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將就一下  第4節

類別: 古代 | 言情   作者:席絹  書名:請你將就一下  更新時間:2010-01-01
 
請你將就一下

第四章

完全如她所料。第二天營里上下沉陷在某種吊詭的氣息中。一雙雙曖昧的眼神如影隨形

的跟著她,杜冰雁盡量的裝成若無其事;不過心中仍會嘀咕為何是她獨自受質疑,這些眼光

決計不敢在袁不屈面前顯露的,只好全沖著她而來了!幾位來找他配藥的大夫原先就因風予

逢對她的偏愛而心存嫉恨,如今像是要出一口怨氣似的,以言語刻薄他,吃定了他的軟弱。

幾個月觀察下來,知道他向來不打小報告,別人對他小小的譏嘲或惡言從不曾由他出面向上

呈報,便算計定了他的可欺。

沒想到這地方流行欺善怕惡!還是男人的世界原本就因爭權奪利而變成這必然的鐵律?

這些大夫們算是文士,對尖酸刻薄的用詞得心應手;因為他們書讀了不少,卻又不夠心胸有

容,見不得別人好。若是將譏嘲別人的時間拿來研鉆醫術,那里還會只這么點成就?

相形之下,那些武夫就直率多了,好惡全在一張臉上,不懂得迂回的工夫。

如果不能對這些流言加以澄清的話,乾脆就來個視而不見;擔心自己的未來才是首要之

事。她知道,袁不屈相當喜歡她,并且不喜歡她提起換回李玉湖一事。背后的表示很清楚,

他想將她占為己有!

要是她能自私一些,也許便能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懷中享受袁夫人的榮寵。可是,憑什么

要李玉湖來代她受苦?那樣一個青春開朗的女孩兒,不是當寡婦的料!她們是朋友,所以杜

冰雁不允許自己如此自私。

何況,事情不會平靜一輩子而不讓他人發覺的!也許李玉湖的父親會來探望女兒。也許

自己的父兄會去泉州看她,到時候什么都被拆穿了!這種“換妻”事件是何等重大的違德!

沒有人接受得了的!早在當時媒婆與丫鬟們妄想瞞天過海時,她就想到長遠的結果。但她們

并不那么想,她們只想掩蓋住一切,天真的以為事情會圓滿的結束,神鬼不知!

如果當初直接回揚州就好了!她可以修書捎來軍營,以信告知袁不屈前因后果,一切便

平安無事。而她也不會遺落了她的一顆芳心!

唉!那里知道他與她設定的印象大相逕庭,那里知道他根本不放她走!又那里知道女人

的情感居然會控制不了的付予丈夫以外的人!真的!她從來不知道情感不歸禮教約束,以為

嫁了人之后才會知道情為何物,只有丈夫才引導得出妻子的情潮。

但,事實并非如此,不是嗎?她如今才知曉,卻也發現情感一旦付出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嫁去泉州的李玉湖如今的情況不知如何?依她的性子,那容得他人擺布?齊家的人可發

現娶錯人了?為什么沒有任何動靜?要是有動靜,家人早找過來了,李玉湖應會率先來將軍

府找她,然后李總管便會捎信前來晾馬城告知。可是,什么也沒有!否則她豈會仍待在這兒

進退不得?袁不屈不允許她走,要她等一切戰事平定再談。

可是她怕,怕自己愈陷愈深!怕自己看得太多,聽得太多,過得太自由,將來又關回房

時會不安于室。

不管袁不屈肯不肯,一旦事情揭發,她仍得是齊家的人,他不肯也改變不了什么。

現在差的就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這一團混亂怎會落到她身上?

“杜冰!杜冰!你在那兒?”

帳蓬前方傳來沙平威洪亮的叫聲,語氣有些急躁。

她擰了下眉頭,丟下手邊的工作,一邊走向前方,一邊回應:

“我在這兒。”

才說完,已看到沙平威沖到她面前。

“杜冰!我問你,你是不是真與將軍有什么曖昧?”

