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備刺刀的前膛燧槍和各種火炮,堂堂正正的空心方陣,雖然明軍沒有打出八里橋之戰的壓倒性勝利(三萬多清軍傷亡過半,英法聯軍只有十二人陣亡),但卻顯示出在嚴整堅韌的步兵方陣面前,騎兵的正面集團沖鋒是很愚蠢的戰術(207章)。
當然,騎兵的優勢和威力主要是體現在機動性上,可以不斷的打擊后勤、騷擾拖死步兵。所謂的“滿洲鐵騎”,在作戰時其實主要是下馬沖陣、騎馬追擊。
但圖海沒有選擇,大營和主力急等他的救援(他還不知道穆里瑪已經敗亡),狹窄的正面也沒有給騎兵迂回、騷擾、穿插的空間。而明軍雖然沒有火箭,但火炮的數量極多,在既設的陣地上對清軍騎兵構成了層次性的打擊,炮火之猛,也起到了使敵騎馬匹驚駭亂奔,導致其陣勢混亂的作用。
當悍不畏死的清騎承受著不斷的傷亡沖到明軍方陣前時,等待他們的是兩排槍林似的長矛,然后是火槍兵密集火力的射擊和佛朗機炮霰彈的無情轟擊。
冷熱兵器的交鋒,步兵空心方陣和騎兵集團沖鋒的較量,封建軍隊與正向近代化演變的軍隊的對撞,最終以明軍的勝利而告終。圖海亦被天威炮炮彈的彈片擊中昏暈落馬,隨著千余敗兵狼狽而逃。
勝利的消息被快馬加急送至廣州,朱永興終于松了一口氣。盡管他一直認為滿洲八騎的戰斗力被神話了,但這種神話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壓力。現在。從實際的勝利上,盡管沒有打出類似八里橋的傷亡比。也足以讓朱永興的信心大增。
馬寶晉升魏王的諭旨和金冊早在兩天前便由禮部官員前往頒旨,這是早已定下來的事情,并不會因為此戰的勝敗而改變。朱永興又下諭令,犒賞參戰官兵,并晉魏君重為伯爵,軍銜再升一級。
東征之役打到這個程度,尚藩覆滅,耿藩已被打得半殘。明軍依然保持著戰略攻勢。特別是與鄭軍難得的聯手,使整個東南的形勢大大地傾斜,光復閩省也似乎指日可待。清廷要再派兵南下,不僅耗時,這種添油戰法倒還讓朱永興有些期待了。
什么談和啦,偏安啦,是朱永興根本不會考慮的事情。所以。全國一盤棋,在江南多殺傷其統治的基礎,總比在北方與滿蒙八騎作戰更容易。
形勢一片大好,但這只是表面,鄭家內亂在即,難得的聯合作戰馬上便要結束。甚至把握不好的話,明鄭就此分裂也不意外。
“金廈眾將對延平王強遷入臺皆心存不滿,是以擁鄭經為主,久不一船至臺灣。”忠勇侯陳霸作為鄭家舊將,對鄭軍內部的情況還是相當清楚的。“鄭家實力多在金廈,如果眾將抗命。延平王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確實是有心無力啊!不論是臺灣的軍力,還是鄭成功身染疾病,都不可能使其做出親自出馬,前往金廈興師問罪的舉動。朱永興知道這是歷史上的事情,目前又重新上演,他沒有刻意去改變,甚至在等著這個時候。
鄭成功因為驅逐荷蘭人,收復寶島臺灣,固然可稱為民族英雄,但跋扈自雄的思維,從現在的形勢看來,對朱永興的光復大業卻無益處。虎父犬子,相對于逆子鄭經,朱永興更有把握對付他,而不愿意面對鄭成功。
事實上,從接納忠勇侯陳霸開始,一直到最近閩省降將“降明不降鄭”,朱永興已經做好了與鄭家摩擦的準備。聯合抗清固然難得,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卻也知道這種局面不能長久。在地盤與任命官員的問題上,朱永興做出了一些讓步,但也并不畏懼鄭軍,沒有停止對降兵降將的接納。
“隨延平王收復臺灣的兵將難以與金廈抗衡?但鄭經因此也不會再樹敵,孤這么想對否?”朱永興微笑著示意侍女將茶水奉給陳霸。
“殿下英明。”陳霸順口說了一句,卻有些跟不上,只好停頓下來,想了想,說道:“金廈固然兵多將猛,但延平王虎威猶在,他們也只能求自保,哪敢對臺灣有所舉動?如果延平王盛怒下親率兵馬興師問罪,金廈恐也難以抗拒。”
陳霸當然不知道鄭成功已命不久矣,朱永興卻輕輕嘆了口氣,有些黯然地擺了擺手,“此事斷不至此,鄭經已經無心再在大6上擴張,一是保存實力,二來也忙于應對臺灣的懲處,閩省戰事要全靠我軍自己了。”
陳霸不敢多問,敢收留他,使他對朱永興的氣魄是佩服的,但智謀見識,他更多的則是聽說。卜未來,通鬼神,傳的神乎其神,他也是將信將疑。
延平王的爵位,國姓爺的名譽,這都是鄭經要獲得的,只有這樣,他才有懾服所部的資本。而這些,繞不過朝廷,躲不開朱永興。所以,朱永興才有底氣,才不怕鄭經與明軍徹底決裂。
當然,維持與鄭家的關系,至少是互不侵犯,朱永興也不會將鄭經逼迫過緊。這個張馳的度,才是朱永興要把握好的。因為鄭成功又病又氣而亡,所以沒有讓鄭經襲爵的遺書。而歷史上的那個時候,永歷已死,朝廷已亡,鄭經可以憑實力取得他想要的。但現在卻完全不同,取得朝廷的任命和承認,是鄭經必須要做到的。除非——他棄明降清,但這種可能性是極小的。
“鄭泰——”朱永興若有所失,停頓了一下問道:“此人如何?”
“建平侯鄭泰?”陳霸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其乃延平王堂兄,長期擔任戶官,管理財務及對外貿易,頗受延平王信重。然屬下亦曾聽得傳言,延平王北伐失敗后,鄭泰頗為心灰意冷,其海貿資金似留倭國,并未全部取回。”
朱永興苦笑了一下,鄭泰頗受鄭成功信重,卻又在倭國暗留資金,顯得對鄭成功的事業失去了信心。也因此而害怕鄭成功日后追究吧,或許正是這樣,他才抗命,站到了鄭經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