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將就一下  第3節

類別: 古代 | 言情   作者:席絹  書名:請你將就一下  更新時間:2010-01-01
 
請你將就一下

第三章

就因為他那么一句話,杜冰雁三天以來住在主帥帳營的小蓬中,幾乎不敢眼;因為這三

天三夜正是袁不屈高燒昏迷的危險期;因為體內仍有殘毒,所以他有時熱、有時冷,她已經

忘了什么是避嫌,一天替他擦身子十來吹。風予逢來換藥時,每吹開的內服藥都苦死人,她

根本無法撬開他的牙關逼他喝!前幾次幸運的是他有些清醒時候,他會是個非常合作的病人

,會一口喝下所有藥汁。因為他是元帥,是領頭,所以必須早日康復。雖然他的表情看來非

常懷疑藥汁中的成份是十斤黃連,但并沒有出口抱怨。不過,要是在他神智不清時就完了!

他的身體誠實的抗拒苦死人的東西!

根本像是個孩子!偏偏沒有人可以提供她糖水蜜汁什么的。最近她才知道,服伺將軍病

體的大夫要是沒讓將軍在預期的時間內康復,是會被砍頭的!連藥汁沒讓將軍喝完都有罪!

杜冰雁覺得自己的處境越來越糟;不過,她基于任何立場都希望袁不屈能早日傷勢痊愈!她

耗在軍營這么久了,要辦的事一直擱著,可憂的是她脫俗的本性一直在展現!應是扮男身給

了她太多自由,以往的逆來順受漸漸消失了吧!

但是……為什么她的心一點也不急呢?她似乎并不想換回一切正軌回揚州再去泉州是不

不行!她不可以放縱自己的任性,她是沒有自主權的!只要她還姓杜,就不能讓家人蒙

看著新熬好的藥汁,她嘆了口氣。袁不屈還在睡,可是再不灌他喝下,等會士兵來收碗

時,她要怎么交代?

她端起碗移坐到床沿。

即使臉上長了些胡渣子,衣衫不整,面容蒼白,他仍是要命的吸引人,那股氣勢是無法

抹滅的。

幾日下來,她覺得自己非常不知羞的居然有些欣賞起他雄健鋼硬的體魄。向來她最討厭

孔武有力的男人了!哦!真是太不知羞了!他的身體便有她的二倍大,一條胳臂的大小正好

與她腰身相同。男人……真的與女人大不相同。甚至連發都粗硬又扎人的。

這個袁不屈……完全不是李玉湖所形容的那般,也不是她設定了的那般,而是……悲慘

的震動她心湖的那一種人!他身上有好多看來曾經很嚴重的傷痕,風予逢說幾乎使他喪命。

而他的手心全是粗糙磨人的厚繭,有她手型的二倍大,看得出吃過很多苦,也勤于操練。這

樣強壯又嘗盡滄桑的男子,會是殘酷害死二位妻子的人嗎?可是他眼中沒有任何暴戾之氣,

只深沉的掩住所有情緒,并且帶著點憤世嫉俗的譏誚。

唉……不關她的事呀!

“將軍!將軍!吃藥了。”她吹涼了藥汁,一手輕搖他末受傷的右肩。對于直接觸及他

光滑赤裸的肌膚,仍感到心頭震動,有些羞澀。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孤男寡女已分享了親昵

關系,她的身子已強烈意識到這一點。

他沒有醒。她探探他的額頭,溫度正常。今天的他應該脫離一切危險了。而,如果他情

況良好,應該警覺性更高,不可能睡得這么沉的!是昨夜的藥水放得太重了?或者……她好

笑的想:會不會是藥太苦了,他藉此裝睡不吃?忍不住偷偷喝了一口,苦得讓她差點大叫出

聲,忙吐著舌頭,一張小臉全皺在一起!老天!比以前更苦,的確像加了十斤黃連!

好苦!幸好沒人看見,不然她要羞死了!她的行為自從扮男子后開始反常……

“哇!”她低呼一聲,手中的碗抓不穩,幸好袁不屈及時伸手接住!

不知何時袁不屈已睜開星目在看她,她居然沒發現到……老天!不會正好看到她偷煎藥

汁吧?

袁不屈一口喝光了藥汁,才把碗交給她,然后手伸向她下巴,握住。

“唇邊還有藥汁。”他頭俯向她。

在他舌頭輕舔她唇邊的汁液時,杜冰雁整個人呆了!然后整個人跳開抵著床邊的洗臉臺

。雙手捂臉卻捂不盡那紅透的羞澀不安。他……他……對她怎么了?怎么可以?

顯然袁不屈對她的困窘羞煞感到無比的興味盎然。他半坐起身,雙手交叉在胸前,瞇著

眼看她。

“可有人看出你女子的身分?”他問。

“只有你。”

“為什么混進來?而你自稱是將軍夫人是情急之下的托詞抑或是——其他?”他的語氣

溫溫的,低沉的,是病后的些許虛弱,卻又是那么有力,蘊含著精神與威嚴,似乎是想不嚇

到她。可是這種質問中的咄咄逼人連男人都會為那背后的力量嚇著,何況是她!

與袁不屈相見后,她才恍然明白這等行為已重重觸犯了王法與軍法;袁不屈沒有立即砍

去她人頭算是寬容了!她低聲道:“我——”

來不及表白完的字句全因沙平威莽撞的闖入!他們之間的對談又告失敗。

沙平威以為袁不屈必然還在沉睡,雙手捧著一個茶盤就進來了。

“杜冰,你快來看!我跑盡了晾馬城找來了一小罐蜂蜜,可以和藥給袁大哥吃。還有奇

月城快馬運來的蜜瓜,你們江南吃不到的果中圣品,快些來——!很好吃的。”一古腦兒的

將手中東西交到杜冰雁手中,很關照的拍著她肩頭,一副大哥的架勢。

“沙大哥,謝謝您的好意,小弟承情了。”

杜冰雁悄悄與沙平威劃分開一些距離,因為怕在袁不屈跟前留下隨便的印象。她不要讓

他有任何不好的評價;尤其他知道她是女人。她該與任何男人分離一丈以上的距離來保持莊

重……

“喜歡嗎?快點吃吧!放久了味道就不鮮了!你三天來衣不解帶也夠辛苦了,你去休息

一下,將軍由我來看著。放心,將軍身體好得不得了!今天應該可以下榻辦公了。”

“平威!”袁不屈喚了他一聲,這小子常會自說自話到得意忘形,并且忘了他人的存在

!袁不屈非常討厭沙平威對杜冰的熱絡,非常地不喜歡!