“為什么如此問?”她心中嘆了口氣。這沙平威可算是后知后覺了。

“我從練武場回來,就聽到幾個馬仆兵在一邊竊竊私語,氣不過抓一個來問,才知道昨

兒個黃昏,將軍與你共乘一匹馬去樹林那邊,將你摟在身前。你又不是娘們,為何會摟你在

身前?而不是將你安置在身后?老天爺!光是堂堂一個大將軍載一個小醫生就是大事了!你

”他已經急怒攻心到口齒不清了!他這個大老粗的結論只有一個:杜冰與將軍之

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杜冰雁沒好氣道:

“你去問將軍不更快!我是什么人?一個沒沒無聞的半調子軍醫而已!將軍要我做什么

我豈敢不從?難不成還是我拿刀頂在他頸子上逼他載我去游玩呀?”

她微嗔的表情泛著暈紅,雙眸映著光芒,份外的美麗動人!沙平威心下咚咚兩聲,猛然

退了兩大步,面孔震駕!低呼:

“老天!我怎么從沒有發現過你這么像女人呢?只當你俊秀非凡,你你你是不是用了這

張美臉去迷惑將軍?杜冰,你可要三思呀!這不成的,他已有妻室了,也不會與男孩兒有什

什么沾染,要升官也不是用這種手段

“夠了!原來男人的舌頭也不比女人短,耳根更是軟得與女人相同!一個要成大事的人

,卻只有這么點見識,輕信耳語流言!咱們二人相識不過個把月多,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格

,可是將軍與你稱兄道弟七年余,他是如何之人,你不明白嗎?”

”沙平威已經完全沒了氣勢,怯怯的還想再說些什么。可是這杜冰別

看他小小年紀,扳起臉來自有一股凜然威儀,讓他開始覺得理虧。

“要是你真將我當小弟,就站在我這邊!前些日子你特別關照我時,早有流言中傷我與

你有曖昧,你

“那個王八羔子說的?”沙平威聽到一半,立即雷吼大叫!他沒想到事情居然也有他的

份!左拳一揮,立即打垮了曬衣的竹竿。

“沙大哥!”杜冰雁哀叫的看著她好不容易洗好、才晾上的衣服。天呀!又得去洗一遍

了!蹲下身要撿起衣物,但沙平威還沒得到答案不罷休,抓住她手臂問:

“是誰?先告訴我那個放話的王八蛋是誰?”

“我不記得了。”十萬大軍,有本事自己去找好了,累也累死他,就不會來煩她了!

“杜冰,咱們兄弟一場

“是呀!薄弱到輕信謠言!”她尖酸的回一句。起身要撿衣服到盆子中清洗,卻撞到沙

平威的懷中,也撞出了一團灰塵!她推開他身子,發現自己的臉又臟了。很認命的掏出手絹

擦臉。

“別再纏著我了,校尉大人,小小軍醫我還有活兒得做呢。”

“看來你是不會說了!”他不甘心又很無奈的問。

“正是。打聽這種流言根本沒意思,我都不惱了,你惱什么!”收好手絹,打算要走。

沙平威抓住她

“等等,這兒還有點臟。”他指她的鼻子,很笨拙的以袖子輕抹她的鼻尖。可是,還沒

碰到她的臉,他背后的領口立即被提了起來,抓退了好幾步!

“你們在做什么!”

又來了!又是這聲音!真是太巧了,每次他與杜冰在一起,袁大哥總是以這句話當開場

“袁大哥,我在替他擦臉呀!”

“而你允許他!”袁不屈臉上閃著危險的訊號,盯視著杜冰雁。

”杜冰雁吞了下口水;他看來很氣憤的模樣,讓她駭怕又迷惘。眼光躲開他的

逼視,才看到袁不屈身邊站著沙紹,他正含笑看著這一幕。

“一同到帳營里頭談吧。子韌,這樣下去不是法子。”沙紹意味深長的說著。

袁不屈神色閃了下,最后點頭,一把拉過杜冰雁,占有性的摟住她纖腰,闊步往自己的

帳蓬行去。可憐的杜冰雁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簡直像吊在他手上的一袋麻袋,走得很狼狽。

只有沙平威還在大驚小怪,結結巴巴的低呼:

“爹,他

“走吧!”他推了兒子一把。唉!沒長進的東西!

