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于仲通哪里知道楊云楓的打算,還真道自己遇到了好人,不過畢竟他還是生意人,知道楊云楓如此做,必有圖謀,但是楊云楓不說,自己也無從下問,更何況自己現在的確是需要錢東山再起。
楊云楓卻在尋思著自己這第一桶金該如何挖才行,給鮮于仲通的五十兩,那是給自己以后買個保障,按照自己的夢境,自己之前沒有與他有過什么金錢來往,他還資助自己,如今自己在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一把,他日后發達了,還不把自己當成再生父母?對于楊云楓來說,這也是一場賭博,是他為自己以后鋪路的一場豪賭,要說這五十兩可是夠普通百姓三口之家十幾年的吃穿了。
如今身上唯一的本錢就是剩下的這三十多兩銀子,如果光是靠著這三十多兩,就想去楊玄圭那將楊玉環娶走,那無疑是癡人說夢,更何況說白了,這些錢還是楊玉環給自己的呢,楊云楓自然明白這一點,但是一時也心下不定,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該如何走出,索性暫且不想,與鮮于仲通盡管吃酒,兩人一直吃到三更天,這才各自散去,回自己房間休息。
這一夜,楊云楓剛剛睡著,腦子中就又出現了之前一些楊釗以前的記憶,宛如真實一般,醒來之時,楊云楓發現自己的腦袋格外的疼痛,也不知是昨夜的酒吃多了,還是因為夢境的關系,此時他腦袋一片渾噩,楊釗過去的記憶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楊云楓獨自坐在床沿想了半晌,最終一聲長嘆道:“罷了,罷了,管他楊釗也好,楊國忠也罷,楊云楓也好,老子權將其當做自己罷了!楊釗是我,楊國忠是我,楊云楓也是我!從今以后這世上再無楊釗與楊國忠,只有我楊云楓!”
楊云楓打開廂房出得門來,此時鮮于仲通早已經站在楊云楓的客房門口恭候了,一見楊云楓出來,立刻上前拱手道:“楊公子,今日我就要南下了,不知楊公子可有去處,如果不嫌棄,不妨與我一起南下,雖說我如今折了本錢,但是……”
楊云楓聽鮮于仲通說到這里,已經知道了鮮于仲通的意思,他想讓自己一起與他去蜀州,但是楊云楓此時心中倒是沒有在意,反而是想起了昨日阿蠻過來客棧說的話,她說今日楊家就要去東都洛陽了,此時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楊云楓這時想起了楊玉環對自己這些日子來的照顧,又想到楊玉環那副傾國容貌,口上一嘆,對鮮于仲通道:“鮮于兄的好意,楊某心領了,不過眼下楊某還有其他要緊事要做,日后楊某若得閑,自然會去蜀州拜訪鮮于兄!”
鮮于仲通見楊云楓神色奇怪,畢竟也是相識不久,況且自己此刻的境況也不是很好,也就與楊云楓寒暄了幾句客套話后,這才離開了客棧,楊云楓卻也跟著鮮于仲通,一直送著鮮于仲通出了東門,鮮于仲通見楊云楓與自己初初相識,又是贈銀,又是相送,心中好是感動,抓著楊云楓的手,千叮萬囑地讓楊云楓日后一定要去蜀州相會。
楊云楓本來來東門的目的,也不全是為了鮮于仲通,因為他知道今日楊家要舉家遷往東都洛陽,要去東都洛陽,就畢經這東門,所以這才借著送鮮于仲通來此,一同過來,想在楊玉環去東都之前,再見楊玉環一眼。
楊云楓不想鮮于仲通以為自己是特地來送他的,心中也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對鮮于仲通道:“不瞞鮮于兄講,楊某除了送你,還要送另外一人!”
鮮于仲通聞言立刻明白了,昨夜阿蠻來客棧說話之時,他也是聽的明明白白的,自然知道楊云楓今日還要送那位只是聽聞,卻一直無緣得見的楊家小姐,鮮于仲通爽朗地一笑,連忙對楊云楓道:“原來楊公子不去蜀州,放不下的卻是這楊家小姐……”說著心念一動,立刻掏出一個四角的銅板,遞給楊云楓道:“楊兄,你拿著這個四方錢,他日若去東都,遇事可找一叫趙云龍的好漢,趙云龍武藝高強,且與我有過命之交,若遇事可與他商議!”
楊云楓見狀也不推辭,收好銅板,他知道鮮于仲通心細,已經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連向鮮于仲通連聲道謝之后,這才將鮮于仲通送走,自己就在東門旁的一家小酒館里,胡亂叫了點東西填飽了肚子,一直坐到將近午時,這才見東門前的大道上,一支馬隊浩浩蕩蕩的向東門行來,楊云楓知道是楊家搬遷的隊伍到了,連忙走上前去,攔在大道中間。
馬隊為首的一人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生的虎背熊腰,不可一世的模樣,坐在白彪大馬之上,見有人攔道,立刻勒住了韁繩,滿臉的憤怒,破口大罵道:“哪來的小賊,敢擋我楊家的道?是活的不耐煩了還是怎地?”說著卻見站在大道之上的那人竟然是楊釗,變了變臉色,帶有一絲恥笑的口吻對楊云楓道:“原來是你小子,吆……今日換了原來的一身行頭了?當日你就是靠著這身行頭騙得我老爹銀兩,今日你又穿的人模狗樣的,莫非是想故技重施不成?嘿嘿,你以為我楊家還會再次上你的當么?”