“哎呀!袁大哥,您醒了呀?藥吃了嗎?沒事的話讓杜冰回帳休息吧!他那張像芙蓉般

的臉疲倦得快凋謝了也似,多可惜呀!”能看著美貌的人是一種享受,沙平威才不管杜冰是

男是女,憐惜之心油然而生。天生的美麗就應好好保重,別失了顏色,否則別人看了會不舍

!像他就是。

“該休息的是你這一張嘴!”袁不屈輕斥,轉眼看向杜冰身上,想了一想,方道:“你

去休息,傍晚后過來服伺我用膳。”

“是!”杜冰雁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直到沖回她原本居住的藥房后間,她才捂住胸口,允許自己喘氣。懊惱的看著銅鏡中自

己不爭氣的面孔。它依然酡紅如醉。

袁不屈對女人都這么輕浮嗎?還是將她當軍妓一般對待來著?看來這么一個可怕粗壯的

男人,怎么會以如此細膩的動作來挑動她的心?他舔了她的唇!老天爺!她接下來要怎么去

面對他?

她是揚州有頭有臉的杜家千金,可不是那些鄉野村姑,可以任人無禮的調情輕薄,而他

——向來都是這樣對待女子的嗎?一路由長安前來晾馬城,她見識到了不少奇聞異事,完全

超乎她能想像之外。因為在她的庭訓中,是不能有那情況的!在西北出關外之后,人煙稀少

,人群集散的地方,常是女子覓不著丈夫,而男子也找不著妻子。人少,地貧,普遍的窮困

,耕著幾分薄田與燠熱的天地對抗!這樣一個地方,絲毫無貞節問題!為了填飽肚子,新寡

的婦女馬上拖著子女與家當和另一個孤寡的男子一起。兄長死了,弟弟來接收兄嫂與其子女

,此等情況在她而言是何等的驚世駭俗!更別說好客的牧人盛情到提供妻子陪宿了!杜冰雁

曾被嚇得花容失色躲在馬車中過一夜。后來風予逢笑著告訴她,關外許多貧窮人對關內的人

有一種崇敬心理,也祈望經由“借種”的方式來使子孫增福添財,所以不在乎妻子陪客人睡

;尤其見杜冰英俊華顏、玉樹臨風,一身素雅的錦衣,想來必定是深得庇蔭的富家大少了!

所以才會要求她與其妻共眠。若借到了“富貴種”,將來子女都翻身了,就不必再在薄田中

出賣勞力。

一路行來,杜冰雁由詫異轉為包容與體諒;在這種與天對抗的地方,生存是唯一目的,

她怎能用她在揚州時的標準來鄙夷他們?不過,她無法接受的是,某些野店的小姑娘絲毫不

在意的與來往客人打情罵俏;因為附近沒有合適的丈夫人選,而以放縱的行為吸引經商的生

意人與士兵,只求其中會有一個愿意帶她去京城享福過大少奶奶的生活。她們都天真無知得

嚇人,而可恥的是那些男人竟然利用了這些小姑娘的心態大享免費的艷福!玩弄夠了后,丟

一些不值錢的花粉或銅板,拍拍屁股走人,也許還留下個種,從此不再回來。經過一個男人

、再一個男人后,有的村姑會認命失望的嫁給糟老頭,生下不知名的孩子,滅了京華夢;而

有的,甚至乾脆完全放縱,對來往的商旅大張艷幟!上一代的放縱是下一代的榜樣,杜冰雁

甚至差點在一家野店中遭村姑與其母調戲。因為她是少見的美男子,像玉雕出的神她們說的!

原來當男人也有危險的時候!

進入晾馬城,男女都拋頭露面的工作;女人們對男子的調笑不以為意,對士兵們更是殷

勤,只愿士兵大爺們能看上她們,娶回城內過好日子!每一個少女都期望能到關內過生活。

沒有一個女孩合乎她對莊重的標準。而,長期面對這種女孩的袁不屈有什么理由不輕薄

她?所以,他知道她不是軍妓之后并沒有對她持以更多的尊重!因為每個女孩都期望他的輕

薄,曲意承歡,是不是?大將軍呢!何等的偉大呵!猛地咬住櫻唇,心頭恨恨的閃著怒氣,

他對每一個女人都這般嗎?而她……看來居然比妓女好不了多少是嗎?

也許他前二位妻子都是“伺候”得他開心而娶進的!他是個粗人,他所接觸的女人并非

有教養的閨秀。他與她是不配的!他粗鄙得配不上她!他只適合與村姑在草堆中調情!

浮在腦中的畫面令她想吐!

“我不要!”她低呼。

不要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可是,腦中偏轉著他的相貌、他與

女人摟抱調笑的情形,以他強壯的臂膀,堅硬若鐵的身軀。而他粗厚的手掌拂著女子柔軟的

臉……齷齪!

“我不要!”她又道,猛甩頭,卻甩下了淚珠。

她知道她不要什么了!她不要袁不屈去調戲任何一個女人,不要他抱其他女子。而,另

一個不要……她不要對他動感情,不要愛上他!

但,這情感可以說不要便不要嗎?

衛士傳喚她到主帥營,她入帳便先看到了那位有著一雙洞徹人心眼眸的沙紹,他早該去

膳帳里用餐的,莫非是專程在等她?杜冰雁心頭有些警戒。

“沙先生。”她躬身為禮。

“三日以來,辛苦你了,杜冰。”

“屬下只是做了份內的事,不敢稱辛苦。”——“將軍正在等著你呢!”沙紹輕撫胡鬢

,笑著輕語。心中尚在評量,好一個麗質天生的大美人!更迷人的是那好教養下自然形成的

氣質威儀。他那笨兒子居然真以為她是男人!而子韌,必定是看出來了。他心中有何打算?

