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翰清和游詠從房間內出來,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服務員把飯菜直接送到房間。
今天竟然沒人提議喝酒。
游詠沒有了剛才那樣的活躍,大部分時候就默默地吃飯。劉翰清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吃了一小碗飯就放下了碗筷。幾位女士很乖巧,知道什么時候樂,什么時候沉默,她們見劉翰清不吃了,也都停下了筷子。
劉翰清突然說,他準備去北京,現在就動身。這是他們在房間商量的結果,他和游詠去。李響回梅州。
本來是準備一天的休閑,才幾個小時,就這么草草地結束了,李響有些失落。因為顏璐?今后也許沒機會再見了。不,李響明白了,是因為劉翰清去北京,并沒帶自己的秘書去,而是游詠。這種失落很令人不忿,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離開望仙橋水庫時,劉翰清對李響說:“無論是誰,也不能告訴他,我去北京的事。”
回到梅州,李響才發現,很多人在議論溧水大橋垮塌的事,各種各樣的議論都有。有人說,劉翰清為了整垮姜可維和趙希義,想把事鬧大,還特意派人到省里,舉報姜可維等人的材料。還有人說,劉翰清、姜可維和趙希義三人都在大橋工程上插了手,經濟問題不小,現在人都失了,肯定是被雙規了。
確實,劉翰清、姜可維、趙希義都不見人,被人家議論也是正常的。可是,有一件事叫人忍無可忍,竟有人議論說,李響是背時鬼,溧水大橋垮塌,都是他惹的禍,佐證的根據是,他才任書記秘書一天就出這么大的事,可見,這人的霉運太深厚了。
把溧水大橋垮塌事件和李響的任職掛上鉤,這種邏輯都出來了,你說還有什么事議論不出的來?
當然,李響弄垮一座溧水大橋,誰也不會把這種議論當真。但是可以肯定,李響走霉運,那是千真萬確的事。
劉睿打來電話,說,兄弟,你還在嗎?都說你上吊死了,我就不信羅。我知道,你這種那個人啊,好死不如賴活的道理是懂的,如果你也會想到去死,除非真的太陽從西邊出來。
我為什么死?李響覺得這玩笑太無聊,氣惱地對劉睿說。
梅州人不是都在議論說,你晦氣唄!你走到哪,那就晦氣。劉睿和李響的關系太好了,所以,他開玩笑無所謂。
確實,這種議論是有依據的。當年,縣長劉坤宇提拔李響不久,劉坤宇就倒了霉,堂堂梅州縣長,平級調動到江都任物價局長;后來,李響到了民政局,從那時起,民政局就年年出差錯,劉西蒙局長逢人就講,背時鬼進門,我民政局倒霉倒到家了,三年,績效考評都是二類靠后的單位;這次就更嚇人了,劉翰清發神經,竟然啟用這么一個倒霉鬼任秘書,這不,一進門,天大的事就出來了,一座好好的新橋,遲不垮,早不垮,偏偏他一來上班就垮了,你說,天下還有誰敢和他比晦氣?
所以,梅州人得出結論,李響是本縣最大的倒霉鬼。
李響聽劉睿把聽到的議論說完,心里罵了一句,我嚓,真的該上吊死了,不但我本人該上吊,就連我李家祖祖輩輩都該上吊死了。
李響不會去死,他習慣了,大名鼎鼎的倒霉鬼,偏偏不會倒霉到死。
想到這幾天的辛苦,想到溧水大橋垮塌的事,想到調查組,李響心里就隱隱作痛。
“難道花出去的錢就這么打了水漂?”李響問自己。他第一次使用別人的“錢柜子”,沒一點收獲,真有些對不住人。這次,他下手也不輕了,趙允、黃佑維、龔大偉可都是得了好處的人,他們總該起點作用吧。
別急,打個電話試試。
趙允接到電話熱乎得很,像沒事人一般,他本就沒心理包袱,因為,他的任務早完成了,他不但請出了黃佑維和龔大偉,還順便把孟谷龍也請了出來,所以,他一接到李響的電話,很熱情地問,兄弟,怎么樣了,搞掂了嗎?