一入帳營坐定,侍從奉茶后立即退出。

杜冰雁眼觀鼻、鼻觀心,雙手交握端坐在一旁,企圖想不著痕跡的與袁不屈分開一些距

離。可是到目前為止尚未成功,他的左手似鐵鉗似的勾住她腰側。

首先發言的是沙紹。

“明日大軍即要拔營往前進駐五十里,進入全面部署狀態,你不會是打算連她一同帶著

吧?”

“他是軍醫呀,自然是跟著走。”沙平威直言。

“子韌。”沙紹瞪了兒子一眼。

袁不屈點頭道:

“今夜我便將她安置在城內別館中。”與其說是安全上的考量,還不如說是為了防沙平

威;他與冰雁實在太親近了些!這讓他失了理智。

沙紹拂著胡子,又問:

“讓她住進別館?以何種身分呢?別忘了你已娶妻。”

“她就是我妻子!”袁不屈語驚四座。

而沙平威第一個跳起來

妻子?搞什么呀?袁大哥你神智不清了!”

“我不是你真正的妻子,我早說過了!”杜冰雁反駁,此時清雅的聲音再無遮掩。

“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兩個月前逃出將軍府的新娘?”沙紹疑惑的問著。

“就是她,她叫杜冰雁,入我袁家門的新婦。”

“可是我記得你指腹為婚的姑娘是揚州的李家小姐吧?何時多出來個杜姑娘?”

正聽得暈頭轉向的沙平威又插嘴了:

“杜姑娘?老天!她是女的?”

不過,沒有人理他。

袁不屈沒打算將這件事鉅細靡遺的說出來。這是他自己的事,反正她是他的人,就這樣

了!其他沒什么好說的。事實上這種事說了只會更混亂。

“不是李姑娘,是杜姑娘。已正式入門還會有差錯嗎?平威,她不再是杜冰,是你的嫂

子,以后行事要有分寸,明白嗎?”

“我知道了!可是

這小子上上下下沒一點女孩子態呀!除了一張好看得不得了的臉

。那身子可就……”

以唐代審美眼光來看,杜冰雁纖弱有余,豐腴不足。一點兒也不豐滿,該凸的地方也不

長肉,雌雄難辨呀!

他的直率惹惱了杜冰雁,她冷冷的對他道:

“這事輪不到大人操心!要驗身也不是你的工作!”

袁不屈微微一笑,摟她入懷。

“是,那是我的事。”不正經的瞄她身子一眼,補充道:“只要我不嫌棄使成。”

沙紹含笑看著這一對情愫暗涌的男女,心中大石始落地。他已有許多年不曾見過子韌如

此開懷了。這女孩溫柔婉約,善良又不失靈黠,舉止優雅有分寸,一看便知屬外柔內剛型。

這種女孩正是子韌所需要的伴侶。

“子韌,至于外邊不利的傳聞,你打算如何解決?”

“拆穿她是女子的身分。”袁不屈決定道:“平威,去城里買一套女裝回來。”

“我?”沙平威怪叫不已:“為什么?我又不懂女裝的東西,人家還當我有病!”

“天黑之前,弄一套回來。”

就這樣,帳營中才傳出杜冰雁實為女兒身的消息后,沒多久,一個美若天仙的絕色少女

被威武的大將軍摟上馬背,在眾人看呆失魂的情形下揚蹄而去。

斷袖謠言,不攻自破!

許多曾經對杜冰雁無禮的人此刻正在暗中祈禱:但愿她不計前仇!得罪將軍夫人是何等

重大的事!一旦將軍得知,光是軍法處分就夠他們受了,更甭談其他。

袁不屈的別館,比起京城的豪門大宅簡直差太多了!但與這附近的建筑一比,又好了許

多。在這貧脊的地方,只要房子夠堅固就算是很好了!不能奢求其他。

而且,多日以來住帳蓬,睡粗硬的行軍床,能見到真正的房子與柔軟的床榻,杜冰雁已

經感激不已了,不會奢求更多。這個四合院的別館,種了一些花草,整理得乾凈,更有數位

傭仆在打理,整體看來是沒什么好挑剔了。

這不禁今她想起將軍府內那些金粉擺飾。她坐在床榻上問他:“你想像中的李玉湖是個

虛榮的女人嗎?”

袁不屈等傭人擺上酒菜后,揮手讓他們迅下才道:

“那些擺布四年來未曾改變。”他從來不對女人的喜好費心。

“你喜歡?”