先觀看一陣子吧!沙紹心中有了決定。

“進去吧!風予逢今日到城中買物品,留下了藥交代你來替將軍換藥,小心伺候著,明

白嗎?”

“明白,屬下進去了。”

吁了口氣,才步入將軍的寢帳。

桌上擺滿了許多食物,有魚有肉,但并不精致。她有些訝異袁不屈吃這等粗食。他應當

可以要求山珍海味的,而這些食物完全出自伙房,與所有人一模一樣;多的,只是一只麻油

雞。是他對吃不講究,還是他比她想像中更平易近人?無論如何,在伙食上與士兵們同甘共

苦就很讓人感動了!他也有優點的。

他正坐在床沿,扯著傷口上的布條。看來像是要自己換藥,也像是受不了束縛,弄得傷

口流血又狼狽。由于他左肩的傷傷及肩骨,以致于左手無法活動自如。

他的濃眉糾結,生氣的瞪著傷口。

她快步走向他,低呼:

“別硬扯!會流血的,傷口好不容易結痂了,別又弄傷!”忙拉開他右手,接替了剩余

的工作。

這副肌肉糾結的胸膛見過不下十來次了,她卻仍感腆靦害羞,無法看向他的眼,也無法

制止臉紅。他傷口的位置在左肩以下,胸口以上,所以要包上新布條得纏著肩胛又圍著胸膛

!當她吃力又小心的將布條捆住他胸膛時,兩人的距離僅在咫尺了,更可以說,必須貼在他

身上才得以將布條繞圍到身前,如果他夠君子的話,絕對不會趁人之危!

而,再一次的,袁不屈證明他不是個君子!連邊也沾不上!

袁不屈全然不顧傷口的疼痛,將雙手圈住她的腰并攏緊,她整個人便密貼在他身上了!

情急之下,她支著雙肘不讓身體觸著他的軀體,卻抵上了他的傷口。

“將軍,請你自重!我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是特來取悅您的!”老天!他真的將她當成

存心攀附的村姑看了!

袁不屈炯炯目光掃射過她的俏臉,含著一種危險的沉靜

“你要我如何處置你呢?一個不該在這里出現的人——不必任何理由,便得以任意將你

處死。你可能會是個奸細,可能會是個偷盜軍情的人,如果我不當你是來釣男人的娼妓,要

當你是什么才好?其余二個可能性都代表著要立即消減你。”

她打了個寒顫!他不是在說笑!于是急促低語:

“你放開我,還有另一種可能,我拿樣證明給你看!我從京城前來,就是要來找你的!

”她不要他用看娼妓的眼神看她!他至少要給她一點尊重!

他并沒有完全放開她,改以手掌箝制住她的腰身,對她腰身的纖細感到興味似的,兩只

手掌交合便可量出她腰身,還沒有緊密呢!他沒見過有人腰枝這么細的。

冰雁不安的扭了扭身,明白他不會放開,只好認命的坐在他身旁,從袖袋中掏出由將軍

府帶出來的玉牌授印。

“認得這個嗎?”

如何不認得!上頭有他的名字,這玉牌是他家居時的佩飾,一向放在書房的。

“為何在你手上?”

她被他嚴肅冷然又壓迫人的面孔語氣弄得膽怯,努力吸了口氣,迎著他目光勇敢道:

“你必須相信我的話,雖然它很荒唐。”

“說。”他平淡的催促。

“你上個月中迎娶進了揚州李家的小姐,你還記得嗎?當時你正領兵前來晾馬城。”

她見他點頭才又道:

“我——我叫杜冰雁,是揚州城北杜家的女兒。與李家的小姐同一天出閣。可是……可

是在一個陰錯陽差的情形下,我們被錯置了花轎……她嫁去了泉州——原本該是我夫家的地

方;而我……在媒人不敢承擔錯誤的心態下,將我送入了將軍府……她們……她們想將錯就

錯的讓我成為將軍夫人,我一直想反抗的,但那十來天的路程中,她們讓我喝了睡藥,還騙

李總管說我水土不服、神智失常。所以,李總管非常輕視我,并且完全不相信我的說詞,每

天只是捧著一堆俗氣的珠寶讓我把玩,見我想說明,總諷刺我貪心不知足。你是否已知道你

——夫人失蹤的消息?”

他會相信嗎?老天爺!求求你讓他相信吧!杜冰雁絞著雙手,迫切又擔心的看著他。

“你是說,你是我妻子?”

“我不是!李玉湖才應該是,我只是入了門,但不是你該娶的那一位,我不是李玉湖。

你們見過一面,你應當有記憶,我與李玉湖不像,她比我美麗得多。”

“我不認為。”他莫測高深的將她移近了一些。

“我真的不是李玉湖!”她早知道他也是一塊臭石頭!主人與奴才全是一個樣!這個袁

不屈也沒有辨別是非的本事!還虧他是大將軍!她心中又氣又急的胡亂想著。

“我知道你不是。”他看起來像在笑,因為眉頭不再糾結。“而我不認為李玉湖會比你

美。”

“呀!”她呆呆的低呼了聲,紅潮熱浪飛竄上她雙頰,她沒料到袁不屈會說好聽的話!

而且……他相信她不是李玉湖!太好了!可是也因為他太快相信,讓她預期的怒氣無從發泄

,也不知作何反應才好,才會呆呆的看著他,櫻唇微張。

這樣的面容是很誘人的!袁不屈猛的盯著她,突如其來的掠奪住她柔美小巧的唇瓣!

