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第四十章.聰明之人(上).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逆臣 | 蟲豸   作者:蟲豸  書名:逆臣  更新時間:2024-06-05
 
“快,避開他們!!本王的傷勢……有些支撐不住了……”

看到八賢王慘白的臉色,聽著八賢王虛弱的催促,原本正各自想著心事的蕭漠與張衍圣,皆是大吃一驚。()

尤其是蕭漠,如今被八賢王依在身上,身體本來就偏弱,此時八賢王為了面圣,又身著皇家甲胄,加起來近兩百斤的重量,重壓之下,蕭漠險些搶在八賢王昏倒之前,被壓倒于地。

其實想想,眾人尚在御冕上與楚靈帝答話時,八賢王就已是面色慘白,雙目緊閉,少有言語,蕭漠還以為,八賢王那時這般表現,只是心痛北地百姓的慘遇,但如今看來,米囊丹的藥效,恐怕在彼時就已是過去了,能堅持了這么長時間,八賢王的堅毅,可謂是世間少有。

但如今,卻并非是蕭漠感慨的時候,那些前來安排三人上朝受賞事宜的禮部官員,以及無數意在討好的朝中文武,眼看著就要將三人包圍。

看到這般情景,蕭漠當機立斷,對張衍圣說道:“子佳,你且去將他們擋下,我與王爺先行離開。”

聽到蕭漠的吩咐,張衍圣雖然點頭應是,但目光閃爍,似乎在考慮著某種得失。

而就在這時,八賢王卻突然向著張衍圣說道:“事情緊急,一切就拜托子佳了,日后子佳若另開府地,本王必親自前去相賀……”

本應是虛弱至極的八賢王,此刻雖然虛弱依舊,但眼神卻是炯亮有神,緊緊盯著張衍圣,不放過張衍圣神色間一絲一毫的變動。()

隨著八賢王的話語落下,張衍圣身體微微一震,接著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神秘笑容,然后肅容保證道:“這邊自有下官應對,王爺可放心與子柔先行離去休息。本官隨后就來。”

說著,張衍圣已是轉身,向著一眾聚集而來的朝中官員走去,眼神自信。神情隨和,笑容間帶著親切,隨著彼此靠近,眾官員皆是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聚在他的身旁,向他問好示意。

而當眾官員想起蕭漠與八賢王的時候,卻發現兩人已是在各自親信隨從的擁護下,遠遠走開了,想要追尋前去,卻被張衍圣找理由攔下了。

因為蕭漠等人與楚靈帝談話時間頗長。所以當三人步下御冕之時,皇宮內城,已是聳立在眼前不遠處。

如今他們腳下的街道,名叫“朝圣道”,意為每日眾大臣上朝面圣時。所必經的道路。

也正因為如此,街道雖然并不繁華,但道路兩旁,卻多有酒樓茶館營利,用于招待上朝前后往來歇息的朝中官員,雖然客流量不多,但品味高雅。茶酒均是高檔貨色,再加上客人們出手大方,收益卻是頗高。

而蕭漠與八賢王,如今在各自親信隨從的擁護下,就近進入一家名叫“青云閣”的酒樓,老板伙計們一律擋下。自行進入了某間包間之中,其后自有侍從護在周圍,不讓閑人靠近。

包間裝潢淡雅,座椅皆是由少見的紅木雕刻組合而成,墻壁上更有價值千金的前朝名家字畫。()但房中眾人因為八賢王身上傷勢的緣故,卻皆無暇欣賞品鑒。

待進入房間后,蕭漠先是扶著八賢王落座休息,然后向八賢王的隨從吩咐道:“快去找幾位名醫來為王爺……”

“不用了。”

蕭漠話說了一半,卻已是被八賢王打斷。

只見八賢王說話間,顫抖著從懷中摸出了一方玉瓶,打開后倒出一顆黑色藥丸,張口咽下。

這枚黑色藥丸,正是八賢王之前服用過的“米囊丹”。

米囊丹的主要配料,乃是從罌粟中提煉而來,雖然參雜了人參、何首烏等大補之物,但在蕭漠看來,這般“靈丹”對人體的危害,恐怕依然不下于后世的毒品鴉片,所以自知曉它的存在后,一向敬而遠之,但從某方面而言,它的藥效還是很不錯的。

