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蘇文還沒有來到圣廟的時候,獵鷹就曾經問了他一個問題。
“長天圣廟那么大,我們該怎么找出殷城主被關在哪里呢?”
當時蘇文的回答是:“我負責找人,你負責救人!”
所以在來到長天圣廟的大門口,見到代主持,釋信大師之后,蘇文并沒有急于動手,也沒有硬闖進去,而是給了對方足夠久的反應時間。
他相信,在這段時間里面,釋信大師一定會針對殷大哥做出特殊的布置。
比如加派人手,或者干脆將殷大哥轉移出去。
蘇文猜對了。
所以接下來,獵鷹的任務就相對簡單了,她趁著蘇文將長天圣廟的絕大多數戰力吸引開來的同時,非常輕而易舉地潛了進去,然后直接去找看守最多的牢房!
圣女的加冕禮,讓空相大師帶走了長天圣廟的所有精銳,只留了一個釋信守家。
而隨著蘇文的到來,釋信也被調離開來,為了阻止蘇文硬闖,釋信將圣廟內僅剩的幾個翰林也聚集到了大門口。
那么還有誰是獵鷹的對手呢?
一直以來,人們都只記得獵鷹是一個非常厲害的越獄高手,而忽略了她的文位。
獵鷹是一位翰林!
時間緊急,獵鷹沒有選擇智取,而是非常干脆地用戰文解決了地牢內外的一眾小沙彌,很快便在水牢中見到了殷無傷。
至于說貫穿了殷無傷胸腹的那兩條精鐵鎖鏈,對獵鷹而言反而是最容易解決的問題。
既然已經找到了殷無傷,獵鷹就沒有必要再偷偷摸摸地行事了。而是正大光明地走到了長天圣廟的大門之前,因為在那里有蘇文。
在見到殷無傷之后。蘇文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在來之前,他就曾經預料到了。殷無傷在長天圣廟中肯定經受了慘無人道的折磨,但他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的殘忍。
殷無傷的長發上全是凝結在一起的血塊,他的胸前被貫穿了兩個手臂粗細的大洞,而他的雙腿則因為被泡在水里面的時間太長,已經浮腫、腐爛,灰白色的骨頭露在外面,上面還附著了一些褐色的小蟲子,看起來令人頭皮發麻。
這一路,殷無傷幾乎都是被獵鷹拖著在走。因為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臉上也看不到重見天日的喜悅。
然而,蘇文還沒有說話,釋信大師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這是誰?私闖圣廟,劫持囚犯,簡直無法無天!給我拿下!”
幾位翰林聞言,立刻邁步朝著獵鷹沖了過去,然而,他們才剛剛跑了兩步。便紛紛摔倒在地,在他們每個人的雙膝間,都出現了一條深可及骨的血線。
或者說,是劍痕。
蘇文的聲音隨即輕柔地在空中響起:“不要逼我殺人。”
釋信轉過身。看著蘇文那雙漆黑如墨,卻冰冷如雪的眸子,心底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個顫。
蘇文又一次將目光落到了釋信的身上。
“殷大哥的傷。我可以不追究,但如果你敢再擋我半步。那么,不用等光明圣教成立。從今天開始,這圣廟,便沒了吧。”
說完這句話,蘇文毫無預兆地出手了,一條墨線突然自空中急速蔓延開來,然后輕輕地落在了前方的那一片廟宇樓閣之上。
再然后,一陣劇烈的震動從地底爆發開來。
一條深及三尺的溝壑轟然出現,連帶著前方數十座廟堂如散落的積木般接連倒塌。
忘川之所向,一劍,兩斷。
長天圣廟的主殿塌了,高高在上的百圣圖落了,金光璀璨的琉璃瓦碎了。
整個長天圣廟,被蘇文的這一劍,斬成了兩半。
劍鋒自釋信大師的臉頰邊擦過,一滴血珠連帶著他的左臂輕輕落下,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只有無邊的恐懼。
他身上的紫色才氣仍舊燦爛,卻根本擋不住蘇文的信手一劍。
釋信知道蘇文說的是真的,或者說,他相信,蘇文真的有本事讓整個長天圣廟一日覆滅。
他只是一個代主持,而不是真正的主持,所以他無法借取百圣的力量,更沒有辦法阻擋蘇文的腳步。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人都是那么的渺小。
不論是圣律,還是圣廟。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釋信已經非常幸運了,因為蘇文并沒有直接殺死他,或者屠掉整個長天圣廟,他只想帶殷無傷離開。
事到如今,釋信已經連反對的勇氣也沒有了。
他輕輕垂下了腦袋,誦了一聲佛號,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信仰。
百年之前,人們所信奉的是佛教,但佛祖并沒有保佑他們不受魔族的侵襲,更沒有解救人們于水深火熱之中。
帶領人類重返光明的,是百圣。
所以在百年之后的今天,圣廟所供養的,是百圣圖。
但在這一刻,當蘇文拔劍的時候,百圣同樣沒有保佑這座古老而神圣的廟宇,這與百年前的佛祖,又有何區別呢?
難道說,那位即將加冕的圣女大人,才是真正的信仰嗎?
可是,如今以一己之力踐踏圣廟尊嚴的這個男人,不正是那位圣女的未婚夫嗎?
對釋信來說,斷臂之痛并不能讓他為之絕望,真正讓他為之悲痛的,是他已經看不到了自己的未來。
是,他貪戀權勢,他六根不凈,在面對囚犯的時候,他心狠手辣,在面對強敵的時候,他懦弱膽怯,但在今日之前,他對百圣的信奉,是純粹的。
可這種純粹,卻被蘇文一劍斬成了粉碎。
他失去了自己的信仰,失去了對百圣的敬畏。
不知道過了多久,釋信慢慢抬起了頭,看著蘇文,微微一笑。
“圣才大人,希望您能恪守自己的立場,如果有朝一日,您背叛了人類,與魔人共舞,那么,我一定會窮盡一生,只為了殺死您。”
對于釋信這般赤裸裸的威脅,蘇文只是輕輕地瞇了瞇眼睛,然后一言不發地從他身邊走過,走到了獵鷹身邊,一把扶起殷無傷,慢慢消失在了長天圣廟外的黃沙之中。
蘇文走后,場中有人在為圣廟的損毀而哭泣,也有人在向圣天禱告著什么,更多的人,卻是來到了釋信大師的身邊,手忙腳亂地查看著他的傷勢。
釋信搖搖頭,單手撕下了自己的衣衫,用嘴咬著布條的一端,簡單地包扎了斷臂的傷口,然后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走出了圣廟的大門。
一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