“不……”她的低呼太柔弱,淹沒在他的急速勇猛中。雙手甚至忘了要捶打反抗他的侵

她不知道這吻代表什么,也不明白這是極親密的一種行為,但她至少知道這行為是不合

宜的,是敗壞風俗的!她又不是她真正的妻子!他什么也不能對她做!她要反抗!但……但

……為什么被他緊摟的身子會升起狂熱?為什么她的神智越來越無法清明?為什么她的身子

居然能契合在他的懷中?為什么她沒有感到厭惡與羞恥?他不是她真正的丈夫呀!他只是一

個塊頭粗壯、野蠻不羈的武夫,她最討厭的人哪……她掙不開他……這是她唯一能安慰自己

不是出于自愿的理由:她抵不過他的力氣,才會任他輕薄……

她覺得她快昏倒了!一只小手攀著他肩頭,一手不小心的掐入他傷口——他流血了!她

在手心的濕熱中回魂!連忙推開他,雖然沒有離開他懷抱,至少他們的唇舌分開了!她看到

他未綁好的布條在傷口處沾了一些血絲!于是驚惶的將布條綁好,按壓他傷口周身的穴道,

讓血不再流。心中有著愧疚,可是一切全因他的侵犯,算是他咎由自取,她才不會道歉!她

的唇都被他吻痛了,還有他刺人的胡渣子也讓她的臉蛋不舒服!

“你不能再對我輕薄!你明白我不是你真正的妻子。”她洗凈了手,站在他面前輕聲道

,希望他能明白。

“是嗎?入我袁家的人是你卻沒錯。”他下了榻,走向餐桌;杜冰雁連忙抓了件上衣替

他披上,晚上的晾馬城比秋天還冷,何況他受傷了,需要好好療養的。她就是被派來服伺他

的不是嗎?

“你要娶的人不是我!”他到底想怎樣?知道其中的差錯卻不想法子解決,到底他是什

么心態!她著急道:“你快派人到泉州齊家通知這件事情呀!要是……要是他們糊里糊涂圓

了房,那你……真正的妻子就要不回來了!”

“為何你如此著急?”他又擰眉了!那是他不悅的前兆,她已能明白。

“在錯事未鑄成前,你應當補救才是呀!你不心急才讓人不解!五仟兩黃金白銀娶來的

妻子——”

“為我著想是嗎?我還沒決定要對此事做任何定奪!”

“什么意思?”她的心坪然一跳,他……不會是想以權威做任何報復吧?

“你以為我丟得起這個臉?讓世人知道我的妻子入了別人的門,也許還圓了房;然后我

再帶著完璧無瑕的你去換回一個殘敗之身?我何苦制造笑話?入我門的是你——杜冰雁!如

果硬要換回,那將我的臉置于何地?”

她咬了咬下唇,輕道:

“應該還沒圓房,那齊家公子……病很久了,也許活不過今年,能不能圓房誰會知道?

沒有理由寡婦的命運要由玉湖替我承擔。她是好女孩,并不若她父親那般貪婪,你會欣賞她

的,若不換回,是你的一大損失。”

袁不屈扳起她下巴面對他

“你說你要嫁的那人是個癆病鬼?”他不可思議的問著,由她的氣質可看出她家世良好

;一個好人家的女孩為什么會嫁給一個快要死的人?

“應該是吧!齊家箝制了我家的生意,只為了娶我過門。他們也實在是逼急了,怕那唯

一的命根子熬不過今年,便想娶個女人來立即生小孩。我……上頭有數個兄長,他們便料定

我有生男命,允諾我家人,一旦……齊公子過去了,就讓我回杜家;若能受孕生男,還打算

大大分贈財富予杜家……”話語愈說愈苦澀,在他嚴厲的眼光下,她無法說得更多,他會以

為她是在自憐嗎?“我只是想讓你明白,那齊家公子也許無法圓房,既然你娶的是玉湖,就

讓她過好日子,當寡婦是我的命……”她甚至已可以肯定玉湖在袁家不會被虐待!袁不屈看

來也許可怕難以親近,但是,他不會故意苛待任何人!他……也是個調情高……李玉湖會幸

福的!她心中酸酸的想著。

“用飯!”

他突兀的說著,將她安置在椅子上。

她呆呆的看他坐在另一邊。是呀!吃飯,她就是來服伺他用膳的,可是……她以為他與

她還得再談一會。問題解決了嗎?還沒有吧?

他看穿她的想法,道:

“在我還沒決定要如何做之前,你仍得扮男裝在營中,不許與任何男人接近。這場戰爭

結束之前,任何私事我決不會處理!你該回長安的,但我沒空護送你回去,才破例讓你留下

!但倘若你暴露出身分,就得退出軍帳,以我的女人的身分被送到城內別館內。你若要名聲

,就自己小心些。你不會以為大戰當前,我會對這種小事操煩吧?”

“當然。”她低語。戰爭既要求勝就得全心全力。相形之下,她的事,的確是小事!雖

然對她而言是傾天覆地,可是她不是不識大體的女人。既然他不擔心綠云罩頂,就隨他去吧

!到時換回玉湖時別拖著孩子算他幸運!而心中另一種不應該浮起的喜悅是:她能多待在他

身邊了!即使是一刻一時都好!這是什么心態她不去想,至少目前,有快樂的感覺便足夠了!

天知道十八年的生命中她從未確切感受到喜悅的真意。如今,能看著他,便足夠了!至

于淪陷的感情,是最無足輕重的,她不在乎。

袁不屈似是滿意的點頭。夾了塊肉到她碗中,見著她圓睜的大眼,有些寵愛的道:

“你太瘦了,我想將你養壯一些。”

“放心,我不會輕易死掉!”她有些氣惱。她知道自己比起城內的女子而言,瘦得太多

,可是她生來少有病痛,才不會像他人所言熬不過冬天之類的話!袁不屈也將她當半死人看

“吃!”他在下命令。

而當他扳起臉時,不餓的人也會努力吃三大碗來回報這威嚴!她連忙照做。心中嘀咕不

這男人可以令人非常駭怕;可是,當他眉頭舒展時,她就會失了一切駭怕之心與他頂嘴

,是她太不知死活,還是袁不屈習慣兩面待人?她悄悄抬眼看他。

他也正在看她,眼眸是兩泓深潭,看來幾乎是溫柔的。但那也不一定,他只不過是展眉

而已,不再嚇人可不代表他是溫柔的,他剛才還吻得她唇痛呢!

