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蘇爾特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今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背叛者就以只能是被眾叛親離收場。”
首相的辭職下野,不止讓接替他位子的外交大臣、投靠外交大臣的其他臣僚歡呼雀躍,也讓各路仍在潛藏的反賊們彈冠相慶,比如……特雷維爾侯爵。
看到報紙上以頭條刊載的“首相辭職,外交大臣被國王陛下授權組閣”的消息,老侯爵驚喜交加地直拍桌子大笑,渾然忘了平日里總是強調的風度和鎮定,甚至忘了自己的孫子和孫女就在旁邊。
“爺爺,面包都快被您碾碎了!”芙蘭撒嬌般地喊了一聲,提醒著祖父的失態。
“啊哈,可讓我的小美人兒生氣了啊……”老人帶著歉意地笑著,然后扔開了被自己碾碎的面包,“抱歉,你的爺爺只是太高興了。”
“真不明白你們怎么會那么熱衷于這種事……”芙蘭輕輕搖了搖頭。
“男人,真正的男人,就是這種生物,一想到政治和打仗,就忍不住要熱血沸騰。”侯爵仍舊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孫女兒,“你可能覺得無聊,但這就是他們的春藥,是他們活著的意義。”
“您……您怎么能和孫女說這種話呢!”芙蘭的臉驀地紅了下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顯然是能夠聽懂這個詞的。她大聲抱怨了一句自己的爺爺,然后埋下頭來繼續吃早餐。
由此可見侯爵的心情是多么的好,竟然罕見地跟自己的孫女開起了這種騎兵式的玩笑!
也由此可見那位達爾馬提亞公爵,究竟給他們的那些敵人們帶來了多大的陰影。
看著妹妹吃癟害羞的樣子,夏爾心里暗暗感到一陣愉悅,忍不住也偷笑了起來。不過很快他就重新端正了表情。
但是,很不幸仍舊被妹妹看見了。
“我吃完了!”芙蘭捂著臉小跑著走了
“不過,蘇爾特雖然已經走了,但是我們也只能高興一時而已……”芙蘭離開之后,夏爾換了個話題,“那畢竟只是走了的一個人而已……”
他這是在隱晦地提醒自己的爺爺不要太過高興,未來的路還很長,但是由于芙蘭在場他也不好說得特別直白,只能這樣暗示一下——很顯然這樣的暗示也足夠對方聽懂了。
是的,畢竟只是一個人而已,而祖孫兩個的目標是要趕走一大批人。
果然,聽了夏爾的話后,侯爵慢慢地斂起笑容,恢復了原本的儀態。“你說得對,夏爾。現在只是走了一個人而已……”
他慢慢地重新拿起了報紙,繼續看了下去。
看了一會兒之后,他重新開口了,似乎是對夏爾說。
“現在歐洲各國的形勢都不大妙啊,整個大陸都在躁動不安,不止法蘭西。”
“是的,相當不妙。”夏爾回答,,“現在這塊大陸就在火山口上,心驚膽戰地等待著必定到來的噴發。”
就在此刻的1847年,由于鐵路投機終告破產,英國新一輪的經濟危機開始了。許多線路停目鋪設,干線鐵路的工程進展大大放慢。恰在鐵路危機爆發之際,又出現英國和中歐、南歐地區農業嚴重歉收,糧食價格比1845年上漲一倍,進一步縮小了工業品市場。生鐵產量在一個月到一個半月內減少了三分之一。而工業的另一支柱——紡織業本來已經在下降中,隨著鐵路投機的破滅和糧價飛漲,進一步落入低谷。
而隨著英國后塵,歐洲大陸也很快跌入了經濟危機的深淵。
在1846年英國廢除對外國進口糧食加收高額關稅的《谷物法》之后,德意志迅速成為了英國進口農產品的主要地區,隨著英國經濟的低迷農產品出口迅速下降,并且德國工業家們也面臨著英國工業品傾銷的殘酷競爭,苦不堪言。
法國的工業家們雖然有高額關稅的保護,但是也受到了相當強烈的沖擊,大量工人失業——正因為如此,法國各地才會躁動不安,七月王朝的統治才會如此搖搖欲墜。
日后即將席卷整個歐洲的大革命,此刻也已經被播下了種子,正等到那一刻的總爆發。
不過夏爾現在還不用為這個而擔憂害怕,反而可以利用這種形勢牟利。
“普王召開全民國會,準備征詢商討國事……”侯爵又念了下一條新聞,然后忍不住笑了出來。“瞧瞧,夏爾,瞧瞧,如今就連普魯士的國王都想著要搞三級會議啦!”
