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特琳娜海上,來自東方的龐大船隊浩蕩推進著。海浪急涌拍打著船只,濺起無數水花。特別是那些樓艦,簡直就是一座座移動的海島。當它們前進時,涌起的水浪之大,便連離得較近的鐵甲船也給推得直搖晃。在那其中,一艘位于船陣中央的樓艦猶為顯眼。這艘樓艦的船身盡數油以紅漆,船上架起亭臺樓閣,建筑風格極具東方特色。遠遠看著,便如同一座行駛于海上的皇宮。巨艦前方,有四頭紅鱗海蛇用力拖曳著,那幾頭海蛇在同類之中個頭猶勝一籌,且生具紅鱗,氣息雄健,顯然是海蛇中的極品。它們拖行著巨艦乘風破浪,在船陣中儼然是道獨特的風景線。
就在那艘樓艦最高的一座紅閣上,正響起簫箜管樂之聲。一個個身著彩衣的女子正跟著樂聲起舞,她們的水袖在閣樓間舞出曼妙空氣的軌跡。閣樓的正中,有人側臥而躺,一頭白發梳往腦后,編成數十根小辮,再束成一股粗辮垂至腰后。身上穿著大紅勝火的寬大華服,頭飾嵌銀鑲鉆的金色古冠,腰帶上則垂著一塊包金玉佩,就連腳下那雙錦緞布靴也點綴著幾顆紅色瑪瑙。此人渾身珠光寶氣,一見便知是貴不可言的人。盡管做足保養的功夫,不過那些皺紋和老人斑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縱使一身貴氣,卻也難掩那日暮之色。這側握著的男人,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這時有腳步聲響了起來,一個外罩縷空薄紗衣,內著緊身勁服,臉戴半邊鐵面的男人快步行至榻前。朝那榻上老人單膝跪下道:“王爺,平西王那邊發來急函,催促我等盡快趕去。”
老人冷笑了聲,在榻上盤腿坐起。旁邊兩個身著宮裝的少女便一人為其捏著雙肩,另一人則為老人端來一桿嵌著玉石的金色煙槍,老人接過吸了口,吞云吐霧了一番才道:“玉猊,你道這次西征,平西王為何要全力支持,甚至投入了他自己大量的人力物力。我們這位小王爺野心大著呢,平西平西,從他登上王爺之位后,可不就打著平定西夷,功高蓋野的算盤么。”
那叫玉猊的男人只管低頭,卻不應答。
榻上的老人繼續道:“帝國八王,除了平西王外,哪一個不是打出來的名聲。他倒好,投得一手好胎,落戶在安陽王的府上。他父親安陽王替這小子求了個世襲罔替,輕輕松松就當上了王爺。可架不住朝野上下一片質疑的聲音,所以這個小子,現在巴不得甩開我這個極武王單干呢。既然如此,咱就慢慢走。不急,讓他跟西夷蠻子先耗著去吧。”
“那王爺的意思?”
“告訴平西王,我們在海上遇到風浪,需要尋島避風。最快,也要明日方可抵達。”老人懶洋洋地揮了揮手,抽了口煙,躺在了侍女如玉脂般的大腿上閉目假寐起來。
玉猊往樓閣外看了眼,圣特琳娜海陽光燦爛,風平浪靜,哪來的風浪。他卻沒有疑問,雙袖互拍扣首。再站起來倒退離開了閣樓,片刻后,幾頭經過訓練的飛鳥沖天而起,將極武王的回復帶了回去。
便在發完信之后,那叫玉猊的男人正要回去。突然心有所感,旋風般轉身朝前面一艘樓艦看去。那艘樓艦上響起了喊叫聲,甲板上有士兵猛打旗號,附近一名士兵見狀大叫:“不好了林統領,他們的船漏水下沉!”
姓林名玉猊的男人眼神凜冽道:“我們的紅王戰艦堅固不凡,就連大洋中心的狂暴海流也未曾讓一艘紅王戰艦折戟,怎么到了這內海反而漏水。趕快讓人細察,我要知道具體的原因!”
“遵命。”
在戰艦上的士兵答應離去的同時,在這艘樓艦的海底下,數十名滄龍騎士正游至樓艦的龍骨處,接著便各自兵器去破壞艦體龍骨。只是樓艦體積龐大,連帶龍骨也粗若樹干。滄龍騎士只能釋放源力,全力揮砍,才能把龍骨斬裂斬開。本來在海水作為天然掩物,滄龍騎士的源力屬性又與水性相合,樓艦上縱有高手也難以發覺。但就在這些滄龍騎士斬擊龍骨時,那似乎已經睡去的極武王突然雙眼猛睜,接著冷笑起來:“好啊,這世道真的變了,什么小貓小狗也敢到本王這里來撒野了。”
驀然艦上一股威勢沖天,本來陽光明媚的海面風云劇變。滾滾濃云紛紛涌來,傾刻之間,海上風暴欲來!