是呀!他——吻了她,無賴的盜去了她丈夫的專享。可是,老天原諒她,她并沒有太傷

“我真是不明白為什么杜冰得天天跟在袁大哥身邊,連小廝的工作也落在他頭上!好歹

他也是個學有專精的醫者吧!為什么沒有人對他們這種奇怪的情況置詞呢?而杜冰居然也不

吭一聲。”沙平威坐在自己帳蓬外的草地上,趁著休息時間擦拭著他的配劍與弓矢。嘴邊喃

喃念著。

而坐在一旁石桌品茗的沙紹當然也聽見了,正在與他對奕的風予逢笑了笑,先道:

“將軍也許有意提拔他吧!一旦受到將軍重視,將來班師回朝,皇上論功行賞下來,一

官半職少不了他的。比他再苦讀十年趕考求功名快了許多。這孩子有吸引人關心的特質,不

足為奇呀!杜冰進來之初,你不也關照得緊?別人就不會有閑語嗎?”

沙平威搔搔頭。

“不一樣呀!我對他的關心與袁大哥又不相同!反正,他們看來挺怪異的就是,爹,您

認為如何?”

沙紹拂著羽扇,問:

“你是否認為子韌沒有善待他,卻又硬要他跟在身邊不合理?”

“是呀!是呀!這根本不是提拔。袁大哥身邊二個侍從私下抱怨杜冰搶了他們的差事。

可是,有些時候我又覺得袁大哥以一種奇怪的眼光盯著杜冰,不像存心整人的樣子。”就是

他們眉宇間那股波瀾暗涌讓粗枝大葉的沙平威一頭霧水。

沙紹笑了,嘆道:

“倘若你能看得出來,你早是將軍了!你哪!再磨個十來年才會有些長進。”

“沙兄,此話太苛了些。平威爽直英颯,是少見的豪邁男兒,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您太

小覷自己的獨生子了!”風予逢中肯的說著。

不過,沙平威卻不在意的大笑。

“風大叔別贊我了!想想我爹是一流謀士,偏我是一介武夫,他有遺憾是必然的。不過

我向來上進又認真,我爹也感到安慰了!我是好是壞,有幾斤兩重,沒有人比我爹更了解了!”

沙紹含笑點頭;這兒子雖是粗獷了些,但正直又胸襟廣大,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驕傲。

“不過,說真的,該有人提醒袁大哥他對杜冰的不公平了。”沙平威念念不忘杜冰被人

當小廝使喚。他想要仗義執言,救他脫離苦海。

“再說吧!有空時你可以多幫杜冰一些,藉此也可以暗示子韌錯待了人才。他會非

常注意的!”沙紹深沉一笑,眼中閃動黠光。

“這招高!我正打算這么做!有時候袁大哥是很冥頑不靈的;如果連我這總校尉也下海

做粗活,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沙平威跳起來,飛快的將武器收入帳中,隨想隨做的奔往

主帥帳營的方向而去。

望著他遠去,風予逢不解的看向沙紹

“沙兄,這樣好嗎?軍紀混亂,將軍不會樂見的;到時惹怒了將軍,也許會罰平威打軍

棍。”

“是他自己破格違例的,絕不會以軍紀來治人,否則他就站不住腳了!讓平威去攪和攪

和,不會有事的!”

風予達深思道:

“為什么我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并且內情非常駭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正在發生嗎?

”而且,他有預感,事情的軸心正是那個由他引進的杜冰,卻不明白何以會如此。

“咱們何不拭目以待事情的發展?我也正等著真相大白呢。”捧起兩杯茶,一杯遞與風

予逢,對飲乾杯了起來。“祝一切順利圓滿。”

他一乾見底。

風予逢仍是迷糊的神色,但也乾了茶,一口飲盡!

是的,祝一切順利!希望是好事才好。至少代表了未來有一場不錯的戲碼會上演,大家

可以熱鬧一陣了,是不是?這杜冰,也許是了不得的人呢!

杜冰雁坐在將軍帳營一角的矮幾旁搗著藥材,旁邊是兩個臉臭臭的少年。他們是新進鷹

軍的小菜鳥,尚未有機會正式封為士兵;現在是將軍的侍從,把服侍將軍的差事視為天大的

光榮,而將軍對他們而言比天神還偉大!如今平白多出一個文弱小鬼搶他們的飯碗,怎不教

他們咬牙切齒?更可恨的是,三人同為十八歲,也都還在發育,為什么將軍只叮囑杜冰要多

吃一些?那小子真是教人越看越不順眼!

朱存善與王昊兩人正在為將軍擦劍與縫戰甲上的鐵片,不時的丟給杜冰不滿的眼光,他

們就是不懂一個半調子大夫來與他們搶什么飯碗!他又不可能上戰場,將軍再賞識也沒用!

偏又瘦巴巴娘娘腔得讓人想要去照顧他!在軍中三個月,母豬足以賽貂蟬,何況此時軍中沒

半個母豬,杜冰女貌似的容顏就更討喜了!原本將軍寵愛誰是與他們無關啦!但是若搶去他

們的工作就大大有關了!

將藥粉分別裝在罐子中;杜冰雁看看天氣,灰中帶點水氣,可能會下一場雨。這種地方

的下雨狀況通常是一年下個兩三次,一次便像是要下完整年的雨量一般。所以袁不屈才會連

日來督促士兵鑿井挖湖準備儲水。城內的民眾也充份配合,對袁不屈的照顧感激不已!嚴重

缺水是城民數百年來的大問題,袁不屈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于是趁打仗的空檔大量動員挖井

。為了避免水蒸發太快,他與沙紹研究好久才討論出方法來;他預料近日內會有大雨,才快

馬加鞭的動員挖井,以密閉的井來代替人工湖。

他的肩傷才好一半而已呢!

杜冰雁嘆了口氣!這個謎樣的男人,外表讓人畏懼膽寒,內心卻復雜得令人無法看透,

偏偏他的某些行為看來既熱情又替人設想。一個武將應該不會有什么大腦,以殺人為業的人

怎么可能有善心去體恤人?但他例外。他“也許”很聰明……她皺皺鼻子,也許?如果她夠

“甘愿”的話就會承認這男人“很”聰明。他的書法如行云流水,勁道十足,必定是下過苦

功的;他臥帳里有一片書墻,雖以兵法、戰略、兵器之類的書籍為多,但仍令人訝異他會親

近書本,那是文人的事呀!何況他少年失去雙親,又遭人錯待,接著又投入沙場南征北討,

他那來的時間學書識字?