李響心里罵著娘,你娘的,老子還問你呢。但嘴里他很客氣,不知道啊,音信全無,想老兄幫忙問問。
趙允很爽快地答應了,說,好的,我就問問黃佑維。
沒過多久,回電話了。趙允說,黃廳長電話接不通,他秘書說,他去泰國了,過幾天才會回。
李響又打電話給龔大偉。龔大偉說,老板去京城開會去了。調查結論,沒這么快。
我嚓,你們就不知道,等死的人,一分一秒都難熬嗎?這里的人,度日如年,你們好,開會的開會,出國的出國,悠閑得很,安逸得很。
李響這會才體會到,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李響正沮喪地罵著娘,史濟安來電話了。他一接通電話,史濟安劈頭就問,書記呢,書記哪去了?
書記哪去了,我能告訴你?不對,掌握書記的去向,縣委秘書長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是他的本分。
可是,劉翰清離開江都時,對李響說,我去京城的事對誰也不能說,其余,他就沒多交代了。現在秘書長問書記的去向,李響傻了,但是,他不準備告訴史濟安。
“我也不知道。”李響干脆這么說,免得吞吞吐吐露了馬腳。
“李響!別開玩笑,市委在找他!”史濟安聲音很嚴厲地說。
“真不知道。我聯系一下試試。”李響說。
“什么試試,你必須找到他!市委要他立即去市里。”史濟安說。
李響撥了劉翰清的電話,關機,他又撥游詠的電話,也關機。完了,這次不再是忠于劉翰清的職守了,真的找不到,怎么辦?
告訴史濟安,書記去京城了?
不行!劉翰清當時對他說話時的情形,現在還歷歷在目,他非常嚴肅地說,“李響,誰找我,都不能告訴他,我去京城的事誰也不能知道!”他去京城非常機密,肯定非常重要,李響只能硬頂。
他撥通了史濟安的電話,說,秘書長,對不起,書記去哪兒了,我真找不著,他今天上午對我說,想休息一兩天,不想被誰打擾,之后,我就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鬼話!你不是和書記去了望仙橋水庫嗎?史濟安說。
嚓!這都被你掌握了,這不是監視嗎?李響身上突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舒服得很,“當官有風險,入仕請謹慎。”確實如此呀。
想當初,劉胡蘭面對敵人的側刀也不屈服,我李響難道就屈服了嗎?所以他說,“對呀,他是去哪兒了,吃飯后,我就回來了,他哪兒去了,我確實不知道啊。”
史濟安會相信李響這話?他秘書出身,規矩懂,貼身秘書不知主子去哪兒了,可能嗎?秘書不可能找不到自己的領導,即使到了什么地方,領導也會用賓館的電話告訴秘書聯系的方式。
所以,史濟安說,李響,你不說,可以,誤了事,你負責。
可是,李響這次真真實實聯系不上劉翰清,什么原因,李響自己也琢磨不透。“誤了事你負責”,李響負不起這個責任。
回到家里,一臉的沮喪。
文青見李響回來,很高興。他們很少會有幾天不親熱的,這一次,已經整整六天沒有親熱,她積聚了六天的激情,差不多和快要爆發的火山一樣,能量足得很。所以,文青心里癢癢的,下面有了潮濕的感覺,一句話,她很想很想做一回了。她迫不及待迎上去,送個香吻,身子考得緊緊的。可是,冷冰冰的,沒有期待中的回報。
“你咋啦?”文青問,“別人的議論不必理睬,咱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她也聽人家說李響是倒霉鬼的事。倒不倒霉,她明白。
“沒事。”李響沒有準備把遇到的難題帶回家里。
“怎么沒事呢?你疲勞,昨晚也應該恢復了呀。你現在這副摸樣,我都看得出,你心事重重。跨橋的事又不會扯到你身上來,你急什么?”
文青說完,抱著李響撒嬌,雞琢米似地在他嘴上親了又親。李響一點激情也不上來,他敷衍地摟了摟文青,文青立即回應個激烈的親吻,就要去吸允李響的舌尖。
突然,李響腦袋里冒出幾個女人嬌美的身軀。云雁,不,是顏璐,不不,是舒靜。
奶奶的,怎么就沒想到這娘們呢?他猛地推開文青,就往外走。文青驚訝地問,“你這是干嘛去?”
