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沒理他,繼續往里面走。這屋子看起來像個小型倉庫,糧食袋子層層疊疊堆放處一處,最里面空出一片區域。那里有一張大些的辦公桌,桌子后面還有一個書架,看起來感覺有點兒怪。
怪就怪在,坐在桌子后面的那個人似乎打算在間倉庫里搞出老板辦公室的味道——因為李真實在不清楚那里為什么要擺一個書架。
門口的那個人一喊,附近也有兩個人走過來——其中一位手里還拿了個秤砣。
兩人伸手將他一攔,語氣不大和善:“別找事兒。派出所離這里可不遠。”
李真站住打量他們兩個——怎么看都當得起兇神惡煞這四個字。這種地方得防止哄搶,需要人維持秩序是毋庸置疑的。但眼下這兩位……
怕是用那副面孔表情就能鎮得住場子了。
于是李真笑了笑,揚聲道:“于永強。”
最里面的那個人終于從桌子上抬起頭,書里捧了本色里不快又帶著些詫異——顯然之前知道了這邊兒發生的事情,但“懶得理”。
他皺眉,然后站起身:“你誰啊?”
李真的視線落在他的腿上。其中一條不大靈便,顯然上一次造成的傷害達成了效果——他現在可沒法兒像從前那樣再蹦蹦跳跳了。
李真沒說話,于永強就嘟嘟囔囔地往這邊走。不得不說眼下這一位的舉動讓李真稍稍吃了一驚。
一來他是“嘟嘟囔囔”而非“罵罵咧咧”,二來,他是自己走過來,而不是要李真“走過去”。
李真背光,屋子里有些昏暗。因而于永強直到走到他面前的時候,才看清李真的臉。
然后臉上表情就精彩了。
先是一僵——那種不耐煩的神色僵在了臉上。然后嘴角的肌肉輕輕抽動,半瞇著的眼睛越睜越大,直到瞪圓了。接下來他退出一步,一把扶住旁邊的米袋子,抬起手指著李真,嘴唇發顫:“你、你、你……”
李真點了點頭。
于是于永強深吸一口氣,高高揚起手臂、臉色一冷——
一巴掌拍在李真身前一個大漢的后腦勺上,大吼一聲:“都他嗎干什么呢?!我不是告訴你們好好做人么?!就是這么辦事兒的?!”
那兩位原本摩拳擦掌、臉色不善。卻不想腦袋一麻,被于永強給抽了,頓時愣在原地。不但這兩位,就連之前門口的那一位都一縮脖子,好像那一巴掌是拍在他自己腦袋上的。
可事情還沒完。于永強又緊走幾步跑回辦公桌下面捯飭了一陣子,拽出一張報紙來,用手抻得嘩嘩作響往兩個壯漢臉上糊:“瞎了嗎?瞎了嗎?看看這是誰!”
李真這是第一次看見有關自己的報道——在報紙上看見自己的臉有些陌生,然而非常清晰。一個半身照占了巴掌那么大一塊,旁邊還有兩行粗大的黑體字標題。
兩個壯漢被于永強迫得連連后退,總算看清了自己眼前這張舊報紙上印的是什么了。于是也都一愣,滿眼難以置信地朝李真看過去。
然而李真自始至終沒出聲,甚至還微微退開了幾步騰出地方兒讓于永強“發揮”。
他察言觀色的本領并沒有丟下,因而他現在可以看得出,于永強的這種“憤怒”有一半是裝出來的——為了掩飾他的恐懼。
不過還沒等那三個人再說什么,于永強已經走到門口那一位身前喝道:“怎么回事?你搞什么?”
那人看看李真,又看看于永強,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知道啊,我還以為是什么人呢——空手來問我我就沒理……”
下一刻于永強的巴掌就糊在了他臉上——真真是下了狠手的。那聲音清脆無比,在屋子里回蕩了兩圈兒:“滾出去!”
直到這時候李真才悠悠說道:“行了。別演過了。”
于永強一滯,趕緊說道:“走走走都走!把門給我關上!”
又苦著一張臉轉過身:“那個……哥、啊不,長官……我是真聽了您的話了,我是真悔過自新了啊。您看我這好不容易找了一份正經工作,我……”
這時候三個人忙不迭地退出門去,把門關上了。
李真打量于永強的臉,擺擺手:“你之前說,你要他們好好做人——也是真的?”
“一百個真的!”于永強一拍自己的腿,“這些從前都是跟咱們出來混的,我這邊找了這個活就把他們也找來了——一方面好使喚,另一方面也想讓他們學好哇。您以前不就說讓我找個正經工作干么?”
李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說,你就聽了?”
