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懷了？”
“……”抽水強沒說話，只是又點了點頭。
于是，張力再一次呆住了。他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么時代了。多少年了，除了曾經在電視或者小說里面，他哪里聽說過那什么讓妓女懷上孕的？事實上，這種事就是電影、電視，還有小說里面也已經不怎么提了，可沒想到還是被自己遇上了一茬兒。這……讓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力哥？”
抽水強又頂著一張紅臉小聲叫了一聲。他發現張力很容易精神過度集中，也就是俗稱的：發呆。
“你，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張力又一次問道。他不得不認真。不管抽水強這家伙怎么不正經，可事關下一代，這種事求到自己身上，總得嚴肅些。當然，他對這家伙還是很佩服的。娶個妓女當老婆在這時候的香港倒是并不怎么出奇，因為這時候的香港并不好混，又有那么多的黑幫，許多女人為了生活乃至是生存下去，不得不出賣自己的皮肉。石硤尾那個難民聚居地都有的是暗娼。還有余皇發，雖然是一名警長，老婆先前也是妓女。可話說回來，能讓妓女懷上孩子的，可就不是一般人了。張力甚至還非常不厚道的想了一下，這家伙到底是怎么確定那妓女肚子里的胎兒就是他先前種下的？
“嗯！”抽水強又一次鄭重地點了點頭，臉色也帶上了一些凄苦：“她家里覺得我這人不牢靠，又沒什么錢，所以，想讓她把孩子打了，另找一家……我沒辦法，本想直接就把人帶走，可他們家里看得嚴。我好幾次都被打了出來……”
“家里……看得嚴？”張力的臉皮不自覺地抽了抽，“你是說，那個懷了你孩子的女人的……‘家’里人？”
“難道還是那種獨自經營的暗娼？”他暗暗想道。
“是啊！”抽水強有些懊喪地抓了抓頭皮：“這也怪我。平時不知道節制一下，早知道把錢都攢起來，至少也能通融一下。可他們家里要的彩禮實在是太多了，我就是四處借，也根本連一成都拿不出來！”
“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看抽水強一副著急結婚的模樣，張力覺得自己該問得更仔細些，免得這孩子被人騙了。再怎么說也是同事不是？
“有父母，還有兩個哥哥！”
“這么齊全？那怎么還讓她出來……”賣？張力沒讓最后一個字出口，可他覺得要真要是這樣，那這一家子就肯定不是什么好鳥。十有八九是想騙婚的。要是正經人，也不可能看上抽水強這樣的不是？
“什么出來？阿珠平時被她父母當珍寶似的捂著，外人看都不讓看呢！”抽水強似乎有些得意。可這話又讓張力有些糊涂了：
“捂著？你是說，你看上的這個女人她是……良家婦女？”
“當然是良家婦女！”抽水強一怔，接著就明白過來，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她家就是黃麻角，她老子還是村里的村長呢！”
“這個……”原來弄錯了！張力微微有些面皮發燙，挺不好意思的。不過，在慚愧的同時，他又有些奇怪，什么樣的女人能看上抽水強這個家伙？還是……
“強SIR，你該不是騙了人家女孩子吧？”
“怎么可能？我家就在她們鄰村，騙得了誰啊？”抽水強搖頭說道。
“還是窩邊草？”張力更加驚奇，卻也越來越不懂了。這年頭可不像以后，根本就不流行“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一規則的，是哪個女人瞎了眼，居然明知道抽水強是什么人，還倒貼上來？
“力哥，我找來找去，就是沒人愿意幫忙，現在只有全靠你了。如果你不幫我這個忙，我們鄭家可能真的就要絕后啦……”抽水強突然伸手抓住了張力的胳膊，就差點兒整個人都貼上來了。
“這男婚女嫁是有規矩的，我一個外人又能幫你什么忙？”估計那女人現在是戀奸情熱，所以才答應嫁給你這家伙，可人家家里人明顯還是比較清醒的，老子要是插手幫你忙，那不是助紂為虐了嗎？張力想著，不過看到抽水強這副痛苦的模樣，他表面當然不能露出來。
“幫得了，幫得了！”聽著張力的口氣似乎有些松動，抽水強也變得興奮起來：“只要力哥你裝成我哥，到他們家里走上一圈兒，他們肯定就能同意！”
“什么意思？她不是住你家鄰村的嗎？你有沒有哥人家會不知道？何況，咱們的長相雖然不算隔著十萬八千里，三五萬，不，六七萬還是有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兄弟倆吧？”張力苦笑道。
