義。
好吧,也不能說是國家資本主義,只能說是貼近這一套,做法極其狂野,方式是對內進行近乎掠奪式收割,預估好麻煩出現的時間,在那之前只要掠奪到足夠的資本,一口氣拍出來一條產業鏈,靠著驟然爆發性的繁榮,足夠爭取到大量緩沖的時間。
之后重復之前的舉動,在繁榮期瘋狂收割,只要能壓制住矛盾爆發,在國內矛盾沖突不可壓制之前將下一條產業鏈拍出來,讓國家經濟瘋狂上升,粉飾掉所有的矛盾即可。
這個做法,其實非常強悍,蘇修靠著這種方式硬生生從一個連人都能餓死的半封建半農奴制度上升成為世界兩極,在全球GDP一兩點增長率的時候蘇修十幾個點,就問你怕不怕。
畢竟錢攢夠,一口氣拍出來一條產業鏈,自然不會出現陳曦那種因為逐步推進而出現的規劃緊張,預算延期,人員物資未到位等等奇葩問題,而且也不會出現因為資金不到位,而出現的整體拖后,甚至爛尾的問題。
這種方式,算是實際意義上能一口氣拍出來一條產業鏈的方式,而且真要算整體的平均損耗,可能比陳曦那種還少一些。
問題在于這種方式連陳曦都不敢玩,因為搞砸了會出大問題的,蘇修那么逆天,在拍第一條產業鏈,也就是所謂的集中所有物力搞個大建設的時候都搞出來了烏克蘭大饑荒……
換成這個時代,搞不好怒砸一條產業鏈的錢還沒積累起來,百姓就起義了,你找誰說理去,唔,仔細想想,貌似也不會起義,雍涼百姓現在已經有了六十分了,比之前二三十分的時候好太多了。
不過隨后陳曦就反應了過來,不是這么思考的,蘇修的真計劃經濟方案,越往后拍會越困難,時間拖得久了,甚至可能會出現整體的產業倒退,而越倒退,越沒有辦法拍產業,最后搞不好會被拖死。
當年蘇修倒下的時候,其中也存在很大一部分產業結構和社會調整的問題,自己的方式更穩,而且也不容易偏折,真一口氣拍一條產業鏈出來的話,搞不好一個選擇錯誤,真就要用命來填了。
“你是不是想搞并州的煤鐵礦業?”陳曦仔細思考了一遍之后,抬頭看向神游物外的劉巴說道。
將所有的可能過了一遍之后,陳曦對于劉巴的偏見全部擱置,毫無疑問,這里面確實存在一部分劉巴對于曹操的希冀,但那一筆龐大的款子,已經足夠證明劉巴的態度,所以陳曦也不想深究了。
“是,果然什么都瞞不了你。”劉巴嘆了口氣說道,“這個即對主公有理,又能拉動很大規模的稅收,而且……”
“對于我也是一個交代,行了,我不會找你麻煩,但你這種模式,要驗證去國外驗證,在國內,只能使用我的方式。”陳曦開誠布公的說道,“我給你足夠的權限,你在國外隨便整,整的滅國了我都不管,但是國內,只能用我的模式。”
“你的計劃經濟里面存在相當一部分不可用預算,而這部分錢雖說在你的手上不算是死錢,但增值的速度太慢。”劉巴直接指出陳曦的計劃經濟模式和他所使用的計劃經濟模式最大的差距。
“你倒是爽了,錢攢夠,一把拍出來一個產業鏈,驗證呢?都不驗證,出錯了怎么辦?”陳曦黑著臉說道,歷史上又不是沒出現過這種問題,扒了修,修了扒,又不是神,誰能保證一開始規劃就沒問題?
陳曦那種最多是拆一部分,劉巴那種規劃錯了,那就是上天的節奏,蘇修產業結構問題,不就是因為這種模式拍的爽,上天的太快!
“嗯?”劉巴愣了一瞬間,“將產業放在核心,其他作為輔助!”
好了,沒問題了,陳曦不知道劉巴是怎么拐到這么模式上了,但這就是毛子那套理論,毛子的計劃經濟就這套路,然后毛子死了,讓人民給產業讓路,戰爭年代還行,你一直這么玩,不想活了是吧!
陳曦現在捂著臉,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教育劉巴了,得了,這波真搞成道爭了,不過陳曦還是挺欣慰的,至少劉巴確實在沒依靠其他人的情況下,走出來一條像模像樣的道路了。
“子初,我給你說啊,你只能等百姓教你做人了。”陳曦嘆了口氣說道,“其他的我懂得后果,但是我給你說了,你也不信,我覺得你還是自己去驗證比較好,反正國內我是不允許,國外你去搞,隨便你搞,反正外面到時候肯定還要有人搞經濟,我支持你去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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