唉!與他相處不過十來天,對他的觀感一直在變,他總是推翻了她心中預設好的刻板形

象。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喜歡,那對她而言是太危險了些。

再來,另一個令她憂心的是自己;不自覺的嘆了口氣看看自己,喬扮男子也不過二個多

月,她卻越來越不像自己了!不像那個未出閣前,凡事逆來順受、不敢有所怨言、深獲家人

贊許的杜家千金了!也不再像那個溫雅柔順、安心繡花撲蝶過日子的杜冰雁了!當然她并沒

有粗魯到那兒去,自幼所受的庭訓已根深柢固,她自會保留閨秀的文雅風范。但,她的心在

變,她敢去思考,敢去對一切不合理質疑,甚至敢去直視男子的眼光,連袁不屈的也敢!她

似乎有些逾越女孩兒家的界限了。以往她自律得很好,只要安于一小方天地,相信別人的決

定對她最好,那么,她心中就不會產生不平。不看不想不聽不問,既然女人只能被局限在小

天地中活動,她何必想太多?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看到了天,也看到了地,看到了男人所能看到的遼闊,再怎么愚鈍

的女人也會驚嘆,也會想著繡花以外的事。一個視野開闊的女人必然會有所不甘的,不甘一

生終老于封閉的繡房中。

那可算是叛逆了!可是她誠實的承認自己從未如此開心過,雖然心中殘存的束縛仍令她

憂心,她駭怕自己變得粗野而傷了雙親的心,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天下是這般大呀

!天下只讓男人看的嗎?

唉!給她看見了這外邊的世界,也不知是好是壞!相信當有朝一日,她又鎖回了重樓中

時,必會時時刻刻掛念著吧?

失神的捧著藥材打算走出帳蓬回藥房,沒有注意到門旁的王昊對朱存善使了個狡黠的眼

色!冷不防的在她要跨出帳門時伸出了一腿絆住她。而她,當然在花容失色的蒼白中跌出了

帳外,整個人滾在黃沙地中!

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與呼痛的聲音,她的身體立即被粗魯有力的提了起來。

“杜冰!你這小鬼連走路也不會,魂都不知飄那去了!有沒有事?看看你成了個大泥人

,丑死了!”沙平威又笑又叫的搖她,一手還提著她衣領,一手直好心的要拍她身上的灰塵。

杜冰雁覺得自己快被他打死了!膝蓋與手肘恐怕都有點擦傷,痛得半死不說,沙平威居

然還來落阱下石!從沙平威的腋下看到帳內臉色慘白駭怕的兩個少年,他們知道沙平威也是

她的靠山,要是她告上一狀,包他們吃不完兜著走。她皺著眉,算了!反正她從不與人結怨

的,而且軍法這么嚴,光被軍棍打一下怕不去了半條命!就當自己倒楣吧!再不阻止沙平威

的拍打,她真的會送掉半條命!

“你在做什么!”

一聲暴喝聲與急速的揚蹄聲正對著他們沖來!杜冰雁眼都來不及眨,整個人就已被一股

蠻力拉飛到另一頭,撞到了一堵肉墻。她的鼻子撞到了袁不屈胸前戰袍的護盔,連忙雙手捂

住。老天爺!今天是什么天災人禍的大煞日?她全身痛得都快拆了!可是事情還沒完結,她

心中呻吟的看到袁不屈滿臉青筋暴突的肅殺之色。

沙平威也楞楞的看著他的頂頭上司,雙手還保持著抓杜冰時的原樣,下巴有些垂落,嘴

巴呆呆的成字形。他做了什么?幫杜冰拍灰塵呀!犯了那一條軍法紀律?

“我跌倒了!”杜冰雁指著明顯可見的事實。她發現袁不屈很生氣,也摸不清他在氣什

么;不過,她倒是立即意識到自己灰頭土臉無法見人的樣子!沙平威說的:丑死了!哦!她

不要給他看到!在抹了一把臉沾了一手土后,她悄悄的逃離現場。此舉看在袁不屈眼中簡直

是標準的“做賊心虛,畏罪潛逃”。她休想逃!不過,他得先解決跟前這個麻煩!他憑什么

碰“他的”女人!

“袁大哥,您在氣什么?不就是她跌了一跤而已,誰惹你不開心了?”沙平威坦然又疑

惑的開口問他。

袁不屈瞇著眼,銳利的盯他一會。平威知道了嗎?看他的神色表情顯然還不知道杜冰是

女人。

“你日子太閑嗎?來調戲我的侍從。”他硬板板的口氣相當不善。

“侍從?杜冰是未來的大名醫!我正是要來抗議你浪費人才!他一定是工作太累了才會

跌跤。我看他一定是受傷了,沒事的話我要去幫他擦藥了!”沙平威心想今天大將軍一定遇

到了不順的事想找人刮一刮,他才不會笨到站著挨刮,心想這理由可以脫身了吧!可借

“站住!杜冰的傷我會看!你既然那么閑,去前方采探敵情,傍晚時刻等你消息,沒事

的話幫忙建城墻也好!”袁不屈撂下命令,即轉身大步往杜冰的藥房而去。

“建——城墻?叫一個總校尉?”沙平威等大將軍走得不見人影后才回過神哀號。也許

他真的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得罪過他這上司而不自覺!不行,他得快去找他那智多星老爹來

問一問才行。他印象中真的沒做過什么錯事呀!杜冰呀!此時大哥我自身難保,你小命多珍

重吧!沙平威愧疚的自語,連忙去找他父親了。

洗凈了臉,杜冰雁重重地吸了好幾口氣才有勇氣挽高袖子,看雙肘擦傷的情況。就見雪

白藕臂的中心斑斑血跡;當然,有袖衣擋著的情況下不至于血肉模糊,但也夠可觀了!手肘

的傷口不易復原,膝蓋也是,也不如得痛多久!將沾水的白布擰乾,小心的擦著手上的血跡

,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怎么如此不小心!”