“布置房間是女人的事,我不干涉。”他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托首凝望她著女裝的嬌美

之態。她比他想像中更美!相信所有的珠寶光華也比不上她。她根本無需任何事物的烘托,

便能散發光芒,讓人心生渴慕。

被他奇怪的眼光看得心神忐忑,杜冰雁突然抓了一個問題

以前的妻子應該

很美吧?”

他不答,瞇著眼看她。

杜冰雁抿了抿唇,又道:

“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不必回答。”天知道她好奇死了!在將軍府那幾天,仆人間的傳

言就有好幾種;還有李玉湖說過的:死因不明。當然她從不會認為謠言可信,尤其在她愈來

愈了解袁不屈之后;她知道,他不是個習慣為自己辯解的人。

“你怕我殺了你嗎?”他長臂一伸,將她拉人自己懷中;目光中有著怒火與自嘲。

“你不會的。”她低聲說著,眼光不再逃避他的。放松自己坐在他腿上,有些羞卻,但

沒有掙扎。

“你聽說過些什么?”他問。

冰雁在腦中將思緒整理了下,找出一些比較不傷人的傳聞

“你的第一個妻子在冬天病死,第二個妻子死于小產,而當時你都不在。”

“我在沙場。”他嘆了口氣。“我第一個妻子的身體與你一般纖弱,是佃農的養女,過

度操持家務而弄得全身是病,最后被養父母趕了出來!當時我正抱病由揚州要去洛陽,同病

相憐的境地,我娶了她,做了一陣子苦工來治她的病。后來遇見沙大叔父子,引我入軍營;

當時正在打仗,我將她托給一個老婦照顧,便出征了。三年后我立了功回來,正等著受封賞

時,她已在冬天一場大雪夜中香消玉殞。外頭卻傳說我升官發財后逼死糟糠之妻,而想高攀

恩師的千金。當時,房老師的確有意將女兒許配與我,以慰我喪妻之痛;但我拒絕了。然后

,再一年,我娶了一個青樓的歌妓,因為她宣稱懷了我的骨肉;那房間便是她的杰作了。除

了拜金些,她還算可以忍受。但才入門三個月,有一天卻被她的珍珠項練絆了一政,這一跤

不但摔掉了孩子,也摔掉了自己的命。當時我正在朝中覲見皇上。可是外頭卻傳說我懷疑她

腹中骨肉的身分而下手毀了她。”

“你根本不在意你的妻子是誰是不是?”杜冰雁做出這個結論。隨便娶一個病重的女人

,連青樓女子也好,卻拒絕官小姐。是否

他認為他的身分配不上任何清白女子呢?到最

后他甚至只求有個后代,所以才打算娶玉湖過門。至少她身強體健,生孩子沒問題,反而不

介意李家以前的種種。

他笑了。

“為何要在意了我對女人從不費心的!”

“那我可真是榮幸!”她輕哼!

呀!唯一的妻子再不注意,可不行了!我可沒打算再找另一個女人。”他雙手將她環得更緊

“可是我

那個李玉湖

“別說!”他點住她的唇。“我不換!不換!不

換!你清楚了嗎?我要定你了!”

“子韌,你不可以不講理!”她低語。

“你是我

的人,休想我會放你走!你的身子我見過,你的唇我吻過,還要更多的證明嗎?”他狂猛的

逼視她。

杜冰雁驚嚇的推擠他,想溜開,卻無法如愿。

“你不可以這樣!那李玉湖

比我美上數倍,比我壯,又比我好,她可以輕易的給你生下后代!”

“我只要你生我的

小孩!放心,我會養壯你,將來還要與我生活三五十年。我不會讓你死去的!李玉湖即使是

個天仙也不關我的事。”他心中像決定了什么,突然抱起她放平在床榻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他想做什么?杜冰雁心中若有所悟,嚇得花容失色,而太快到來的潮紅又顯示出她的

羞怯!