楊云楓認識此人,他正是楊玄圭次子楊昊,在楊云楓身子里楊釗的記憶中,這個楊昊平日對自己向來是冷言冷語,從來不把自己當做親戚看,就是自己剛來蒲州,楊玄圭還將自己當做遠親族侄看待的時候,這廝就看不起自己,事后自己那副敗落之相,這廝自然更是對自己嗤之以鼻了,不過據楊云楓了解,這廝本質上與自己也沒什么區別,平日里也是吃喝玩樂樣樣俱全,唯一與自己不同的,就是楊昊有個有錢有勢的爹,若非如此,他楊昊只怕與自己也是一幕模樣了。
而且楊云楓對這楊家一點感恩之心也沒有,即便楊云楓沒有楊釗的記憶,也能從剛才楊昊的話語中聽出關鍵,自己穿的得體之時,你楊家就奉若上賓?后來得知自己沒錢,就不聞不問了?如此看來這楊家也不是什么好鳥。不過楊云楓心中知道,這楊家雖然如此不堪,但也有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那就是楊玉環。
不過今日楊云楓來的目的也不是找楊昊,而是楊玉環,所以楊云楓連忙謙恭地拱手行禮道:“昊兄,聽聞貴府今日搬遷,小弟特來相送!只想見一見世叔與玉環妹妹!”
楊昊聞言哈哈一笑,仰著馬鞭指著楊云楓的鼻子冷笑道:“你小子以為你換了一身行頭,就真的是個貴公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樣,就憑你也敢動我家玉環的心思?”
楊云楓也知道楊昊不會就此同意自己去見楊玉環,索性不再理會楊昊,轉頭向馬隊后方而去,那楊昊見狀自然知道楊云楓想自己去找楊玉環,連忙策馬而出,追著楊云楓就來,揚著馬鞭叫道:“楊釗,你這廝怎地如此不知羞恥,我玉環妹妹是看你可憐,才賞你幾個銀子,你如此糾纏不清,欲待怎地?莫不成也想跟著我楊家去東都不成?”說著馬已經奔到了楊云楓的身前,擋住了楊云楓的去路。
楊云楓仰頭看了一眼楊昊,心中怒氣已生,但是一想自己之前那副無賴模樣,也的確遭人不齒,別說這楊昊了,即便是自己,現在想起也不禁痛罵自己混賬,想至此,楊云楓又壓下心頭的怒火,拱手對楊昊道:“昊兄誤會了,在蒲州的這些日子,有勞他二人操心照顧,今日我來只是想對世叔與玉環妹妹表示感謝,說幾句致謝之言,我就告辭!”
楊昊聽楊云楓如此說,心中不禁覺得有些好奇,這楊釗他是見過了,何時有過向今日這般禮貌的,說話又文縐縐的,這哪里還是楊釗?但是轉念一想,這定是楊釗使的什么詭計,立刻揮著馬鞭叫道:“楊釗,你這潑皮無賴,你若是真要感謝我爹與玉環,就離我們楊家遠遠的,你若是再要糾纏,就莫怪小爺馬鞭不長眼睛了……”說著又揚了揚手中的馬鞭。
這時路道上的人越聚越多,開始議論紛紛,楊家在蒲州城是有錢有地位的,而這楊釗在蒲州城也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誰人不識,況且楊家與這楊釗之間的關系,整個蒲州城也是一清二楚的,不過今日見著楊釗穿的文質彬彬,說話謙恭有禮,完全與昔日認識的那個無賴楊釗判若兩人,眾人心中都是奇怪。
楊云楓見有楊昊擋道,今日看來想見楊玉環一面,只怕不易,看著楊昊那趾高氣昂的模樣,心中暗想:“看來我與楊玉環今日無緣一見了,也罷,也罷!”想著抬頭又看了一眼楊昊,心中又道:“今日你如此待我,待老子去東京之后,只怕你小子即便是要做老子身邊的一條狗,也要看老子心情了!”
楊云楓正想著,這時從楊昊身后走來一個黃衫女子,一邊走著一邊道:“這究竟是怎么了?”說著已經走到了楊昊的馬前,看了一眼楊云楓,這時眉頭一皺,連忙道:“你這人如何不識好歹,昨夜不是與你說了,不許跟來么?”