本已是虛弱不堪,仿佛隨時都會倒下的八賢王,服用了米囊丹后,不過片刻功夫,臉色已是恢復了紅潤,不遜于平時,身體的顫抖,更是漸漸停止,種種變化,讓周圍眾人皆是驚嘆,只覺得即使是神仙丹藥,也不過如此。

八賢王服藥后閉目調息,蕭漠卻是站在一旁,回想著剛才的種種經歷,若有所思。

蕭漠雖然兩世為人,如今更是在朝中勢力初成,但畢竟政治經驗尚少,很多事情,看似簡單,實則復雜,內含利益糾葛無數,但蕭漠卻總是后知后覺。()

譬如說,不久之前,就有一場政治交易發現在蕭漠面前,但直到現在,萬事皆定,蕭漠才總算理清思路,想了明白。

之前,楚靈帝與蕭漠、八賢王、張衍圣三人談話時,言談間隱隱透露出要將朝中大權向八賢王田徵手中轉移的意思。

然而,這般決定雖然會震動朝野,卻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八賢王必須身體健康,無傷無痛,否則以楚靈帝的性子,必定會嚴令八賢王安心修養,無限期推遲其掌權的時間,而在此期間,張謙王翰得到消息后,會出現怎樣的變故,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似乎也正因為如此,八賢王在楚靈帝面前,竟是隱瞞了自己的傷勢。

而一旁的蕭漠與張衍圣,雖然知曉內情,但一時間沒有理清利弊得失,卻皆是保持沉默,沒有拆穿。

而就在剛才,八賢王傷勢復發,蕭漠一時間沒有多想,只是讓張衍圣前去阻擋百官,但張衍圣卻在一瞬間神色猶豫,想必是在考慮,是否要在百官面前露出一個破綻,讓世人知曉八賢王受傷的消息。

畢竟。八賢王一旦掌權,受沖擊最大的,還是丞相張謙。而張衍圣雖然漸漸有了脫離張謙控制的意向,但將來張謙老死。丞相府的勢力,依然會由張衍圣來繼承,所以悄悄破壞八賢王入朝掌政的機會,張衍圣還是很樂意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八賢王卻突然對張衍圣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語——“日后子佳若另開府地,本王必親自前去相賀”。()

在當時,蕭漠只是覺得不解,但如今想來,卻是八賢王在向張衍圣開出條件。如若張衍圣肯替他隱瞞傷情,那么八賢王就助他開府建衙,脫離丞相張謙的控制。

畢竟,張衍圣雖然遲早都會繼承張謙的勢力人脈,但以張謙的身體情況而言。那已是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張衍圣未必有耐心等待如此長的時間,而他意欲脫離張謙控制的心思,不僅蕭漠看出來了,八賢王也看出來了。

而最終,張衍圣接受了八賢王所提出的交易。

相比較其他的政治交易,當時時間緊迫。八賢王言語間,含義已是露骨清晰,但蕭漠卻是直到此時才全部理解,想到這里,蕭漠不由暗暗嘆息。

“底蘊不同,經歷不同。想法自是不同,和張衍圣、八賢王這般從小生于官宦世家、皇宮內院的人相比,我的政治經驗,果然是不足啊……”

蕭漠暗思之間,反而堅定了日后一段時間。要韜光養晦的心思。

另一邊,歇息片刻后,八賢王氣色終于恢復如常,睜開雙眼,看到蕭漠神色間的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由微微一笑,揮手間,卻是讓自己的親信隨從們離開了房間。

服用了米囊丹,又調息片刻之后,雖然只是暫時,但八賢王卻已是再也不見剛才的虛弱模樣。()

意識到八賢王有話要與自己密談,在蕭漠的示意下,鄧尚全等人,也是悄無聲息的快速離開。

一時間,房間之中,只剩下八賢王與蕭漠兩人。

“子柔,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這段時間更是守望相助,在本王面前不用拘束,快快坐下。”

說話間,八賢王親自拖動椅凳,讓蕭漠坐在自己身旁。

見八賢王已是恢復,蕭漠長出了一口氣,卻也不客套,謝過之后,直接坐在八賢王的身旁。

待蕭漠落座后,八賢王又笑道:“剛才本王不堪模樣,卻是讓子柔見笑了。”

蕭漠搖頭道:“王爺言重了,您乃是為國而傷,下官對王爺只有敬重,哪里會有看笑話的心思?”