未出口的話被他的唇掩蓋住。

“明日

”他埋首在她秀發

中,以從未有的低啞嗓音對她蠱惑著:“就要正式兩軍對決了。再如何的速戰速決仍得拖個

三、四個月。一旦上沙場,就要有戰亡的準備;也因為開戰時期,我無法兼顧你的安全,所

以才送你來此。我要告訴你,無論你心中怎么想,我都要定你了!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冠

上“袁”以外的夫姓。”

“你是認真的?”她輕問。

“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會明白

我不是開玩笑?”他嘆氣。如果他自私一點,應當趁此占有她的身子,那么她縱有別的想法

也會死心依了他。可是,她不是別的女人,他無法對她抱持漠不關心的態度,更不能將她當

生產工具來利用。萬一他戰死了呢?讓她保持清白之身是未來幸福的保障,他不能掠奪她的

清白!就因為在乎才會為她著想。只要他能回來,到時她就是他的獎賞了!

坐起身,袁

不屈凝神看她,似要將她的容顏深深烙刻在心版上頭,一瞬也不瞬的瞧著她。

如果上天

愿意將這么高貴的女孩贈予他,那么他就會活著回來。如果上天認為他配不上這女孩,自會

有其他的定奪。他這一生從不去奢求不屬于他的東西,連今天的地位也是他比任何人都不要

命的身先士卒而得來。他的生命中沒有“僥幸”這回事,更甚著,比別人吃更多的苦。心中

縱有不平,仍咬牙撐過,當成一種磨練。

他的出身本來就是個武人、粗人。以前亡父經

營的武館與鏢局,全是訓練一些打手來保護那些請得起人的富翁。如果沒有后來的遽變,如

今他也該只是個斗大字不識的鏢師吧!替富人挨拳頭刀劍的人。

所以,即使他后來平步青云了,也不曾刻意去躋身上流社會充當名流雅士,與那些文人親近。更甚者,對那些突然冒出來的親朋好友不假辭色,因此,人人當他冷酷無情。他也從不辯解,許多謠言便這樣傳開了!尤其在他死去的妻子身上大作文章。

他從不參與什么官宴、花宴之類的邀請。與其去和那些口蜜腹劍的人勾心斗角,還不如策馬聘馳沙場來得快意。天生的草莽氣息渴求天地的呼喚,他也深信自己與那些優雅高貴絕緣。

但是,她出現了!即使在初相見時,她

一身的狼狽,仍難掩絕色高雅的端麗氣質。她的氣質渾然天生,神態嬌弱可憐,但并不是作

態;她純真得驚人,卻又聰穎非凡,那時他已被她迷住了。從來沒有對什么東西產生過非要

擁有的決心,在還不知她是誰的情況下便已打算要她,這對他而言是稀奇的。他不知道這是

為什么,只知道他心中的某一處空虛找到了填補

他要她。

如果不是上天的安排,為

何入他門的是她杜冰雁而不是原本的李玉湖?這種荒唐事千百年來首聞。齊家那邊做何反應

他不管,但他要了冰雁的事實不會改變。即使得以權勢來壓人,他也在所不惜。

札冰雁

半躺在床頭,與他的臉接近到他可以輕易吻她;臉頰因他的凝視而羞紅。

不讓我走嗎?”她想,這種目光的纏綿,就是丈夫看妻子的眼神吧!她全身燃著熱度。

“如果你接到我陣亡的消息才許另嫁。”

“別這么說!”她驚嚇的低叫,抓住他雙肩。

哦!這人老愛拿死開玩笑!“我可以當齊家的寡婦,卻不準備當袁家的寡婦!我的命真那么

硬嗎?沾到我的人全會被克死?你得活著回來,如果你真要當我丈夫,你就不許死!”

袁不屈心中涌起一股溫暖!他從來不知有人關心他會讓他如此感動!這個美麗的人兒呵!直

叫他牽腸掛肚,再也放不開了。

“你在乎我嗎?”他捧住她的臉,不容許她逃避。

“我在乎!”她的口氣可憐兮兮地。他正在向她勒索感情,悲哀的是她的心愿意任他予取予

求,什么禮教規章她全不在乎了!至少這一生中,有這么一次,讓她自己作主決定自己的事

,不想其他。沒有齊家,沒有杜家,沒有李玉湖,只有她與她想要的男人。如此就好!讓她

自私一回吧。上天原諒她!

“足以在乎到身心全給我,為我守候嗎?”