無聲無息走入藥帳的袁不屈已不再有狂怒之色,聲音輕輕的、低啞的……不自覺觸動她

心的某一處。

他接替了她剩余的工作;在包好手肘之后,他看到她膝蓋處也滲著血絲,蹲下身要處理

,杜冰雁將雙腿藏入桌巾下。他看她的臉,看到了一片嫣紅。

“現在不是矜持的時候,何況我是你的丈夫!”他連人帶椅將她抬開了一大步,讓她沒

桌巾可遮掩。

“你不是!我們并不是……”她低喃,不敢看他的眼。

“在我還沒決定要帶你去換回李玉湖前,你就是!要更多的證明嗎?”他扳起她的臉,

眼神又變得嚇人了!而他的拇指輕輕撫弄她的唇……

“不——不用!可是……腳傷我可以自己來,我比你懂得醫術。”

“普通的擦傷誰都會處理;你的手才剛包好藥,再亂動會使傷口流血,留下難看的疤,

你希望嗎?”

“你認為疤很丑?可是你身上也有很多疤,我并不認為——”

“女人一旦身上有疤就會丑死了!不要頂撞我的話,我不要你身上有疤!”

他這么霸氣,她那敢再多言什么!當這男人板著面孔時她話也不敢多吭一聲……至少目

前她還沒有凝聚足夠的勇氣反抗他;而且他似乎真的是為她好。

見她不再反抗,他才坐到地上,脫下她的靴子。白襪包里著細致的足踝,他看了一眼,

隨即緩緩卷高她的褲管,雪白修長的小腿,一寸寸的示人,粉嫩嫩絕美得看不到瑕疵,連毛

細孔也看不到。直到膝頭的血跡出現了,才換回他快失神的心志。

“為什么會跌跤?我給你太多工作了嗎?”

包好藥后,他摟住她,躺靠在床頭。

“沒有。但你不該叫我做一些侍從的工作;如果你能讓我待在這邊,我會更好。”

“三天之內別下榻,讓傷口結痂,等痂脫落時便不會有疤了。”

杜冰雁抗議道:

“才跌個跤就得休息三天?那你手下的人天天在受傷……”

“住口!”他猛地將臉采到距她臉咫尺處,在她倒抽一口氣時猛然吻住她。這女人越來

越多話了!很好,這讓他有機會吻她,他想了十多日了!

當他終于饜足時,才與她分開寸許,仍緊瞧著她酡紅的麗顏。

“我不是你的妻子……不要再這樣對我了。”她柔弱的輕語。心頭的加速淪陷令自己膽

戰心驚!

“睡吧。”他又啄了她一下,轉身離去;帶著她不能理解的怒意。

這個男人,要懂他,可不是一朝一夕可成。她嘆了口氣,反正,那是李玉湖該操心的事

了!心口那沈重的失落,是嫉妒嗎?唉……李玉湖,你會曉得你有多么幸運……

她輕撫著紅腫的唇瓣,開始感覺到了痛;那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的事——袁不屈是李

玉湖的丈夫;而她,是齊家等著守寡的新婦,沒有什么可以改變了!命運就是這么安排著的

!給她這一段錯置,也許正是為了補償她將來漫無止境的深閨守寡生涯吧!能這么想,至少

會感到些許安慰了!她也只能如此自欺著。

袁不屈的命令是違抗不得的;他真的讓她三天無法起身下榻。當然不是綁著她,而是叫

兩名守衛守在她帳門前監視她,直到他回來。他衣不解帶的守住她。

天知道外頭會不會有什么流言傳開!一個不務正業的將領守著一個受了皮肉之傷的小廝

,這像什么話!連她自己想來都覺荒唐可笑,而他……不會沒想到吧?

今天是第三天了,傷口結了痂,再一、兩天使可脫落,想來是不會留下疤痕了。而今天

,袁不屈又替她找來了一瓶藥水,遞給她,聞起來很香的,有桂花的味道,也有青草味混合

其中。

“痂脫落后,你用這個抹在傷口上,再生的肌膚會更美。”他道。

“那我今晚可以下榻了吧?我躺得好累。”背靠著床柱,杜冰雁接過瓶子把玩。

他盯著她手肘上的傷許久,才點頭道:

“暫時別做什么工作,可以下榻走一走。”

已是黃昏時刻了,炙熱的黃沙地開始拂著輕柔的微風,為白天的狂炙掃去些許熱辣感。

白天太熱,入夜太冷,也只有在這時刻會怡人些。

天空與大地相輝映成一片金黃的王國。貧脊的邊疆地帶看不到華麗多彩的江南美景,也

沒有北方有的廣闊豐美草原。在這西北一帶,除了沙漠,還是沙漠。草原只長在靠北的地方

,而軍帳駐扎的百里內,全是黃沙;只有她的藥帳好風好水的靠著樹林,而林子中珍貴的有

一池湖水。沙漠中的夕陽是很壯觀的,天與地相連的地平線圍著灰色的界線,隔成兩個極強

的對比;地表上的金黃沙丘,配合著天空大夕陽的暈輪與一片華麗的霞光,沒有任何遮掩的

,極目望去是四面八方與地表相連的天際!而天空則像是一片倒了混合油彩的抽象色塊的大

畫布。

蕭瑟又華麗的美感讓人直想落淚,而夕陽是一天中最盛妝的告別式。

杜冰雁坐在一塊平滑大石上,屈著膝,雙手環著膝頭,楞楞地看著那輪已失了熱度的刺

目大太陽。它好美!此時她才深深明白自己的內心對天地有著怎樣的渴望。

“我希望我是男人。”她幽幽的嘆息。

“我可不希望。”他的目光追隨不遠處的一只孤傲黑鷹,它有力的雙翅伸展在天空云端

,在它的領地來回巡視,睥睨百禽的回旋,不容許任何小輩在它面前招搖。

杜冰雁也注意到了,倒吸了一口氣。

“好大的鳥兒呀!”而且狂猛又危險,江南沒這類鳥兒的!

“那是鷹。”他道。

她的眼光立即轉向他肩頭的鷹形紋飾。他正是鷹軍之首呢!忍不住在心里細細比對。畢

竟實物比較誘人,她向往的抬頭看著。它像他!孤傲又自負。她的繡工出色,也許可以描繪

鷹的雄姿來繡一件衣服,一定適合他……老天!她想到那兒去了!

