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哲有些沒明白,照他看來,按理說徐陽有身份有背景,應該能夠影響到軍侯這一級別的軍官才對?
其實那是太想當然了,任何情況下勢力范圍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有身份有背景也得看區域才是。
他們三人是歃過血的刎頸之交,呂哲不太明白其中的意義,但是李良卻十分明白。
在李良看來,徐氏的影響力在陽周這邊微乎其微,不然以徐陽對呂哲的重視必然會出力幫蛟曲一把,畢竟幫蛟曲等于是在幫呂哲。但是很顯然,從徐陽得到消息就一直在走動運作,今夜得到的回饋明顯是對呂哲的調動無法可施。
“選鋒是由軍侯上報,縣尉甄選授權。”徐陽內心發悶,甚至覺得羞愧:“種公只按照縣尉的名單挑選,為兄……”
這么一說呂哲就明白了,感情種龐的選擇權是要照顧當地駐軍的,不是看中誰就挑選誰。而顯然徐陽這個小輩沒有那個資份量去向種將軍求情,這才使得徐陽感到難堪。
李良雖然心里做出選擇,但是場面話依然還是得說。以他的交友手段與口才,幾句話就為徐陽解脫開來,解開徐陽心結的同時,安慰得呂哲也是無從抱怨。
呂哲并沒有察覺李良的心理變化,他反而跟著一起勸導徐陽。
出了這么一件事情,這頓酒吃得有些索然無味,聊了一陣子三人也就相續告別。
看著兩位兄長離去的背影,呂哲舌尖有些犯苦,很想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之類的話來自我安慰,不過也知道那都是扯淡。
隔天,東方的天空稍微泛白呂哲就醒了。他穿戴完畢,掀開帳簾彎腰走出。
此刻的軍營靜悄悄,一排排帳篷在魚白的光線下整齊林立,偶爾有巡夜的士卒在遠處經過。
站立在走道,呂哲遙視東方,天地分界線上的天空慢慢改變著顏色,半輪朝陽上升出現時,遠處的山峰從模糊變得清晰。他的視線從遠方拉回,最后默默注視向輕兵營的方向。
魚池之殃對呂哲來說是壞事,但對于他的心境來說也可以說是一件好事。
任何時代沒有身份和地位在遭遇歹事時只能被動接受結果是必然的結局,階級是一道永遠邁不過去的坎,甚至想要借力改變結局都做不到,畢竟因為根本沒有什么力量可以去改變,也不可能被真正的當權者放在眼里。
作為目前最大的依靠,也就是徐陽那邊已經無計可施,那么呂哲也就必需要有自己的思量。他昨晚已經做出選擇,所在序列可能因為蛟狩對蛟曲的打壓不會出現在種龐的選鋒名單,身為小小屯長沒有力量去改變什么,那么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只有前去輕兵營參加考校。
呂哲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直至陸陸續續有人走出帳篷,梳洗的動靜漸漸多了,整個軍營慢慢變得活了起來。
枷走出帳篷看見甲具上有露水的呂哲時明顯神情有些發愣,隨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問:“哲,又是徹夜未睡?”
呂哲聳肩,拉著枷的手,兩人一塊前去領取朝食。
秦軍早晨的食物極少看見有湯水,大多時候是三張油餅或者是一大碗面食。按照這時人們的認知,早上吃得實在一些才能頂飽,一天也才有力氣干活。
有了些余錢的呂哲當然是按照自己的習慣來改善伙食,他買了兩碗燉骨湯,遞了一碗出去,說:“我們所在的序列可能不會進入選鋒名單。”
“也不知節省……”枷抱怨了一句,沒有客氣接過骨湯,隨后好像才反應過來,“什么意思?
呂哲簡略的提了一些蛟氏的內斗,最后自嘲:“無妄之災吧?”
枷瞬間就握緊了拳頭,他和呂哲同樣是蛟曲麾下,蛟曲被排除出名單,那么也就意味著五個百將的建制被淘汰出這一輪的選鋒。
所有人都明白選鋒選的是前鋒軍,那意味著會首先到達駐地適應那里的環境和氣候,在生活條件不好的年代,適應水土避免水土不服是一件保命的事情。那么軍人到達戰場范圍的時機也就變得十分重要,畢竟沒有人希望一去就面對復雜的戰局或是面臨高強度戰事,然后因為沒有時間適應環境,最終水土不服而減少戰力或者死掉。
當然,呂哲是后來才得知的。
枷有些為呂哲擔憂:“如之奈何?”
呂哲將自己要前往輕兵營參加考核的想法說出。
“不行!”枷的反應還是那么大:“以你的勇力,前去考核自取其辱事小,要是送命就太糟糕了。”
雖然說的是事實,不過這說的也太直接了吧?
枷在秦軍服役的時間不是呂哲可以比的,了解事情也就比較多。他慢慢介紹輕兵營考核是個怎么回事。
輕兵營里面全是犯事的刑徒,大多是桀驁不馴之輩,考核首先看重的就是武力能不能彈壓得住。
而百將與五百主是不屑于進入輕兵營的,他們哪怕是被委派進輕兵營也會是軍侯這一級別的任命,所以前去參加考核的基本是屯長以下的基層軍官。
軍隊的基層軍官何其之多,想要捷徑升官的人又有多少,可謂是過江之鯽那般。這樣一來可以想象得出,競爭激烈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考校嚴格,拳腳無情,死傷是尋常的事。”
回想訓練的殘酷再聽這么一說,呂哲才明白考校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他苦笑自語:“不能以現代的情況來判斷啊。”
枷“咻咻咻”喝完骨湯,很認真的看著呂哲,口氣嚴肅:“循規漸進比較好,不要因有貴人看中就覺得自己有才化,心生驕傲自滿。”
呂哲聽完默然無語。
兩人稍微聊了一下,覺得勸導有效的枷滿意離去。
一天的訓練在號角的召喚下如常進行。
訓練時,呂哲站在隊列看向蛟曲,出奇的沒有從蛟曲的表情或是舉止上發現有什么異常。也不知道蛟曲是不知道蛟狩的舉動,還是他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時間和次數一多,蛟曲似乎注意到呂哲的目光,這位上官干脆獨自將呂哲喊出來:“什么事?”
呂哲的表情調整到欲言又止的模樣:“……”
等待了一會,蛟曲“呵呵”拍了拍呂哲的肩膀:“倒是忘了徐百主與你的關系。”他頓了頓直言不諱,“知道蛟狩做的事了?”
這么親密的動作?這么直接的說話方式?呂哲一時還真的有些怔住了。
蛟曲說:“這一次我麾下選鋒幾乎沒有希望。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幫你運作一下,調到別的序列。”
蛟氏的勢力范圍是陽周,那么同是蛟氏一族的蛟曲有些人脈是自然的事情。可是呂哲有些不明白,蛟曲有人脈可以運作,那么為什么不化解蛟狩的行為?
蛟曲又說:“當然,你需要答應一件事情。”
“果然!”呂哲心想罷,恭敬致意:“請百主吩咐。”
蛟曲直言道:“安排我與徐陽見面。”
那么一切也就說得通了,蛟曲賣人情是賣給徐陽,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屯長。同時,蛟曲運作讓呂哲調離的難度和化解自己危機的難度是不一樣的。
思量其中利害關系的呂哲,突然間覺得自己或許還真的需要調整一下心理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