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沒有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棘手一些。
原本他以為,只要自己能把殷大哥從長天圣廟中救出來,剩下的事情就會很好辦了。
但事實上,現在擺在蘇文面前最大的難題,不是他能不能及時趕到光明圣廟,參加唐婉兒的圣女加冕禮,而是他對于殷無傷身上的傷勢束手無策。
誠然,蘇文有藥位在身,而且醫、藥兩道不分家,按理來說,他連當初老管家所下的毒都能解除,殷無傷的傷勢又算得了什么?
可蘇文畢竟只是一位藥師,而不是醫生!
藥道,也不全然等同于醫術!
他可以化解殷無傷身上所中的十幾種劇毒,也可以通guò藥物來減輕殷無傷的痛苦,但他沒有辦法解決殷無傷體內經脈的斷裂,更沒有辦法處理他胸腹間的那兩處貫穿傷!
換句話來說,蘇文是一個藥劑師,卻絕對不是一個臨床大夫!
哪怕蘇文在前世的時候也看過不少的醫學書,但在醫道一途上,理論知識是一方面,更加重要的,還是實操經驗。
在目前的情況下,蘇文根本不敢貿然給殷無傷實施手術,因為一個不好,就會引起大出血,甚至直接毀掉殷無傷的文海。
到時候,可就不是幾株簡單的止血草或者幾顆凝氣丹可以解決的了。
這還不是蘇文最為擔心的。
他最擔心的,是細菌感染。
殷無傷一直都是被關押在水牢里面,在潮濕的環境中。細菌的滋養是很快的,而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小小的細菌感染,都可能會讓人送命!
好在殷無傷有才氣護體。而且身體素zhì高于普通人,這才撐到了今天。
但即便如此,留給他的時間也已經很少了,自從殷無傷被救出長天圣廟之后,就一直陷入了昏迷,并且伴隨著非常嚴zhòng的高燒,如果蘇文再不采取措施的話,殷無傷根本就挺不到光明圣廟。
所以蘇文當機立斷,調轉了方向。不再繼續向東南方行進,而是就近找了一座樓蘭國的小鎮子住了下來。
殷無傷需要休息,長時間的趕路只會讓他的病情加快惡化。
“你在這兒陪著殷大哥,我去鎮子上的藥鋪看看。”
對于蘇文的決定,獵鷹并沒有反對,她點了點頭,很干脆地應了下來,留在客棧里面照顧殷無傷。
而蘇文則來到了鎮子中唯一的一間藥鋪中。
但不知道為什么,剛剛邁步走進去。蘇文就嗅到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氣息,同時向他涌來的,還有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于是蘇文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伸手入懷。握住了王羲之的那一篇圣帖。
時至今日,能夠讓蘇文如此嚴陣以待的人很少,至少也是半圣層級的超級強者!
而此時蘇文所警惕的。便是這樣的存zài。
因為那種熟悉的氣息來自南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來自南疆月城的某條小巷子中,在那里全是被遺忘的罪民。在那里,也有這么一家小藥鋪,坐鎮其中的,便是魔族的老管家,衣威泊!
此刻蘇文踏足的這間藥鋪,從陳設和布局來看,與當時衣威泊棲身的地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就連空氣中所飄散的藥香,也如出一轍。
難道說魔族人已經預見到了蘇文會去長天圣廟救殷無傷,所以提前在這里設下了埋伏,就等他鉆進來?
這樣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雖然圣女淺夏在未來的碎片中看不到蘇文,但她可以看到獵鷹,可以看到殷無傷,自然也能夠看到他們來了這座小鎮,并由此推測出蘇文接下來的行動!
之前在長天圣廟的時候,蘇文對釋信大師說,只要他的立場不變,那么在當今天下,便沒有一個人敢對他不利。
他指的是人類和妖族人。
但對于魔族人來說,卻恨不得殺他而后快!
這也正是蘇文單獨行動唯一的弊端之所在,現在在他的身邊沒有那一千狼騎,沒有數萬大軍,沒有陸三嬌和白劍秋,也沒有阿二和陸羽,一旦面對魔族人的襲殺,便孤立無援!
當然,蘇文也從來不是一個靠他人羽翼保護的人,如果真的要逼得他拼命的話,尤其是與魔族人拼命的話,他的手中,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底牌。
可就在蘇文舉棋不定,進退兩難的時候,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卻突然傳進了他的耳中。
“王姐,這藥你拿回去,一天吃三次,注意休息,很快病情就會有所好轉的,別忘了五天后來復診啊。”
蘇文循聲望去,正看到一個面帶愁容的大媽站起身來,歉聲道:“老張頭兒,你說這怎么好意思呢,這看病的診金都是你幫我墊付的,我看吶,這藥就不開了,過兩天我叫我們家小虎子去山里面采就是啦!”
老張頭兒笑著將藥包塞到王姐的懷中,笑道:“不礙事的,這些藥值不了什么錢,小虎子上個月幫我采藥就摔傷了腿,現在走路還不利索呢,咱們鄉里鄉親的,客氣啥?”
王姐知道老張頭兒說的是實話,只好千恩萬謝地收下了藥包,滿步蹣跚地走出了大門,在經過蘇文身邊的時候,終于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珠。
與此同時,老張頭兒也看到了杵在門口的蘇文。
“小伙子,看病還是抓藥啊?”
蘇文仔細端詳著老張頭兒,至少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衣威泊的痕跡,而且整間藥鋪就他一個人,身邊并沒有藥童跟隨,也避免了上次蘇文被算計的可能性。
蘇文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開口道:“大爺,您這間鋪子,跟我一個朋友開的很像啊。”
聞言,老張頭兒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fù了常色,問道:“噢?不知道小伙子你那個朋友是哪里人?”
蘇文沉聲道:“南疆!”
老張頭兒沉默了片刻,眼中突然爆出了一道精光,直刺蘇文的面龐。
“那人,真的是你朋友嗎!”
一時間,蘇文突然感受到了一種無比熟悉的威壓朝自己撲面而來,雖然老張頭兒的身上沒有半縷才氣光輝,腕間也沒有半道文位圖符,但蘇文已經知道了對方是誰。
因為同樣的氣息,蘇文曾經從陸羽身上感受到過,也從蘇軾和王羲之的身上感受到過,甚至從帝師、刑師的身上感受到過。
再聯想對方的姓氏,以及這家小藥鋪,一個不可能的答案驟然自蘇文的腦中劃過。
他瞪大了眼睛,駭然道:“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