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恕說的是實話,當年他爺爺就抽過梯子,就揭發過他的頂頭上司。這話,別人聽不懂,高恕是知道的,他爺爺曾為那段無恥的經歷懊悔,一直到死,都折磨著他。當然,金盆寺姓谷的和尚記得更加清楚。
蘇瑜沒弄清高恕的真實意圖,以為他是在譏諷、在奚落李響,所以他說:“這家伙太頑固了。”
“太頑固了你說他頑固你讀過書沒有貶義詞,對階級敵人,我們才叫他頑固,我們,對我們的同志,叫堅貞不屈!”高恕咆哮。
我嚓,人話你嘴里嚼人話好不好你這鳥語誰聽得懂!
蘇瑜心里恨呀!說不出話。
高恕繼續說,“我從來不會干預地方上的工作,人士矛盾更加避免沾邊,不過,有些事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李響,不錯的人才呀,不惜才,不愛才,你們這些官僚們的做派,很丑陋!我們企業,最珍惜的、最渴求的就是人才。”
蘇瑜現在才知道,什么叫顛倒是非、顛倒黑白!他咬咬牙,說:“高總,您說的話太高深了,我蘇瑜愚鈍,您就把我當成小學生吧,告訴我怎么做。”
高恕在蘇瑜對面坐下,翹起二郎腿,用力吸了口雪茄,看著天花板,悠悠地說:“杜曉梅這婆娘出國了”
蘇瑜心里一顫,心里叫聲苦,他很想大喊:草你高恕你十八代祖宗!
李響吃飽了一頓,他知道,又是個通宵,不吃飽,下半夜難熬。進來兩個干部,一個講的是江都口音,一個是清江口音。李響心里“咯噔”一聲,心想,真家伙來了。
今晚進來的兩個人都是新來的,四十多歲,不是本地口音。
李響想,遭了,這才是真家伙來了。江都市紀委介入了如果是,那么,他們真的是準備把劉瀚清往死里整了。
這劉瀚清真苦了也,外部,南門的居民們鬧事還沒平息,內部,人家在暗地里往他心窩中捅刀子。
李響在為劉瀚清叫屈。
哎,劉瀚清啊,劉瀚清,你是命中有這么一劫呢,還是官運本就不佳看著到手了的市委常委,白白丟了倒也罷了,現在連這縣委書記的位子都靠不住了啦。你說你,自己倒霉也就罷了,還連累我李響。我李響,招你啦,惹你啦,上輩子有仇,這輩子有冤,是不是你選我做秘書,你垮了溧水大橋;你讓我幫你打黑,你就打個半拉子的黑,把你一個提拔的機會打沒了不說,還差點把我打成另類;我才當上副縣長,阻阻工,也就罷了,去偏偏連帶出一個縱火殺人刑事案件,哎,沒想到,把我也燒進了紀委。進紀委本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走過場就走過場唄,偏偏被人家假戲真做。
嗨,你劉瀚清啊,劉瀚清,我們這輩子真是說不盡的緣份數不盡的冤。前幾天,我扛,扛住了,夠意思了吧。你到省里花錢買平安的事,我扛住了;你和那個某某的曖昧關系,也幫你扛住了;你打黑,你故意讓主犯逃脫,又讓主犯死在你手里,別人不知道,你以為我不知我也幫你扛住了;選副縣長,顛覆結果的主謀之一,其中就有一個是你,你以為別人不知道,我李響也不知道這,我也幫你扛住了。
劉瀚清,你大爺的,現在人家玩真的啦,江都市介入了,正宗的專家到了,我山寨的好漢扛不住了啦。
李響暗暗叫苦,心里說,不是我不夠兄弟義氣,再玩下去,老子就是鐵打的也玩不下去了,你別怪我,我也是肉長的。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可不是鋼鐵。
這兩個人一進來,果然就不同,兩人一坐下,威風就出來了,問話的方式就不同,他們先是凝視了半天,然后才微笑,抑或是冷笑,說:“聊聊,我們隨便聊聊。”
聊聊隨便聊聊。李響有點想哭。
他不聊,他堅持自己的底線!李響的底線就是不隨著別人的話題轉,他不上人家的圈套,你說東,我就說西,你說左,我就說右。
雖然李響明知扛不住,但他不想立即投降,他想,扛到哪兒算哪兒。所以他就和這兩個人蘑菇。
漸漸,問話的人有些急躁,有些氣餒。
李響注意到,兩個人,說話的人始終只有一個,另外一個只是瞧著。李響估計,這人肯定就是所謂的什么專家吧,那好,就看看你這專家的水平如何,老子閉目養神,你能猜到我想什么么
七天了,應該到了趙毅騎在虎背上心驚肉跳的時刻了,七天,他們一無所獲。現在,他肯定是著急了,請來王牌殺手了。
打虎,就怕打個半死,讓老虎活過來了就太可怕了。劉翰清,趙毅知道這人的厲害。
折騰了兩個小時后,李響可憐他們起來,突然他想說,不過如此啊。他對兩個從外地來的人說:“實在是沒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你們歇歇吧,問也是白問。”
在n次催促之下,李響結論性地說了這兩句話。
沒有時鐘,不知道時間。沒完沒了的問話,使人好像是大海里的一片樹葉,無依無靠地漂啊漂,孤獨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起先幾天,這種感覺十分的怪,使人有種崩潰,有種瀕死的預感,后來,李響想個法子,他練就了一門本事,他坐著睡覺。不久,他就能一邊說話一邊睡覺了。凳子沒靠椅,他就直挺挺地坐著睡,他還能進入夢鄉。
“李響,交代!”江都來的人終于按捺不住了,大聲喝道。
“嗯。”
“李響,你必須把問題說清楚,爭取寬大處理。”
“嗯。”
問話的人和答話的人處于兩種狀態,一個高度集中思想,一個悠然進入夢鄉。李響朦朦朧朧的“嗯嗯”。
“你行哈!”等紀檢干部終于明白過來了,“你睡覺哈!”他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啪”的一聲,李響驚醒了,這人惱怒地說,“你以為你骨頭硬!好,老子讓你硬!”
李響心里“咯噔”一響,心想,不好,只怕要吃眼前虧了。就在這時,另一個紀檢干部說話了。他一直就靜觀他們的審訊,沒有開過口,現在他說了,“李響,好樣的,兄弟我佩服!我特意從江都過來,就是為了請你喝杯咖啡。怎么樣,賞個臉如何”
手段都上了,還怕喝咖啡江都來的人又怎么樣
這又是哪出戲呢
沒等李響反應過來,他就被請到了咖啡廳里。
這倒是有點兒稀奇,換手段了
請他喝咖啡的人就是剛才那位最后說話的人,把李響請到了梅州最高級的咖啡廳,左岸咖啡。此君四十四五歲左右,一雙深邃的眼睛,很少和李響對視,他更多的時候喜歡凝視前方某個點,看其他東西時,都是快速地瞟一眼,這個特點給李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響哪里知道,這人是資深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專程從清江市過來的,他受人之托,來了解李響的案情。
“老弟,交個朋友吧,我是江南警官學校的老師,本人姓茅,茅山道士的茅。受人之托,專程來看望你。剛才的不敬,你不會介意吧”
“茅教授你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什么介意不介意的。您有何指教,請說。”李響說。
“你認識蕭靖嗎”
“不認識。”
“那你認識蘇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