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餐之后,兩個人便分開了。呼雁翎還有不少準備工作要去做,李真也得熟悉自己的工作環境。
其實他們這類具有軍銜的執行官在某些方面倒是類似都市白領——他就擁有一間自己的辦公室。不大,卻簡單整潔。前幾天訓練的時候,應決然帶他“參觀”過執行官的辦公區——占據了整個二層樓的面積,房間足有上百個之多。據說從前三樓也是執行官辦公室,然而如今很多房間已被封存了。因為它們的主人大多在二十多年前死去了。
他的辦公室在B2區,磨砂玻璃門上有黃銅的金屬牌,早已刻上了他的名字:李真。
屋子里有一張紅木桌、一臺電腦、一個書架、一個小小的圓形玻璃茶幾以及兩張沙發。布局緊湊而不顯逼仄,甚至為一盆虎皮蘭騰出了足夠的空間。
他對引他來此的文職接待人員點頭微笑,然后走進去關上了門。
這就是自己的小小世界了。
李真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又向窗外看了看——正對著遠處的綠化區,想來在春夏的時候也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然后他輕輕坐在辦公桌后的轉椅上,又調了調高度,打開電腦。
開機界面一閃而過,很快跳出一個登陸驗證框。就像之前演練的那樣,他先輸入十三位的密碼,然后將手指在屏幕上指紋驗證的淡綠色格子里按了一下。
于是淡藍色的桌面出現在顯示器屏幕上。接著一條又一條的信息提示彈了出來,到最后累積了足有十五個對話框。
他沒用鼠標,只用兩根手指將它們一一放大、仔細查看。
發現前面幾條實際上都是一些之前了解過的保密條令、規章制度。后面的幾條則是有關這個操作系統的相關說明——倒是很像從前第一次進入一個新游戲的時候、屏幕上會彈出來的那種新手教學。
雖然在之前幾天的突擊訓練當中他已經牢記了相關信息,但李真還是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之后,他點掉了十三個對話框。
于是屏幕上就只剩兩個小窗口了。一個是淺黃色的標題欄。一個是橙色的標題欄。他微微向前傾身——因為這兩種顏色都意味著,此乃保密信息。
淺黃色為第一密級,橙色為第二密級。
像訓練當中所說那樣,他優先點選第二密級的信息,又在彈出來的驗證框上按了手印。
于是窗口展開。一份資料出現在他的眼前。
便是之前戴炳成對他說過的,有關這次抓捕亞當行動的信息。文字的標題是“行動相關人員實時同步匯總”,再向下則是這一次任務的進度信息。看起來早早出發的第一批人已經飛抵直隸境內,在對兩家化肥廠的火災現場做了調查之后當即趕赴河南。
另一部分人則分為兩組,一組飛赴湖北沿途各地,另一組趕往神農架山區。與南方基地相關人員匯合,并且開始著手設伏。
也許是因為權限問題,資料上的情報到此為止。只是對執行官們的行程進行了公告,并未作出詳細說明。但戴局長那里必定不是這種情況的吧。
他又仔細閱讀一遍這份文檔,將它存檔、關閉。然后打開最后一份第一密級的文件。
這份文件上的信息他就有些陌生了,是有關西伯利亞方面的消息。來源顯示是“西伯利亞總督府、特別事務府北方基地西伯利亞分部”。
西伯利亞省也是北方基地管轄的北方十六省之一。在之前的了解當中得知,那里地廣人稀,能力者的數量更是極少。但之所以北方基地在西伯利亞設置了“分部”,而非保衛局派出機構,則是因為那里是“安源”藥劑關鍵成分的主要產地之一。
這份文件之所以被歸類為第一密級,也是因為其中資料與“安源”有關。
“安源”,就是北川曾經告訴李真的、可以遏制B級能力者基因崩解的藥劑。B級能力者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群體。也許其中一些人已經將自己的異能發掘到了極致。也許另一些人則是剛剛由C級突變而來,又或者有人天生就是一個B級。
但無論是何種狀況,他們都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這類人體內的基因極不穩定,隨時都可能崩潰——或者運氣好,以十分之一的概率突變為A級,或者身體無法承受那樣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免疫系統崩潰、臟器衰竭、基因變異,最終死去。
盡管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的能力也會顯著提高,然而就如同殺手榮樹之前的“爆血”一樣。不是萬不得已,沒人會用自己的生命為賭注來換取那么短暫的強大力量。