于永強的神色忽然扭捏起來:“這個……說來話長……”
李真找到一張椅子坐下來:“那你就慢慢說。”
眼下的情況原本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其實他本來的想法也是找于永強談談——不過不是這么談。他本以為對方會記著斷腿之仇,而他就不得不用自己的那一層身份來壓著對方。至于所謂的影響之類的事情,現在他可是一點兒都不在乎。
但顯然眼前的這位是真的改變不少——雖然看起來也不算“好人”,可同以前相比也是天差地別了。
于永強咧咧嘴,又撓撓頭:“怎么說呢……以前我還恨你來著。后來我養傷的時候,我認識的一個大哥被人砍死了——全家都被人砍死了。不過那時候我媽天天在我耳邊嘀咕說讓我以后別惹事兒了,其實我也沒聽進去。”
他的臉上又露出別別扭扭的神色,看了李真一眼,又轉扭過臉去:“再后來就知道你的事兒了。然后我想起來第一次和第二次遇見你的時候——那時候您就能把我捏死了是不?”
李真笑笑,什么都沒說。
于永強卻當他默認了:“所以說我再一想我自己……我這叫什么人哪?那時候我是真服氣了,打心眼兒里服氣了。我真沒想到還有你這樣的人啊。然后我再回頭想從前的事情,再想被人砍死的那個大哥——同樣都是死,嘖嘖,他死得就跟雞毛似的。”
李真動了動嘴:“你是想說鴻毛?”
于永強一拍巴掌:“您到底是將軍,還是您有學問!”
“不過……您沒死?”他又小心翼翼地看著李真,“您是專程找我來了?我是真改好了……”
“怎么找的這個活兒?我看你現在還是個官兒。”李真問。
于永強的臉色微微一變,猶豫好久:“我……表叔給我弄的。”
李真一歪頭:“喲,他還管這個?”
“……我表叔現在農業局。”于永強看了看李真的臉色,“調過去的。”
李真點頭:“唔。搞出了事情免職,免職了之后低調一陣子,然后再給換個崗位——他們還真就是舍不得放這些個蛀蟲走了。”
于永強沒說話,只忐忑不安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那您現在還是少將啊?”
實際上他看著李真,覺得就好像一場夢。要知道……兩年前眼前的這位“將軍”還在跟他買假證、被他騙、然后又被捅了一刀。可一晃兩年過去……
他竟然已經是一個將軍了。這事情簡直……
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不過倘若能渡過眼前這一關,以后跟人吹牛的時候——“我他嗎見過將軍,還說話過!我倆還干過架!”
多闊氣!
李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拍拍手站起身:“放你的心吧,我不是來管你們家那些事情的。既然你聽進去我的話了,以后就好好做人。不過你門口那個人是怎么回事兒?這種時候還得給你們送點兒什么才能辦事?”
于永強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心里一塊大石落地。他最怕的就是,這位從前的“仇人”在做了將軍以后再給他來那么一下子——他就連哭的地兒都沒了。但眼下既然不是為了這事兒來的,他就馬上一揮手:“您說得對,是我還沒改好——我回頭就讓他們注意。”
李真笑笑:“慢慢來吧。不過今天我來倒是想問個你事情——有店鋪要你在這里買米的話,這種事情怎么弄?”
于永強眼珠一轉:“是您的事情?”
“我幫人問的。齊遠山,記得嗎?”
“呃……記得。”于永強苦笑,“他們家的事兒啊,這個好說。其實我也不是什么官兒,就是雇來看看場子……不,來維持秩序的。在我這登個記然后我再去上邊跑一趟,審核過了就行。您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李真當即站起身:“好。那么麻煩你抽空過去一趟,給他們登個記。我還有事,先走了。”
于永強拉長聲音:“這個……”
“還沒道過歉吧?”李真轉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要我押著你去?”
于永強趕緊擺手:“不用不用,今天這邊沒事兒了我就去辦。”
“好。留步。”李真說完便推開門,直直走出去了。門外三個人像是想和他說話又沒膽,怔怔地瞧著他消失在遠處的蒙蒙霧氣里。
然后看到于永強一瘸一拐地走出門,臉色嚴肅地傲然挺立,大有睥睨天下的意味。
一個壯漢試探著問:“強哥,那個真是……那個將軍啊?”
于永強高深莫測地點點頭:“低調點。從前我可是他的一生之敵。”
“這事兒別跟太多人說,唔,低調點。”
《樂為仙》
重生了,天生媚骨,身具名器。
拜師了,師尊奪舍,清白亦毀。
什么,你說我元陰已失,天才成廢材?
我偏要劍走偏鋒、反彈琵琶,成就大道!
——對,還是上次那個文筆很好的妹紙的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