1847年,迫于政治和財政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召開國會,準備商討國事,普魯士各區議會均派出了代表。但是國王拒絕給予該國會任何憲法上的權力,國會中的自由主義者因而失望地自行解散。
“這是大勢所趨。”
“但是很可笑。”侯爵尖刻地說,“普魯士人……他們懂什么?”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很罕見地,夏爾打算反駁一下爺爺的話。
“我……我并不覺得普魯士人可笑,我反而覺得他們有點兒可怕,他們是必須嚴加防備的對手。如果不加以小心,他們遲早會從法蘭西手中搶走皇冠……”
自從穿越之后,夏爾一直在以憂心忡忡的目光注視著普魯士的愈發強大和德意志統一進程的萌芽。這二十年的時間內,這些萌芽現在已經日漸茁壯,甚至有些讓人暗暗害怕。
普魯士在愈發強大,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在新興的資產階級的推動下,普魯士政府于1818年首先實行改革,在境內廢除關卡,取消消費稅和國內關稅的征收,宣布商品流轉自由。
這種努力不僅僅局限于普魯士國內,為了發展經濟利益,普魯士邦一直謀求與德意志的其他邦國結成關稅同盟,擴大經濟區域。在1833年,由普魯士領導的德意志關稅同盟組成,參加的各邦國訂立了為期8年的關稅協定,協定自1834年1月1日起生效。以后每逢協定到期即再行延長。開始時,這一同盟聯合了北德18個邦國,1835年巴登公國、拿騷公國和美因河畔法蘭克福等邦國加入,愈發形成了經濟上的合作統一趨勢。
如果在經濟上德意志實現了統一,那么就很難——也許可以說基本不可能——打斷他們的政治統一。
聽了這句話后,老侯爵噗嗤地笑了出來
“夏爾,德國人并不可怕,我在耶拿見到過他們,我在柏林也見到過他們。”老侯爵笑著攤開了手,“簡直摧枯拉朽,一點也沒費功夫,我們用行軍般的速度打垮了普魯士。我覺得我們完全不用過于擔心這個……”
夏爾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了,即使特雷維爾侯爵這種心機深沉,意志堅定的佼佼者,也完全不會料想到普魯士、以及由普魯士統一后的德意志會是法蘭西多么恐怖的禍患,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到這一點。
自從三十年戰爭期間德國人因自相殘殺兵災不斷而國力大衰之后,法國人就對德國人建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理優越感,不管是上層和下層都是如此。而在大革命期間,強大的法蘭西軍隊屢次將德意志的兩姐妹——奧地利和普魯士——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更加在人們心中固化了這種形象。
而且,在人們心中,老牌強國奧地利顯然要比普魯士強大得多。普魯士只是有點實力,有點體量的小型強國,在人們心目中有點存在感,也許能夠造成一點麻煩——但是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并不可笑,除了穿越者外,又有幾人能夠有足夠的眼光預知一個國家的國運和未來呢?這可是整個歐洲都在蔑視德國人的時代啊!
即使到了60年代(離普魯士統一德國僅有幾年),偉大的托爾斯泰在自己的煌煌巨著《戰爭與和平》里面,借著老博爾孔斯基公爵之口說出“自從有上帝以來,大家都打德國人”。
因此,夏爾如果在這個時候大肆鼓吹德國(普魯士)威脅論,得到的將只可能是人們莫名其妙的眼光和一陣陣的嘲笑,不會有別的結果——某種意義上,就好像在甲午之前有哪個中國人預言不久后日本將會用軍刀血染半壁中國一樣。
所以夏爾早就放棄了做這種無用功,轉而打算用實干來解決還未發生的災禍。反正無論怎么說都不會有人相信的,還不如少說多做。
“但是我們總不能放任他們不管。”他最后還是說了一句,“否則,那些弱小的邦國最終會由于經濟利益而被吸引到大的邦國那里,最后結合成一體……就好像鐵屑被磁鐵所吸引那樣……”
“到那時我們就再把他們打碎!”老侯爵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滿是當年那個馬上的騎兵軍官的風采。“就好像黎世留和弗勒里那樣!”
黎世留是指路易十三時代的法國首相黎世留紅衣主教,在三十年戰爭期間,帶領信奉天主教的波旁法國,去幫助德意志的新教集團打擊天主教集團,以便削弱哈布斯堡王朝。
而弗勒里是指路易十五時代的法國首相弗勒里主教,在1740年爆發的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中,暗中支持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去打擊削弱奧地利
可以說,普魯士能夠趁亂立國、且立國后能夠發展,都有法國暗中扶植以打擊哈布斯堡的考慮存在——當然,最后是玩脫了……
“那時考慮不是太晚了嗎?我們應該讓那些小邦被法蘭西磁鐵所吸引,最差最差也該讓他們連成一體,以便不讓奧地利和普魯士任何一方所覬覦和吞并。”夏爾繼續闡述自己的想法,“皇帝當年創立了萊茵同盟,就是給了我們一個極好的創意和示范……”
老侯爵隨便擺了擺手,表現得對這個話題沒什么興趣。
“很好的考慮,夏爾。但是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先贏得政權,怎樣操作和運營這個政權是以后才需要認真考慮的事情。我們首先需要對現在負責……”
夏爾點了點頭。“沒錯,我們首先需要對現在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