楊云楓見那黃衫女子正是昨夜來客棧替楊玉環送銀子的阿蠻,還未來得及解釋,就聽阿蠻立刻又對楊云楓道:“小姐讓我對你說,你好好過活,就是對她最大的感謝,莫要糾纏了,趕緊回去吧!”說著上前拉著楊云楓走到路邊,又遞給了楊云楓一錠百兩的銀子,低聲對楊云楓道:“這是小姐讓我給你的,莫要再來糾纏!”說完轉身就走。
楊昊看在眼里,冷冷一笑,隨即策馬走到馬隊前列,馬隊頓時又開始緩慢地向東門而去,楊云楓則是看著手中的銀子,心中一嘆,轉頭看向馬隊,卻見馬隊中一輛馬車的窗簾微微掀開,其中正有一雙水靈的眼睛在看著自己,自己尚未看清,窗簾又掀下了。楊云楓自然認識那雙眼睛,憑借著體內楊釗的記憶,他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楊玉環。
直到楊家的馬隊出了南城,街上圍觀的百姓這才漸漸地散去,而楊云楓卻仍站在原地,握著手中的銀子,心中暗道:“他們將我想成只會要銀子的人了么?老子在他們楊家眼中就是這種人么?”想了良久,突然又想起自己之前的狀況,每日的喝酒、宿娼、賭博……不禁一愕,暗道:“原來我當真就是如此一個人物!”
楊云楓想到這里,又暗道:“我這一副臭皮囊盡是如此的不堪,看來這蒲州城也不是我長留之地了,必須謀一個出身,好叫那楊家的人對我另眼相看才是!”但是轉念一想,連忙哈哈一笑,喃喃道:“好生糊涂啊,昨夜就已經說過了,楊釗已經死了,當今世上再無此人,昨夜開始我就已經不是楊釗,而是楊云楓了……”說著突然大聲道:“不錯!”
想至此,楊云楓立刻回了渝風樓,不想楊云楓剛回渝風樓,而東門前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北門的渝風樓,渝風樓里的客人們紛紛在說著東門的事,一見楊云楓回來,客人們立刻停止了議論,待楊云楓進了自己的房間后,這才又開始小聲說著。
楊云楓坐在自己的房間中,卻聽著外面的客人中,有人道:“據說楊玄圭的大兒子楊帆,在東京洛陽開的酒肆生意相當紅火,這才請楊玄圭一家過去定居……這楊釗看來也是收到了什么風聲,所以才改頭換面,想讓楊老爺對他刮目相看,乘機去東京撈上一筆啊……”越往后的話,越是不堪。
楊云楓聽的真切,心中有氣,卻也撒不得,只能忍氣吞聲,暗自道:“你們如此看老子,老子偏偏要叫你們另眼相看,本來還想離開這蒲州城,今日老子決定不走了,就在這蒲州城做出一份事業來,再去東京不遲!”
楊云楓想到此處,立刻哐當一聲將房門打開,眾客官見楊云楓走出來后,又都不再說話,楊云楓站在門口,看著眾人,眾客官都不敢抬頭看楊云楓,楊云楓一眼掃過客棧大廳里的所有客人,心中卻冷笑道:“與這幫鳥人生氣,還真是不值得,他日老子發達了,再來看這幫鳥人的臉色!”
楊云楓經過東門一事后,心中已經想通了許多事情,而且畢竟他如今已經不是原來的楊釗了,他是楊云楓,只是占有了楊釗的思想罷了,只是他自己一時還沒搞明白罷了。
如今看來,要想娶楊玉環,就必須在這個蒲州站住腳跟,賺取自己的第一桶金,不過自己只有一百三十兩的本錢,將如何開始自己的驚世發財大計呢?楊云楓心中還真是沒底。
卻在這時,渝風樓的掌柜子對著一旁忙碌的小二叫道:“快去催催送菜的張大媽和李屠夫,我們要的菜和肉怎么還沒有送到,今日北來的客商較多!廚房的菜已經不夠了!”
小二聞言立刻對掌柜子道:“掌柜子,我昨日就讓他們送了,不想至今還沒有送來,我這就去催……”說著便欲往客棧外跑,卻撞上了一批正在進門的客人。
要說這蒲州地處西都長安、東都洛陽、北都晉陽“天下三都”之要會,是控黃河漕運總水陸形勝,又是中華民族發祥地的核心區域,司馬遷曾在《史記中稱這里為“天下之中”,雖然不能與西都長安、東都洛陽、北都晉陽的繁榮相提并論,但畢竟地處要位,也不容小窺,唯一的區別就是這里雖然也繁華,但多是來往商賈,過往旅客,與三都一比,就顯得有些腌臜不堪了,如果將此時的大唐比作一個繁華的都市,那么蒲州就好比這個都市的菜市口一般,雖然表面繁華喧鬧,適合做生意,但是不適合居住,蒲州就是這么一個地方。
最近又恰好趕上了中秋將至,趕回家過節的客人多不勝舉,所以近日來蒲州也就開始熱鬧了,而這一現象最開心的自然就是客棧、酒肆、飯館了。楊云楓看在眼里,心中頓時想到了一個發財之道。
小二待著客人逐一進了客棧后,這才出得客棧,楊云楓立刻跟了出去,一把拉住小二的手,道:“小二哥,你若是要去菜市口,不妨帶上我如何?”
小二看著楊云楓一會,不明白他是何用意,掌柜子見小二正在與楊云楓閑談,立刻沖著他叫了起來,囔囔著讓他快點去備貨,小二無法,對楊云楓道:“楊公子若是不嫌菜市口臟,就跟著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