八賢王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卻轉移話題道:“說起來,自當初本王離京前,與子柔一番長談,至今已是半年有余,如今想來,當時情景依然歷歷在目,彼時子柔雖然尚未入朝為官,但見識已是不凡,讓本王受益匪淺,這段日子,一直想再與子柔單獨相處,敞開心扉,徹夜長談,卻沒想到竟是在這般情況下實現了。”

蕭漠依然搖頭,笑道:“王爺謬贊了,下官即使有所見識,但不過想當然耳,否則又哪里會有如今的華夏之劫?不過王爺您乃我大楚之棟梁支柱,下官也很想與王爺相談請教,也就是了。”

八賢王笑罵道:“子柔,我記得你年紀尚不足二十吧?為何總是這般拘謹謙遜,絲毫不見少年模樣?以你如今的學識地位,再這般謙遜,在他人眼里,可就變成虛偽了。少年人嘛,就應該有少年的自信,敢于質疑,敢于破舊,雖然可能撞上南墻,但更容易搏下一生難得的成就,否則一輩子循規蹈矩,臨到老來,回想當年,一生又有何趣?”

頓了頓,八賢王又打趣道:“想當初草原蠻夷入侵,平型關失守,滿朝文武皆是力主與蠻夷決戰,唯子柔你獨言和談;待草原蠻夷勢如破竹,在短時間內破城無數,朝中上下皆是求和之言時,子柔你反而力主一戰……然事后種種發展,皆不出子柔所料,其后拒敵于上元城下,殺敵無數,力挽狂瀾,立下莫大功勛,滿朝文武,更是目瞪口呆,只覺不可思議,羞愧難當,前后種種,雖有波折,但卻是何等暢快之事?”

八賢王雖是打趣,但聽在蕭漠耳中,卻總是覺得另有所指,一時想不明白,不愿接話,只是笑道:“下官只是一時沖動,僥幸頗多,所作所為,不敢居功,讓王爺見笑了。”

看到蕭漠這樣,八賢王眼中露出一絲失望,沉默片刻,又長嘆一聲,緩緩說道:“子柔,你可知,自進入這間房間以來,本王就一直在等,等你向本王詢問,卻沒想到你對本王如此防備見外。”

聽八賢王所言,蕭漠先是微微一愣,轉瞬間已是明白八賢王言語所指。

猶豫片刻后,蕭漠恢復坦然,點頭道:“王爺見諒,是下官過于小心了,卻是請問王爺,之前您之所以會隱瞞傷情,只是為了鼓舞百姓士氣,安穩朝野各方,雖然不想讓世人知曉,但已是決定面圣后就向陛下講明,為何方才與陛下相見時,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八賢王似笑非笑,反問道:“子柔心中對本王還是有所隔閡啊,你恐怕是想問,本王之所以隱瞞傷勢,是不是因為皇兄有意讓本王入朝掌政,而本王卻不想因為傷勢的緣故,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不待蕭漠回答,八賢王已是自問自答,竟是比蕭漠還要坦然:“子柔,本王在此,向你說一句交心底的話,正是如此。”

看到八賢王如此坦誠,蕭漠反倒是有些無措,但轉念一想,卻發現無論是張謙王翰掌政,又或是八賢王參政,對自己下一步的計劃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甚至,從很多方面而言,八賢王分了張謙的權勢,對蕭漠還是利大于弊。

只是,八賢王突然這般坦誠相待,卻絕非一句“欣賞才華、興致相投”可解釋,恐怕更有什么深層含義。

或結盟相合,或招納收攏。又或是其他蕭漠無法想象的原因。

想到這里,蕭漠更是暗自小心,臉上卻是多了一絲笑意,說道:“原來如此,王爺您處事英明果斷,眼光長遠,遠超世人,入朝參政,乃是天下之福,有王爺此言,下官也就放心了。”

八賢王哈哈一笑,說道:“子柔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明明是本王貪權,到了你這里卻成了天下之福。”

蕭漠這次卻沒有接八賢王的話題,反而說道:“不過,王爺您的傷勢,知曉之人甚多,卻是隱瞞不了多久,還請王爺您早做打算。”

八賢王搖了搖頭,卻是說出了一件讓蕭漠無比震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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