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抑郁之情了,或者說,他連罵臟話都不知道該從何罵起。
搞了半天,自己在藏書閣中花了半日之光陰,最后對于魔族是怎么滅亡的還是一無所知?那魔君的大道到底是什么他也什么都沒看到?
這算什么!
蘇文好不容易按捺下想要一把將手中《史記》摔成粉碎的沖動,連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于冷靜了下來,然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都說史學家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騙子,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在圣言大陸上,司馬圣人,你才是那個最無恥,最混帳的大騙子!”
叫罵一聲之后,蘇文無奈地站起身來,將那薄薄的筆記本重新塞回到書架深處的幽暗中,然后再把魔族版的《史記》放回原位,拍了拍屁股,這才滿臉郁結地朝著藏書閣的大門行去。
“以后還是老老實實學習戰文吧,歷史這玩意兒,還是等著有剩余的時間再來研究,免得又被司馬遷這家伙坑了!”
心中做好了決定,一時之間,史圣司馬遷頭頂上那無比明耀神圣的光環,徹底在蘇文眼前失去了顏色。
也不知道司馬圣人在得知蘇文對自己的這番評價后,會作何感想。
不過不論怎么樣,蘇文總算沒有沉浸在史書的浩瀚當中無法自拔,不知道算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推開藏書閣的大門,蘇文這才發現。原來外面的夜已經深了。
想來蘇雨之前得到過自己的囑咐,這會兒應該乖乖睡下了吧,抬步走到那白玉石階之前。蘇文轉頭看去,發現那藤椅中負責守閣的老人似乎已經睡著了,甚至還能聽到輕輕的鼾聲。
微微躬身行了一禮,蘇文并沒有打擾,而是輕手輕腳地走下了臺階,向百草院的方向行去。
待蘇文離開之后,守閣老人才慢慢睜開了雙眼。眼底無比清明,哪里有半分的混沌和睡意?
“有些意思……”
不明其意地說了這么四個字,老人再度合上了眼簾。嘴角似乎揚起了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蘇文慢步走在夜色中,天空中的密布繁星閃爍著清冷的光芒,照亮著蘇文的前路,顯得靜謐而冷寂。
總的來說。蘇文的這番藏書閣之行。也算是收獲頗豐了,不僅學會了魔、妖兩族的通用文字,還記誦了好幾篇魔族的戰文,最后雖然被司馬遷的筆記老實坑了一把,但好歹也了解到了不少魔族內幕。
比如說蘇文起碼已經隱隱知道,魔族衰落的主要原因,似乎在于魔君所行的大道當中。
誠然,如此依舊無法解釋那如日中天的魔族是怎么被徹底滅族的。更無法解釋人類與妖族聯軍最后的勝利從何而來,但至少總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不是嗎?
蘇文仿佛感覺,自己的一只已經腳踏入了某種歷史的關鍵當中,未來,恐怕還有更多的謎團需要他去解答。
“到時候再說吧,走一步看一步,胖子怎么說來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嘛。”這是蘇文對自己此番藏書閣之行最后的總結。
此時夜已深,整個鴻鳴書院似乎都已經陷入了沉睡當中,蘇文一路行來,竟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亦不聞半點人聲,唯有夏日飛蟬,還在孜孜不倦地鳴叫著。
突然,在蘇文身前的不遠處,出現了一盞殘燈,準確地說,有個人正打著一盞燈籠,在等著他。
那人長得白白凈凈的,頭頂寸草不生,臉上永遠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百事通?”蘇文驚喜地喊了一聲,快步迎了上去。
自進得書院山門以來,蘇文便再也沒有見到皓馬的影子,這兩天太過繁忙,一時讓他都險些忘了這位跟著他們一路從臨川城,再到林花居,最后來到鴻鳴書院的小和尚。
“你怎么在這兒?”蘇文笑著問道。
皓馬臉上還是那副永恒不變的微笑,將手中的燈籠舉高了些,開口道:“胖子讓我來看看你們怎么樣了,我聽說你進了藏書閣,便干脆在這里等著了,誰曾想,你竟然在里面待了這么久。”
聽到這話,蘇文頓時訕訕地笑了笑,心想要不是那位史上第一大騙子的原因,自己恐怕早就出來了。
“胖子那邊還好吧,這兩天我也沒怎么看到他。”
皓馬翻了個白眼,說道:“他能有什么不好的,除了跟著那林老頭吃肉,就是跟著李老頭喝酒,我估計等你下次再見他的時候,他的體重還得再翻上一倍!”
蘇文笑著搖搖頭,這似乎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誰讓他加入了甲味院,又選了個有酒位的老師呢?