“書記失了,我得把他找到。”李響的聲音已經在門外了。
文青一聽失了書記,也嚇了一跳。她在外面也聽說了,書記、縣長等好多領導都失蹤了,有的人說是被雙規了,有的更沒邊譜地編造說,他們集體自殺了。文青不信,現在看來,失了人那是千真萬確的事。
李響出門不遠就撥通了舒靜的電話,他第一句話就問,“告訴我,劉翰清怎么找?”他說得很急、很粗魯。
“李響主任啊,書記怎么找,你怎么問我呢?你是他秘書呀。”舒靜不慍不火地回答。
“別開玩笑了!舒靜,快告訴我。”
“不知道。”
“我!你在哪,我到你那里來。”李響火了,他幾乎是吼叫。
“你來日我?我在哪,就不告訴你,我怕你日。”舒靜說話聲音膩膩的,似乎在挑逗李響。
“你臭娘們!快告訴我。你在哪!”李響粗野地吼道。
舒靜早回了梅州,現在就在家,已經洗了澡,睡在床上看電視,她被李響這么一吼也嚇著了,急問什么事,李響說他必須馬上找到劉翰清,市里在找他。這時,舒靜才說了個號碼。
可是,這個號碼也關機。
這次,徹徹底底地完蛋了。
要命的是,就在這時,市里的電話直接打到李響的手機上。打電話的是市長曾鞏的秘書祁凡。他一開口就責備李響,你們真不像話,書記、縣長、常務副縣長都不在家。現在,劉翰清還沒找著,書記和市長都發脾氣了,你今晚無論如何要找到劉翰清,明早,要劉翰清來曾市長辦公室,市長有要事找他。
祁凡的口吻哪里像是秘書?他簡直就把自己當做曾鞏了。
曾鞏是江都市市長,據說是個很強勢的市長,和市委書記的爭斗早就公開化了。市委書記對曾鞏基本上是采取忍讓和守勢。
李響再次打電話給舒靜,說電話打不通。她說已經上床睡覺了。李響說,你起來,我們找個地方商量一下,今晚,我們必須找到劉翰清。我保證,不日你好不好。這樣吧,我在半島咖啡廳等你,舒靜來了,沒打扮。其實,她素妝更漂亮,潔凈的皮膚泛著奶油色,簡單的便裝上衣口開得很低,潔白的半個玉峰隱約可見。
李響第一次和她單獨在咖啡廳包間內。假如是今天之前,李響肯定會情不自已,荷爾蒙大增,但今天不同了,雖然他沒見她和劉翰清有什么出格的舉動,但從今以后,她再也不會惹得他激情似火了。
“市里在找老板,你還有什么途徑可以找到他?譬如,光頭游詠,那個云雁能夠找到嗎?”李響問。
“我試過了,云雁其實也就是游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極普通的,他找她容易,她找他難。”
又假設了很多種可能,試著打了幾個電話,都沒辦法了向上,希望越來越渺茫。李響最苦惱的是,他還根本沒搞清,劉翰清的心腹是哪些人。
咦,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劉慧茹,她的老公王達癸,就是那個被別人抽他紙煙的楓樹鎮黨委書記,他肯定是劉翰清的心腹。他一定知道劉翰清還有哪些心腹。
聯系上了王達葵,已經很晚了,咖啡廳正準備打烊。可是,該死的王達葵竟然很冷淡地說,你做他秘書,你能不知道嗎?
我嚓,我知道還問你?李響罵道。
不知道。王達葵回絕了李響。
這世道炎涼真他媽太現實了,連王達葵竟然也狼心狗肺以為劉翰清就要倒霉,趕緊要劃清界線一般。
好吧,老子就讓你們世俗吧,遲早有一天,你們會有報應的。
舒靜看在眼里,心里不忿。舒靜眉頭緊皺,罵道,該死!
她不忿的表情使得她在李響那里贏回了一些印象分,李響覺得,這女人倒也有情有義。
“對了,有辦法了。”舒靜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