特務府之所以把李真定為A級,就是因為他發病時的狀況與B級能力者基因崩解時的情況非常相似。然而北院的周老師也曾對他說過,他的情況其實更加特殊,所謂的A級不過是一個并未被完全肯定的說法。
而“安源”藥劑。便可以遏制B級能力者這種基因崩解的傾向。每個月使用一次這類藥劑,就能令他們的基因暫時穩定下來。但這樣也并非沒有缺點——那便是,B級能力者捱過突變、轉化為A級能力者的概率也就大大降低了。
然而除了一些膽大妄為的“瘋子”之外,大多數的B級都不會生出那樣的念頭。畢竟,十分之一的概率對于僅有一次的生命而言實在太低了。
至于這份資料上提到的事,則是:一批“安源”可能通過黑市渠道流入了大中華地區。
無論多么重要、機密的工作,總還需要人來做。而有人的地方,也就免不了會有瀆職、徇私的行為。盡管相關條例極其嚴格、處罰也相當嚴厲,然而總有一些人會有那么一些特權。擁有了特權的人,也就會想要用手中的權力為自己謀取私利。于是眼下的狀況發生了——
也許是生產流程當中的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以至于管理者私自截留了一些成藥,然后以高價將其賣給了黑市商人。但那位瀆職者還沒來得及享受到手的贓款,就被分部的人清查了出來。但雖說人與贓款都被控制住了,藥劑卻已經不知所蹤。
事件的起因就僅僅說到了這里。可李真卻微微皺起眉頭。
即便他不清楚什么官場斗爭之類的事,也明白事實肯定不會像資料當中說的那樣簡單。被挖出來的蛀蟲只是工廠的車間主管——他哪來這樣大的膽子?
要知道國內的能力者一共不過三千個人,B級更是稀少,不在冊的就更加屈指可數了。那么黑市上的安源都賣給了誰?
當然是被境外消化了。
他怎么敢?
是上面還有人吧……
然而資料當中提到,線索到了他那里就斷掉了。能夠在事發兩天之內人臟并獲的特務府分部的能力必然不止于此……是查不下去了吧。于是那人就成了替罪羊了。
他不由得想起上午的時候,戴炳成對他說的那句話。然后微微嘆了口氣。
實際上這份資料也只是通告而已。具體事務定然會指派專人負責。但李真心里卻多少感到有些不快。從前一直覺得帝國是這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超級大國。疆域遼闊、國力強大、生活安定、欣欣向榮。
然而如今加入了特務府,卻看到了繁榮之下的另一面。他當然也知道世界上其他國家定然也是如此,然而……誰比誰更嚴重一些呢?
這些令人不快的念頭在腦袋里轉了轉,李真深吸了一口氣,要自己不再去想它。然后也將這一份資料存檔、關閉,又熟悉了一會兒桌面上其他幾個系統。
一個多小時以后。已經是下午三點三十分了。外面安靜無聲,似乎這一整片辦公區域就只剩他自己。但這當然是錯覺——還是有十幾個人留守在基地之中的,只是分散在了這片辦公區的各個角落。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活動了下筋骨,然后掏出了自己的電話。
左右閑來無事,今天又是周五,可松應該已經下課了吧。不如打電話給她聊聊天。順便將戴局長告訴自己的那些事轉告可松,提前做準備也是好的。
不過既然是周五……那么再過一天,可就捱到“探親假”了。那個時候自己也就有時間同爸媽和可松聚一聚了。昨晚爸爸來電話說這周末要請戴局長吃火鍋,但眼下出了這么兩件事,真不清楚戴局長還有沒有那個心思。
然而再想到自己可以穿著這么一身制服出現在二老眼前,李真也覺得心里稍微有些發熱。倒不是他有多么喜愛這身衣服,只是……
自己在他們眼中終于不再是一個“孩子”,而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大人”了吧。
自己現在可是中尉了。似乎級別比老爸還要高一些啊,哈哈。
這些家長里短的瑣碎心思終于令他的心情徹底變好了,于是在電話接通之后。李真快活地應了一聲:“嗯,可松,我現在已經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了。環境很好喲……”
然而,便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在北方大地的另一座城市、另一個角落里。有些人的心情卻并不像李真這樣愉快。因為這世間本就是有諸多歡歡喜喜、分分合合。有些人的苦難也許已經結束了,然而另一些人的苦難,似乎還沒有盡頭。
沒睡覺,在碼字,所以今天兩章就提前發了吧。但是估計你們要睡懶覺。另外推薦一個電影《黃銅茶壺》。這個電影一部分人看著應該沒什么感覺,但是另一部分人的感觸一定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