“對了,說起來,胖子那老師,是叫李醉吧,我記得在擇師的時候,劉院士說過,此人的第一文位是個什么仿位,那是個什么玩意兒?”
皓馬撓了撓自己的大光頭,有些不確定的樣子,開口道:“應該是由戲位所衍生出來的一種文位,估計跟樓內戲子的某些模仿手段有關,這文位應該極其稀少,估計在這李醉之后,就會斷了傳承了。”
果然又是個沒什么作用的殘廢文位啊,蘇文原本還想著干脆讓胖子跟著李醉學習一下有關這所謂仿位的知識,如今看來,倒也沒什么作用了。
“走吧,既然來了,跟我去我們百草院坐坐?”蘇文邀請道。
卻不想,皓馬搖搖頭,笑著抬頭看向遠方,開口道:“太晚了,下次吧,還有人在等著我呢。”
蘇文一愣,不過想來這家伙從來都是神神秘秘的樣子,也懶得追問下去。只是苦笑道:“那你總不會在這兒等了老半天,就為了跟我說這么幾句話吧。”
皓馬笑道:“其實看到你就行了,不過似乎你情緒不太好的樣子啊。”
蘇文擺擺手:“別提了。今天被一個老騙子給誆了,讓我在藏書閣中浪費了好多時間,能高興得起來才怪了。”
皓馬莫名其妙地看著蘇文,正想要問些什么,卻猛地再一次抬頭看向遠方的黑暗,開口道:“好吧,下次再跟你細聊。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皓馬與蘇文揮手告別,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蘇文無奈地看著皓馬離去的身影,無奈道:“也沒有這么急吧,都等了這老半天了,又何必趕這么一會兒呢……”
對于皓馬的匆忙離開。蘇文有些困惑。倒也沒有深究,繼續朝著百草院走去。
不曾想,還不等蘇文走回到百草院的院門,他竟然又被人給攔住了。
“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蘇文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一些。
不過很可惜,他的熱情就像是遇到了一塊寒冰,很快就被澆熄了。
“你上次問我想要看什么書,我終于想好了。”沐夕的臉上還是一貫的冰冷。這一次,她的身邊并沒有華叔守衛。
“哦?”蘇文當然記得自己的承諾。更何況他剛從藏書閣出來,立刻好奇地問道:“是關于琴道的書籍嗎?”
輕輕搖了搖頭,沐夕淡然開口道:“我想要你幫我查找一段歷史。”
又是歷史!
蘇文一聽,頓時頭都大了,難道他注定跟那大騙子司馬遷結下不解之緣了嗎,不過蘇文并沒有拒絕沐夕,而是硬著頭皮問道:“哪一段歷史?”
下一刻,從沐夕口中說出來的答案,卻讓蘇文心中一緊。
“天棄山戰役!”
蘇文終于知道為何沐夕要爭那榜首之名了,也知道她為何將藏書閣看得如此之重了,原來,如此。
而與此同時,便在鴻鳴書院的另一頭,皓馬手中提著火光昏沉的燈籠,來到了一個看起來邋遢不已的老人身邊。
“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想來,自然就來了。”
老人看著燈籠前那閃爍不明的笑臉,心緒有些復雜,原本的好心情在即刻間化為虛無,他沉聲道:“聽說,那把劍是你放走的。”
皓馬搖搖頭:“干我何事?他想走,自然就能走。”
聽著皓馬前后這兩句如同無賴一般的答案,老人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于是他干脆亮明了自己的目的:“我不喜歡我的書院被他人干涉,所以,請你離開。”
皓馬無奈地笑道:“誰都知道,我最擅長的,便是‘不干涉’這三個字。”
老人堅持道:“話是這么說,不過我還是要請你離開,當然,如果你不愿意自己走,我很樂意把你給扔出去!”
不知為何,老人的態度變得無比強硬了起來,他的手中,隱隱浮現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茶壺。
皓馬嘆了一口氣,只好開口道:“好吧,既然你堅持,我也無法勉強,看來這鴻鳴書院,可是秘密不少啊,不過你要我離開可以,但是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老人眉頭輕挑:“說。”
“不論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只要蘇文還在鴻鳴書院中,那么你便得保證他的性命無憂。”
“這是關乎那日之事?”
“不錯,這可是所有老家伙們做出來的承諾。”
“幾次?”
“一次而已。”
“那簡單,你可以走了。”
皓馬得到了老人的承諾,聳了聳肩,也不再逗留,轉身便走,只是他嘴角的那絲笑意,卻終于第一次,輕輕沉了下來。
似乎,有些可惜呢……
ps:這一章是針對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