她點頭,已

由不得她了!那顆失落的心不正系在他身上了嗎?她的眸光一定傳達了這個訊息,只見袁不

屈俯身吻她,以唇對她展開纏綿的逗弄。

“天知道呵!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我從不

知道男人會對志業以外的東西動情動心!”說難聽點,以前他甚至以為娶妻只用于發泄與生

育,或者是憐憫,再無其他!唉!錯得離譜!腦中閃過沙紹欣慰的笑容與那一句耐人尋味的

話:“你開竅了!代表一切苦難真的過去了!”如今,他才真切明了!

杜冰雁昏昏沈沈

的勾緊他肩頭,心跳得飛快。整個腦子像燒滿熱水,除了不停發熱外,不能思考其他!他的

灼熱像是企圖焚毀她

“子韌……”她嬌弱的聲音又怕又羞的。

老天!”袁

不屈猛地低吼,將她推開一臂之遙,用力喘著大氣!他快失去自制了!不是現在!他不能在

這時候對她

“我回營了!”

“子韌!”她扯住他的衣袖,緊緊抓牢他一只手臂,可

憐兮兮的說道:“你說我是你妻子的!”

“等我凱旋歸來,我會取得所有歸我的東西。

“不要!”她堅決的看他。

“什么?”他愕然的問。

“你休想在宣稱是我丈

夫的同時又棄我于不顧!如果你今晚不留下,三、四個月后等你不死回來,我若沒有另嫁他

人就必定會去齊家當寡婦!你自己斟酌。”她威脅他,可惜面孔上的暈紅使她少了一半氣勢

“我這是在為你著想你不懂嗎?”他這一生還沒這么“高貴”過。而她

這女人居

然不領情!還不知死活的挑逗他這個快被欲火焚身的男子!

“我只知道你不要我。”—

—很好!她又弄得他失去理智了!這次可怨不得他一點君子風度也沒有!

袁不屈的雙眼

閃著熾熱的火光,沙啞道:

“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要你!這次我不打算當君子了!

扯下綺羅帳;新月初上,在這簡陋的別館中,袁不屈在征戰前夕,與他的新娘圓了房

,占有了這個氣質高貴、他向來不敢沾惹的千金小姐

而他的生命,也一下子珍貴了起來

;他知道,無論如何,他不能輕易死去,這女人已是他的人了。這一生他得替她擋風擋雨,

伴她走過;不會再有別人取代他的位子了,他不允許!

四更天,外邊的天空灰暗深沉,

除了風聲外再無其他。袁不屈僅著中衣,外袍披在冰雁身上,將她摟在膝上,一同坐在桌旁

共飲著已冷的酒。

“過些天李叔會前來迎接你回將軍府。我昨日捎信回京城,已告知他

你的消息。”

“我在這兒不好嗎?”她不想離他那么遠,她幽幽地望著他。

袁不屈

低首啄了下她的紅唇,淺嘗那令他失魂忘神的甜蜜。她是他的!這認知令他熱血沸騰,無法

禁止自己一再需索,一再印證這恍若美夢的事實!“除非打了敗仗,我軍才會退回晾馬城,

而我不打算吃敗仗。我軍一路攻打薛延陀,然后在涼州與阿史那杜爾會合。二軍夾攻,直到

最后勝利。之后于太原會師,三軍一同回朝。我要你在京城等我。”

“我知道了。”她

點頭。然后遲疑的看他,想起府中浮夸俗艷的衣物與擺飾,終于說道:“我希望你不介意我

對府中陳設做一些改變。”

他立即領會。

“我不介意。你只管放手去做,李叔會幫

你的。昨日信中我已交代把那些俗艷的衣物搬走,另訂制了適合你的衣著。倒沒留心陳設問

題。”

“你確定李總管不會介意?”她挑著柳眉,仍清楚的記得當初李總管給她的下馬

威,以及對她的鄙視。

“當然。李叔如今已知你是我重要的人兒,豈敢怠慢。你就寬寬

心吧!”他輕擰她鼻頭,低沈笑著。

這樣的東扯西聊,耳鬢廝磨,只為了假裝忘卻時光

的無情易逝!可是,現實終究得面對。袁不屈將她抱回床上,替她蓋好棉被,輕道:

我得走了,最遲三個月,我一定會回京城。到時我會再舉辦一次迎親儀式,與你正式拜堂。

無論在何種形式下,我都要擁有完整的你。不許再對我提齊家的事,你不可以在成為我的人

后又宣稱是齊家人來氣我。”

他像在尋求她的保證,因為他的心尚未踏實。杜冰雁不舍

的撫著他青湛扎手的下巴,雙眸盈盈然,像是凝聚了淚水似的,睇凝他

“在這件事情上

,我已選擇自私,沒有退路了!誰教我將心許給了你。”

他握住她雙手,合在掌中輕吻

著,柔聲道:

“彼此彼此,我的小情人,沒有人比你更能教我魂牽夢縈了。但這非關自

私,情感上頭的事由不得人。要說自私,便是那些不顧你意愿替你決定婚事的人;冰雁,將

來咱們的子女絕計不會有此下場,不管利益如何,我們不會是自私的雙親。”

她抿唇輕

笑,載著些許愁懷。有些事那由得了人?而未來,對她而言仍是未知數,她心中的不安仍存

在于幸福感覺的背后,如何能不怕?戰爭會有意外,事情有揭發的一天,今日一別誰知明日

又如何?就因為她怕,才會執意留下他,想汲取一些真實的溫存。呀!她是他的人了!粉頰

泛著紅潮,再一次深切看他。

“走吧!我等你回來。為我保重。”

袁不屈深深凝望

她一會,終于起身,披上外袍,頭也不回的沒人夜色中。

而她堅忍的淚,終于滑落了下

二個半月后,大獲全勝的消息傳回京城后,舉國歡騰!響亮的爆竹聲在長安洛陽一

帶燃放了三日三夜,三大將軍府每天賀客不絕,門庭若市。

龍心大悅的皇帝早已下詔有

功者官位連升三級。功勞最大的袁不屈更受封為“定北侯”王爺,從武將之首晉升為王公貴

族,賜華宅、黃金、錦帛無數。更傳聞有數十位美婢要送入將軍府。而原本職位為總校尉的

沙平威補了袁不屈的武官缺,封為“鎮北將軍”,今后可以自己帶領新兵訓練。大謀士沙紹

被延攬入皇宮為太師,除了是皇帝的參謀官之外,更是太子的師傅。

光是這些消息已夠

文武百官趨之若騖了。大軍還沒回來,全長安城早已沸騰得不像話!聽說還有一個可靠消息

是:皇上有意將小女兒

昌平公主嫁給袁不屈!這下子袁不屈不僅是王爺,更是駙馬爺了

!那些再怎么自詡清高、視武將為莽夫的文官再也不敢亂批評人了!連忙巴結都來不及!—

—就是這一大票忙著巴結的人潮天天擠得袁府水泄不通,賀禮堆到屋子幾乎無法住人!李成

請示過杜冰雁,結果決定將那些華麗的奇珍異寶變換為銀兩濟貧,才消化完一屋子的東西。

由于當初地入門時,袁不屈人在沙場,所以沒有任何排場,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袁不屈

有了妻子,也算“逃過了一劫”

得以躲過那些賀客的轟炸。接待事宜全由李成去處理。

她天天守在布置清雅的臥室中為丈夫縫衣制鞋。婚前銹好的衣鞋全隨李玉湖去了齊家。而李

玉湖根本不諳此道,因此運來袁家的嫁妝只有一些現成的布匹,正好夠她二個月來打發無聊

的時光。

京城是個很開放的地方,只要有傭人陪著,她便可以出門逛街而不遭人側目。

在這華麗的城市,可以看到不同國度的人,聽到各國的語言,更有一些各國來的稀奇物品,

讓人好奇又愛不釋手。

最令她開心的事是,李成對她的態度有天大的轉變。不再輕蔑,

不再冷言,由最初的觀望到如今真心的對待她,視她為真正袁家人,讓她連一丁點的擔心都

消失了!

如今又聽到他打了勝仗,正要回來的消息,她簡直開心到以為一切皆是夢!她

不敢相信世上有那么圓滿的事!一切都太順利了!

由太原到京城預計要十天,如今才過

五天,她得快些趕工,送他一套新衣,縫上她所有的情愛!哦!她好想他!