“是表哥！嘿嘿，我沒說明白，力哥你別見怪！”抽水強趕緊陪笑道。
“又成表哥了？”張力看著這家伙，嘆息著搖了搖頭：“不要怪我說你。強SIR，你老大不小，論身份呢也是個警長，娶個老婆其實并不難。干嘛非要用這種騙的？就算我這回答應幫你，你騙得了人家一時，騙得了一世嗎？婚姻這種東西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不能隨便！欺騙，只能越搞越糟！”
“力哥，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阿珠的肚子里有我們鄭家的后代，我要是不娶她，會天打雷劈的！”抽水強苦著臉說道。
“原來是為了你們鄭家的后代，”張力冷哼了一聲：“那你就不在意那個叫阿珠的女人了？”
“怎么不在乎？我抽水強雖然人渣，可也知道什么叫一諾千金。我既然答應了以后要對她好，就一定會對她好。絕不食言！”抽水強正色說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力哥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發誓！”抽水強說著就舉起了手，眼睛盯著張力，只要對方一搖頭，就立即宣讀誓言！
“算了吧。我不信神的！”張力撥拉下抽水強的手，他才不相信什么誓言。從幾十年后過來的他，對誓言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絲毫的信任感，同樣，他也不覺得誓言會對他有多么大的約束力。說白了，這種東西還是要靠自己的責任感，外力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那力哥你是答應了？”抽水強又湊過來媚笑道。
“我答應什么了？”張力白了這家伙一眼，“你不是說人家并沒有那么絕么？只是要的彩禮多了一點兒……我又沒什么錢，能幫你什么？有心也無力啊！”
“能幫的，力哥，只要你答應，就一定能幫的！”抽水強急忙說道。
“我幫不了！”張力依然搖頭。
“能幫，一定能幫！”
“幫不了……”
“能幫！”
“好好好，我能幫！可我又沒錢，怎么幫你？”張力終于有些受不了眼前的家伙了，只想著趕緊抽身了事兒。大不了先答應下來，然后躲在詹姆斯辦公室里不出來就是！
“只要力哥你愿意幫忙就好！”抽水強也終于松了一口氣，張力比他想象的要難以說服的多，不過總算還是成功了，“力哥，你儀表堂堂，英文又那么好，還跟著洋警官那么談得來……肯定受過高等教育，是不是？”
“你問這個干什么？”
“你上過高中？”沒理會張力的疑問，抽水強又滿懷敬佩地問道。
“……大學！”張力非常不爽地又瞪了這家伙一眼。高中也叫高等教育？沒見識。
“大學？”抽水強的眼神明顯由敬佩變成了景仰，就差在里面塞上幾顆小星星了，不過，很顯然，“大學”這個詞對他來說過于遙遠了一些，他還是有一點兒不確定：“真的？”
“廢話！‘正宗’北京大學畢業！中國文化教育界最高學府！”量你小子也不敢到大陸查去！何況老子學的東西也不見得就比這年頭的世界級大學教的差！有本事，你找幾個哈佛、耶魯、牛津、劍橋的來比比？張力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豪氣，“如果報紙辦不成，去其他國家找幾個學教教書也不錯，說不定還能弄個終身教授，在學術界來個青史留名。到時候諾貝爾獎算什么？咱說不定也能弄他一兩個。對了，諾貝爾獎好像沒設數學獎，這個科目的世界最高獎項是什么來著，菲爾茲吧？可惜來的，陳景潤的事跡只讀過書，根本就不知道哥德巴赫猜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一直沒好好看一看《時間簡史是什么內容，要不然咱說不定也能跟愛因斯坦聊聊天，打打牌什么的！”
“太好了！”
抽水強自然不知道張力心中的野望，更加不知道就是因為他這一句問話，甚至還讓張力起了一種窺竊世界科學最高獎項的心思。他只知道，張力的學歷越高，他成功的希望就越大。
“我上過什么學，跟你的事兒有什么關系？”張力問道。
“當然有關啦。”抽水強笑得很賊，“力哥你到時候就裝成我的表哥，說是在監獄當長官，跟洋警官的，記住，到時候跟阿珠他們家里人見了面，一定要先說英語，態度能有多傲慢就多傲慢，再多說幾個外國詞兒，只要把他們鎮住，剩下的就由我來辦，你配合一下就成了！”
“說英語？”
