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殿下、王爺,此次只是試驗,發射藥并未按最大量使用。”錢邦宸生怕有人小瞧了他的炮兵,趕忙補充道:“目前最大射程當在二百三十步左右,若是炮筒再加厚,發射藥量再加大,卑職覺得能打到三百步。”
三百步嗎?應該還能更遠一些吧?朱永興暗暗計算,這個轟天炮不是用汽油桶改裝的,筒壁要厚,炮筒也長,炮彈也是特意加工的,氣密性比磨盤式的炸藥包要輕要好……
“三百步,很好。”李定國輕輕一合掌,眼中閃過精光,“攻堅破寨,摧敵戰陣,依城固守,此皆可大用也。”說著,他轉向朱永興,微微躬身拱手,“本王在此代眾將士多謝岷殿下,我軍能有此利器,不知會減少多少傷亡,皆是殿下之功,殿下之恩。”
“不敢當,不敢當,王爺謬贊了。”朱永興趕忙回禮,連連謙遜。
現在算是言談甚歡了吧?朱永興與李定國一邊下山,一邊談天說地,倒象是兩個老朋友在敘家常。
“犬子頑劣,還請殿下嚴加管束,多加教誨。”
李嗣業偷偷翻了翻眼睛,但想到父親昨夜的長談教導,繼續做出一副恭謹的模樣。
“世子還年輕,多加琢磨,定成大器。”
年輕啊,你比我大嗎?李嗣業忍住撇嘴的沖動,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殿下與珠公主患難生情,給她個名分也不為過。只是賞賜珠公主神火之器,這似有不妥吧?”
“那只是個小玩物,倒不要緊。嗯,說到名分,明年如果諸事順遂,吾準備迎娶阿珠,并立為正室。”
“正妃?”李定國這才吃了一驚,愕然望向朱永興,搖頭道:“不可,不可。殿下立一異族女子為正室,這皇上,這朝廷百官,還有這民間物議——萬萬不可。”
“各民族皆是華夏子民,何來異族一說?”朱永興并不在意地說道:“韃虜有滿漢之分,難道我們也無這廣闊胸懷,對各族不能一視同仁嗎?”
“只是——”李定國還是搖頭,“這正妃名分,總還需朝廷應允,怕是難遂殿下之意。”
若是永歷聰明的話,肯定會答應下來,絕了自己奪位的可能。嘿嘿,可惜啊,爭天下難道是由一個女人決定的?我欲鼎革,又豈能依靠那些迂腐酸儒,又豈怕那些流言誹謗。
傳統的思維,傳統的規矩,傳統的爭霸道路,該改一改了。朱永興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卻說道:“晉王所言甚是,這立正妃之事,還需皇上和朝廷應允。唉,吾總要言辭懇切地去爭一爭,方不負珠公主患難相隨。”
率性真情,仁厚且不負恩,卻是少了那份帝王該有的狠厲無情。李定國對朱永興作出此等評價,又放心了不少。他與朱永興想得也差不多,只要朱永興把立阿珠為正室的事情上奏朝廷,多半便會得到批準。要說是太平年代,這絕對是不行的。但時候不同了,按文人所說,就是禮樂崩壞。異性親王都封了,為了自己的皇位,永歷多半是不會對此事作梗。
阿珠真情對我,我終不負她殷殷之心。朱永興似笑非笑,目光清澈,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你們不懂,真的不懂,爭霸天下最終靠的是實力,而不是我媳婦是什么民族。那些七拐八繞的陰謀詭計,在強橫的實力面前,就如同小兒把戲一般可笑。
朱永興如此看待那些陰謀詭計,自然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穩住形勢,如何發展壯大上。但有的人卻不是這么想的,一場策劃陰謀的小會議就在磨乃城外秘密進行著。
如果朱永興看到有哪些人聚在一起,肯定會大吃一驚。猛山克族族長思威,大巫,鄭氏族長鄭硯北,長史易成,還有軍情司的鄭昭仁。
“殿下有神器助陣,此去安南立基,當無太大困難。”鄭昭仁是最熟悉現在部隊情況的,正做著詳細的泄密,“殿下由騰沖出發時,軍隊有八千多。現磨乃各土司已向殿下輸民三千,并要出兵兩千,沿途參軍人數也有一千多人。照這個速度發展,到得安南邊境時,估計兵丁人數會有近兩萬。”
“安南小邦,內戰不休,怎能抵擋殿下大軍。”思威輕捋胡須,得意而笑。
猛山克族這下可是押中了大寶,雖然死傷了不少族人,但與即將到手的收益相比,簡直算不了什么。再有阿珠在殿下身邊倍受恩寵,振興祖業已經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一想到此,思威怎壓得住心中的高興。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大巫突然潑了盆冷水,面無表情地說道:“若無掣肘,則殿下大有可為。”
鄭硯北躬身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大哥可是擔心在緬地的皇上?”
易成本不想說話,但見大巫的眼光轉向了自己,只是暗嘆一聲,開口說道:“大爺所言極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殿下現貴為朝廷留守,可行監國之權;他日一道旨意,也不過是個閑散宗室。”
鄭硯北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想過此事,卻無解決之法,真是令人愁悶。”
“族長。”大巫轉向思威,開口說道:“猛山克族雖然脫離了緬甸,在緬地也總有些交好之人可以聯絡吧?”
思威點了點頭,說道:“幾十年了,倒也與一些緬人,還有些部族關系不錯。”
“二弟,鄭家行商走貨,在緬甸也有些耳目吧?”大巫又轉向鄭硯北詢問。
“大哥的意思是——”鄭硯北臉色一變,心中浮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要刺王殺駕?
“用錢收買緬人緬官,繼續發展緬甸耳目。”大巫似乎沒有看到鄭硯北的臉色突變,低沉地說道:“先封鎖朝廷與外面的聯絡,然后——再伺機而動。”
鄭硯北輕輕吐出一口氣,總算沒提到那個大逆不道的話題。
接下來,眾人紛紛獻策,把這個暫時的辦法完善起來。等到商議完畢,易成、鄭昭仁便告辭而退,只剩下了鄭氏兄弟和族長思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