近些日子以

來的擔心駭怕,似乎該正式的終結了。袁不屈的升官晉祿也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為什么

她的心仍存有一股憂慮?也許她并不是個樂觀的人,但可從來沒有自尋煩惱的習慣。而這些

不安,來自何處?她已是他的人了!不管齊家諒不諒解,自己父兄觀感如何,她選擇了不回

頭。有了這篤定,心中已沒有幾分擔憂。可是,她真的能與袁不屈天長地久嗎?跟了他是否

能保證他一生只專寵她一人?在晾馬城那種絲毫無誘惑的地方,他自是當她珍貴無比;但長

安這地方美女如云,千嬌百媚應有盡有,相形之下她便失色了。莫論他會不會納妻納妾,光

是圣上打算賜與的美婢就夠瞧了!

哦!她一定是在扮男裝時遺忘了三從四德的教誨!不

然為何沒有雅量容忍一大票美女進駐府中的情景?!以往在家中,父親有三個妻子,沒有人

覺得不好,連她也視為理所當然;為何一旦假想事情會落在自己身上便心若針刺?

的袁不屈是何等的尊貴!從將軍登上了王侯之門,備受世人矚目;到時登門攀親的人恐怕要

排到洛陽城去了!她能忍受嗎?在晾馬城,他們知心相惜,互許一生,從未想過長遠的問題

也許對他而言根本不是問題。但對她而言!它卻是問題!

袁不屈會怎么做呢?

他喜歡小孩,一直以來他都是為了小孩而娶妻!他愛她,但為了多子多孫,他也許會納進一

些女子來生孩子!然后給她所有絕大部份的疼愛?

如果再湊上一個皇家公主就更精彩了

這便是她心中所有的不安來源!

放下了繡工,對著昨日翻閱到的一篇文章失神。

“上山采麻蕪”

上山采麻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人復何如?”;“新

人雖言好,未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從門入,舊人從閣去”“新人

工織縑,故人工織素;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余。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

這是當

年親娘教她的第一篇文章,列為有婦德千金必修之課。

當年沒絲毫異議,只覺得賢良的

女子自當如此,但那詩中賢良女子的下場是成了下堂婦!成了下堂婦之后再遇見了薄幸的前

夫仍要跪地相迎,噓寒問暖的問他新婚可否快樂?而丈夫的回答如今覺來簡直是豬狗不如—

—“新婦雖然比你好看許多,但是紡織的技巧差太多了。”唯一的感嘆是新婦手工拙劣不能

替他多攢些銀兩。

這故事對親娘而言視為警惕,所以嚴格督促她的刺繡工夫。才貌德兼

備,將來既不會被休,又足以為當家主母,端正穩坐正室位置!

婦之四德

是婦德、

婦容、婦言、婦功。之中的婦功,更得是事事為丈夫設想。

她真的變得心胸狹窄了是不

是?如今不只是袁不屈的問題,她的心已叛逆到想去推翻她十八年來所認定的事物,連父母

所教誨的也產生了質疑!

眼見前堂賀客如潮,她的心自陷于欣喜外的另一種絕望。

他是有情之人,她不能苛求太多了!畢竟從寡婦之命轉為嫁與心上人,這轉折已屬上天厚待

,她還想得寸進尺嗎?別太自私了,杜冰雁!學學以往的自制!她很能將一切不平壓抑在心

的,這一次當然也成。只要

只要她能學會不去太在意;只要她努力再拾回有關婦德的書

苦修,必然能再成為有風范的大家閨秀

唉!努力遵從三從四德只為了使女人不會輕易被

休棄,但歷史上揚名的女子,幾個是有此美德的?偏又受盡專寵。男人真的喜歡一個順從到沒半點聲音的女子嗎?袁不屈憐愛她的絕不是她一身的溫婉

事實上在軍營時她反抗他更多,只偶爾臣服在他嚇人的命令中,但也是不甘不愿。

女人恐怕很難弄得懂男人的心,卻又自以為是的自設教條來約束女人。到底是誰在自作聰明呢?

想念與沙平威斗嘴直率的言語,想念大漠那一片天地,想念自由的時光,想念他溫存的呵護。

呀!她這個太放縱自己的女人,到底仍得自食惡果了吧!嘆笑出聲。一個心念禮教、身系解放的女子,居然這般淪落。到時可真謂里外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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