天堂星上戰火重燃的同時,艾倫則回到了阿加雷斯。加特星域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斯伯納克把奧法西斯引去了永夜星,只身侵入艾達華星。沒有人知道他在艾達華星上拿到了什么,只通過他留下的訊息知道魔王得到了某種“線索”。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魔王竟然把阿加雷斯上偌大的基業轉手就贈給了艾倫,讓艾倫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而且還是鑲金的那一種。
在斯伯納克失蹤之后,永夜星上兩大至尊之戰也結束了。在持續了三天兩夜的戰斗之后,那顆已經瀕臨死亡的星球如今已經直接變成了超新星。奧法西斯回到了艾達華星,聽聞一抵黃金城后便避入靜室養傷。弗里烏斯回到加特星域,更直接宣布撤離。鐸比亞的軍隊一撤,魔影國自然沒有堅持的理由,于是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星際遠征,便這么虎頭蛇尾地結束了。而從頭至尾,縱觀整場戰爭的始末不難看出,斯伯納克聯合艾倫和弗里烏斯兩方的力量,為的不過是給自己侵入艾達華星做鋪墊。不管斯伯納克從艾達華星上得到的所謂“線索”是什么,但以舉國之力遠征星海,這樣的手筆也可謂不少。
得到了線索之后魔王更是直接玩起了失蹤,雖說把魔影國扔給了艾倫,可艾倫能不能吃得下這塊蛋糕還是個末知數。畢竟魔影國之外,還有個鐸比亞。而那邊則有一名至尊坐鎮,幸好弗里烏斯似乎也在至尊之戰里受了重創,否則不會這么勿促收兵。否則沒有了斯伯納克的魔影國,只怕艾倫王座還沒捂熱,就得給鐸比亞搶了去。縱使如此,艾倫對于能否掌控魔影國也是心中無底,這樣的轉折實在太過出于意料,唯今之計,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回到阿加雷斯之后,他基本沒在莫克丹多做停留。僅勿勿見了梅拉尼一面,簡單說明了情況之后,便跟著拉默前往魔環城。在他們回歸之前,斯伯納克的失蹤以及把帝國丟給艾倫一事早在城中傳開,魔環城頓時炸開了鍋。對斯伯納克而言,偌大一個帝國或許沒被他看在眼中,于他而言一人即一國,帝國這種東西想丟就丟,想要就再建一個便是。可魔環城里一些人就遠沒到斯伯納克這種胸襟器量了,將帝國交給艾倫是斯伯納克留給魔影國最后的意志。但想要所有人買帳似乎是不可能的,特別是得知魔王失蹤之后,這種心思更是活躍的人大有人在。于是在艾倫沒回到魔環城之前,城里早就暗流涌動。特別是魔王一脈相承的四大家族,撇開給艾倫打了個半殘的雷狼家族不說,其它三個末曾傷筋動骨的家族高層頻繁會面,大大小小的聚會在短短數天之間就不下十次。要知道的是,這幾個家族的高層在過去的一年里會面的次數絕不超過三次。
當艾倫出現在魔環城港口的消息傳出之后,城中那些聲音反而消失了。可那絕不是他們默認了斯伯納克的做法,而僅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罷了。
這一次,艾倫直接被帶往暗影堡。
車上,拉默沉聲道:“陛下,我想你也應該感覺得到,這次繼任不會來得太輕松。前面那位陛下創建起來的這個帝國很大,人也很多。而人一多了,聲音便多。盡管您是那一位指定的繼任者,可很難說不會有人跳出來反對。我已經可以預見,明天宣布這件事的時候,暗影堡只怕會炸鍋。”
艾倫點點頭,道:“說起來,拉默大人在聽完那道訊息之后,似乎沒想過反對?”
拉默笑了起來:“陛下不用試探我了。別人我不知道,可我服侍那一位已經很久,很清楚他的行事作風。斯伯納克陛下對帝國的事務干涉得不多,我們也知道在他眼中,這個帝國根本就是可有可無。但只要每次陛下有所決定,那么就不以旁人的意志而轉移。陛下要做的事從來沒有失敗過,見識久了,也就不會懷疑他的做法。就像這次,他既然指定您來當這個帝國新主,那么無論外人看來他是如何隨性,可在我看來,他絕對不會弄錯。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失蹤了。失蹤的人,天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回來。萬一見我們沒有依照他的吩咐行事,嘿,我可不敢相像那個后果。”
“你看,戴弗琳將軍就未必真心擁戴您,可她一樣沒有反對。以她的性格,若是想反對的話當時就會表現出來了。而她沒有,所以她應該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艾倫心中一嘆,與其說拉默和戴弗琳沒有反對他繼任一事,倒不如說他們其實是不敢反抗魔王的意志。斯伯納克雖已遠去,可積威甚重,連戴弗琳這樣殺氣沖天的人物也選擇了沉默。可魔環城里,未必所有人都會乖乖聽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大概會有不少人給沖昏了頭腦,以致把斯伯納克的恐怖都給遺忘了。
但不要緊,他們忘記的再叫他們記起便是。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看到的將是艾倫的手段,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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