“它要走了!”她低呼,努力阻止自己內心的胡思亂想。替袁不屈做衣服的人不該是她

!她不能再想下去。

“走!咱們去追它!”驀地,袁不屈抱起她,奔向他專屬的馬廄,一時起了游興。

但這可嚇壞了她!老天!眾目睽睽之下呢!再與他共騎夕陽下,她與他的名聲就毀了!

真的!她相信明天以后她的處境會很慘!

“袁——將軍!”

她已被丟上馬,還沒坐穩,他的座騎立即像一陣風似的奔往樹林而去,要不是他已摟住

她,她早摔下馬一命嗚呼了!

他看來很開心;因為他的雙眸不再深沈,閃著狂野的兩道光芒,意氣昂揚地往目標策去

!她著迷的凝視他發光的面孔,突然覺得兩人的心好接近!在所有的防備面具卸下后,他,

一個功業彪炳的大將軍,也只不過是個寂寞又熱情的男子而已。

一如她這個十八年來被禮教外衣包里的大家閨秀,在褪去一切的裝飾后,她有著渴望,

有著熱情,而她,是如此寂寞!

不自覺的,她將身子全依向了他,緊緊摟住他的胸膛,欺騙自己:這胸膛是自己今生的

依歸,她尋到了!

沒有明天,沒有未來,沒有李玉湖,什么都不要去想!今天的她不是那個事事為人著想

的杜冰雁,只是一個渴望愛的女人!

“看,那是黑鷹的巢。”

袁不屈已勒住馬,掀開蓋著她的披風,在她耳邊低語,氣息輕輕拂過她發梢,語氣很輕

她先是楞楞的抬眼看他,捕捉到他眼眸中的溫柔!只見他低吟了聲,猛地像黑鷹掠食云

雀般,兇猛的擒住她紅唇,糾纏住了舌瓣!

她的喘氣輕聲呼入他口中,只手掄著小拳頭抵著他胸膛,分散兩個軀體的親密貼合,不

讓敏銳的他感覺到自己完全失控的心跳。

一直忘了認真制止這不屬于他的權力——而,事實上,她也不認為自己制止得了。這個

孤傲如蒼鷹的男子,天生就有這卓絕的氣勢,妄想制止他或制伏他的人可真是癡人說夢了!

這種男子,即使是受命于當今皇上,要是有不合他意的圣旨前來,恐怕會說出“將在外,君

命有所不授”這種話。天皇老子他都如此對待了,何況她這小小的、妾身未明的女人,又那

敢有一點妄想要指使他的念頭。

如果他不是將她當成軍妓來輕薄,恐怕就是將她當妻子來憐惜了!他——可是將她當成

了妻子?或——在不肯定李玉湖是否能完璧無瑕換回來之前,他也想侵犯她,以求公平?

不!不!不可以這樣想的!若他是這種想法,近半個月來他有的是機會,她豈奈何得了

他的粗蠻?甚至有些時候,他將她親吻得迷神忘魂之余,卻硬生生拉開兩人的距離,把持他

自己。就某方面而言,杜冰雁深深肯定他有一顆高貴的君子之心。而這吻——很不君子,可

是他至少有些分寸;而她——似乎也默許他的侵略

她也有錯的。

“你不可以再這樣吻我——這不公干。”她柔弱的低喃,氣息與他的相融;他的唇仍近

在寸許間,額頭抵著她的,他似乎在努力壓抑著什么,也像在平復氣息。但他聽到了,卻不

言語。她忍不住又開口:

“袁將軍——”

他點住她的唇——以唇。

“叫我子韌。”

“子韌?”她聽沙紹先生這么叫過他。

“我的字。成年禮時沙叔為我取的宇。”

“為什么?”——“叫不屈太剛。剛強易折。”這是沙紹的一番苦心與告誡之意。

她偏著頭,輕道:

“我有資格這樣叫你嗎?即使是正妻也不合——”

他狂放大笑道:

“我原本就是一身的不合時宜,又忌諱著什么來著?我的女人只需直呼我的名諱使成。”

他有著瘋狂叛逆的因子在體內流竄。除了忠于君、忠于國之外,他視一切禮教為糞土;

是否因為他本身已嘗盡人世冷暖的關系呢?以他一介草民,能如此平步青云,算是不易了!

走過每一個階層,看盡各色人種的嘴臉,人間冷暖,他心中自是有深刻的感觸。多么的諷刺

!因為她正是合乎一切禮教的代表。冰雁深思的看著他;而他也在看她

“你有一雙水靈靈似一波秋水的眸子,而這眼眸告訴我你來自高貴的出身,也映現出了

我的粗鄙。即使今日我貴為武將之首,仍不掩天生的草莽氣息,像某些文人假清高的批評:

終究登不了大雅之堂。那些批評我一笑置之,可是看到你,便不得不相信,那些膿包的酸澀

心理,畢竟也點出了幾分事實。”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他對那些文人雅士很沒好感呵!瞧他形容得精彩,那些低下的

形容詞一出他口就自有一股氣勢。哦!他怎能如此看低自己呢?他是個多么傲氣的一個大男

人!天生是馳騁沙場揚威的人,為何要與那些只會批評不做事的人一般見識?!文人有文人

的雅,武人有武人的威,兩者不能相提并論的!若要她說,文人就少了一點男人雄武的氣概

。而他是她此生僅見最好、最上等的男人了!

他被她的絕艷笑容迷去了心神,雙手捧住她粉頰,低柔道:“叫我名宇——”

“子韌。”她低低的、羞怯地吐出這兩個字,心下明白這代表他們的情感更加糾纏不清

袁不屈滿意的輕吻她,一手扯下她的頭巾;原本綰著的烏黑秀發似一道夜幕披瀉而下,

沾染了夕陽的絢爛,黑發上的點點金光似撒上金粉也似。他著迷的埋首其中

“冰兒,你這個美麗的小東西……”

杜冰雁只是將臉窩在他頸項間,清盈的大眼看向他背后的霞光正在一點一點的失去光彩

,夜幕悄悄攏近。一顆矛盾的心依然理不出一個結果——他們可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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